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閱江樓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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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敢說?”崇禎道,“那就只能由朕來說?!?/br> 稍稍的一頓,崇禎又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太祖高皇帝建閱江樓,就是專門用來供奉大明開國功臣?!?/br> “只是后來太祖誅殺了大批功臣?!?/br> “這時候再建這個閱江樓也就沒有什么意思了。” “閱江樓的建造就這樣擱置下來,而且一擱置便是近三百年。” 再次一頓,崇禎又說道:“朕跟你們提及閱江樓,只是為了告訴你們,朕不是太祖高皇帝,太祖高皇帝創(chuàng)立大明之時,年歲比大多數(shù)開國功臣都要大,而且每日處理政務(wù)到三更半夜,自知不壽,所以才會萌生出誅殺開國元勛的念頭。” