第649章 貳臣之辯
書迷正在閱讀:全世界只有我正常、神詭世界,我有特殊悟性、地球人實在太兇猛了、開局簽到圣人果位、某人的男友、小美人懷崽后被豪門霸總寵上天、歲歲歡愉、春風(fēng)不講理、頭發(fā)不保!談戀愛老遭罪了、酒與北戴河
數(shù)日之后,朝陽門外明軍大營。 崇禎正和徐應(yīng)偉、江天一等幾個士子湊一起吃午飯,因為天氣越來越炎熱,所以君臣幾個都袒胸露腹,簡直毫無形象可言。 得虧黃道周等道學(xué)家不在這里。 得虧朝廷的那些御史不在這里。 要不然崇禎和徐應(yīng)偉他們非得被噴個狗血淋頭不可。 吃的是野戰(zhàn)口糧,種類就幾樣,不是饅頭就是米飯,偶爾能吃一頓紅薯面,此外每個人每餐還能有兩罐明酒,也就是一升。 開春時為了防疫,崇禎提高了前線將士的明酒定量。 十五萬將士每天喝掉三十萬升、也就是三千斛明酒。 有了軍隊的大單,江南的啤酒釀造業(yè)迅速繁榮起來。 啤酒釀造業(yè)的繁榮又催生了江南百姓喝啤酒的風(fēng)氣,所以現(xiàn)在,釀酒業(yè)已經(jīng)成為江南一個舉足輕重的大產(chǎn)業(yè)。 這也算是軍品帶動民用的范例。 張煌言放下酒罐,對崇禎說道:“圣上,根據(jù)我們密偵科最新得到的消息,兗州府還有山海關(guān)的建奴都已經(jīng)開始在撤兵了。” “早在意料之中。”崇禎又問道,“天津的建奴呢?” 張煌言道:“天津的建奴倒是還沒什么動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天津的建奴居然還沒有動靜嗎?”崇禎沉聲道,“洪承疇他在搞什么鬼?他是想給順治小皇帝來一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江天一當(dāng)即問道:“圣上,要不然試著招降洪承疇?” “招降洪承疇?”崇禎反問江天一道,“你覺得洪承疇會投降嗎?” “不好說。”江天一想了一下,又說道,“不過試一試總是無妨的。” 侍立在側(cè)的高起潛便立刻覺得機(jī)會來了,當(dāng)即說道:“萬歲爺,老奴也覺得江給諫說的在理,無論洪承疇他們這些貳臣肯不肯投降,試試總是沒什么妨礙。” 說這話時,高起潛已經(jīng)在憧憬,要是圣上同意招降,他就立刻攬下這美差,到時候只要到洪承疇軍中和山海關(guān)等處走一遭,不僅可以收獲海量的金珠財寶,還可以白撿“匹馬說降洪承疇以及吳三桂等”的蓋世奇功。 有了此等大功,太監(jiān)王也就毫無懸念了。 “他們?”崇禎回過頭來盯著高起潛,“除了洪承疇,還有什么人?” 所以說,最了解這些家奴的還是崇禎,高起潛一說話,崇禎就把他的心思猜個八九不離十,這老閹豎估計又在動歪腦筋了。 高起潛嚇了一跳,又被萬歲爺窺破了? 不過高起潛還是強(qiáng)自鎮(zhèn)定的說:“自然是吳三桂、孔有德還有尚可喜這些個貳臣。” 見崇禎沒有吭聲,高起潛便又接著說道:“說起來,這些貳臣屬實可恨,昔日我大明國勢艱危、風(fēng)雨飄搖時,他們不想著上報君恩、下安黎庶,反而投靠建奴助紂為虐,現(xiàn)如今我大明之國勢蒸蒸日上、中興在望,就一個個又想跑回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總不能夠天下所有的好事全讓他們占了吧?” “高公公說的對,這些貳臣皆死有余辜!”鄭森用力一拍大腿憤然說道,“似洪承疇、吳三桂、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這樣的貳臣,哪個手上不是沾滿了大明將士以及無辜百姓之血淚?如果此番接納他們的歸降,豈不是就得饒恕他們?” 稍稍一頓,鄭森又厲聲說道:“如果連這樣的叛國行為都不必接受懲罰,那些忠于朝廷為國死節(jié)的大明將士還有那些死于建奴鐵蹄之下的無辜百姓,九泉之下怕也是難以瞑目,我輩士子只怕也要被后人戳嵴梁骨。” “說的好!”徐應(yīng)偉大聲附和,“當(dāng)初國勢危急之時他們不肯來雪中送炭,如今我們大明中興之勢已成,且用不著他們再來錦上添花。” 稍稍一頓,徐應(yīng)偉又霸氣的說:“現(xiàn)如今,這些個貳臣?xì)w降或者不歸降,已然與大局不相干,他們歸降了不會讓局面變好,他們不歸降也斷然不會讓局面突然變差,既然如此,又為何還要允許他們歸降?斷然不允!” “徐給諫說的沒錯,這些貳臣必須嚴(yán)懲!” “對,必須清算這些漢jian貳臣的賣國行為!” “此等數(shù)典忘祖之逆賊若不懲處,天理何存?” 在座的十幾個士子,還有外面的國子生紛紛附和。 高起潛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堪,心說你們這些書呆子搞什么?你們這樣一個個義憤填膺的樣子,咱家還怎么接著往下說呀? 你們這是在斷咱家財路,知道嗎? 惹急了咱家,咱家非要你們好看…… 不過仔細(xì)想想,好像也拿這些書呆子沒什么辦法。 如今的大明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大明,如今的萬歲爺更非以前的萬歲爺,屬于他們太監(jiān)的時代已經(jīng)一去不返了。 就在高起潛無計可施時,江天一提出了不同意見。 “圣上,臣有一言,不吐不快。”江天一肅然說道。 崇禎道:“文石,你有什么話只管直說,無需顧忌。” “遵旨。”江天一向崇禎長長一揖,然后起身說道,“似洪承疇、吳三桂、孔有德這等貳臣固然是死有余辜,但是不可否認(rèn)的是,他們的歸降也可以削弱建奴的軍力,從而加速建奴的滅亡,如此一來,北方數(shù)省之百姓就能早一日擺脫建奴之奴役,北方數(shù)省之縉紳也能早一日重歸于大明治下,正所謂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為北方數(shù)省百姓計,為北方數(shù)省縉紳計,饒恕洪承疇、吳三桂等貳臣的罪行也就不值一提,不知諸位以為然否?” 聽到這,高起潛恨不得抱著江天一親一口,還是江給諫會做人。 今后逮著機(jī)會,咱家定會在萬歲爺跟前使勁說江給諫你的好話。 “不然,文石兄此言大謬!”江天一剛說完,鄭森就大聲反駁道,“文石兄剛才說到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小弟倒想要請問,懲治叛國行為真的就比保全北方數(shù)省百姓輕?” “難道不是嗎?”江天一反問道,“幾個貳臣難道還能比北方數(shù)省百姓更加重要?我們士子營不是素來推崇孟子的民本思想,又豈能因為幾個貳臣而無視數(shù)省百姓?” 鄭森厲聲說道:“文石兄難道就沒想過,如果不對洪承疇等貳臣加以嚴(yán)懲,今后但凡國家有事,就會有更多的小人騎墻效彷,反正就算是數(shù)典忘祖,就算是叛國投敵,就算是雙手沾滿國人袍澤鮮血,也一樣可以赦免,如此豈非令君子絕跡,而小人橫行于世?” “大木兄此言,小弟絕不敢茍同。”江天一道,“君子之所以為君子,乃是因為自身之cao守信仰,又豈會因為外物而輕易變節(jié)?而小人之所以為小人,亦是因為無底線無節(jié)cao,此等小人即便是沒有洪承疇此等成例在前,他們便不會騎墻了嗎?不見得吧。” “兩位跑題了。”王家彥插話說道,“子曰民無信不立,業(yè)無信不興,國無信則衰,似洪承疇、吳三桂等貳臣若是不能加以嚴(yán)懲,則大明律例何在?國家法度何在?公理道義又何在?若是公理道義皆不存,則大明又何存?” 崇禎微微頷首,這正是他最欣賞王家彥的地方。 王家彥雖是儒家出身,但是行事卻以法家為準(zhǔn),這也是所謂的儒表法里。 華夏兩千年歷史證明,如果只知一味推行法家,就難免為嚴(yán)刑峻法反噬,但如果一味推崇儒家的仁義道德,則國家又難免為人情世故所毀。 歷史上有作為的賢臣,諸如王安石、張居正無一不是儒表法里。 這也是崇禎之所以選王家彥為未來北京國子監(jiān)祭酒的主要原因。 只有像王家彥這樣儒表法里的校長,才有可能教出像海瑞那等無視人情世故,眼中只有國家社稷百姓的職業(yè)官員。 崇禎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成批量的海瑞從北京國子監(jiān)畢業(yè)。 江天一從容的反駁道:“若是只知道一味推行嚴(yán)刑峻法,則與法家何異?我儒家推崇的是法理不外乎人情,大明律例當(dāng)然要,國家法度也要,公理道義更不可或缺,但是在這些之上還有人情,若是人情都沒了,斷情滅性那還是人嗎?” 王家彥正要繼續(xù)反駁之時,卻被崇禎一擺手給制止。 “行了,這個話題你們是爭不出結(jié)果的。”崇禎說道。 “與其爭這個,你們還不如爭世上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說到這里一頓,崇禎又道:“朕的意見是,可以允許洪承疇、吳三桂、姜瓖這些貳臣反正,為了北方數(shù)省之百姓縉紳能夠少受幾天罪,朕可以給他們立功的機(jī)會,但是他們?nèi)绻肟恐@點微末之功就將之前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一筆勾銷,那是癡心妄想。” 江天一小聲說:“圣上,其實可以假意答應(yīng)他們的條件,事后再行懲處。” 崇禎沒好氣道:“子曰:民無信不立,你讀過的儒家經(jīng)義全都忘干凈了?” “圣上,跟洪承疇此等貳臣還講什么信義?”江天一強(qiáng)辯道,“騙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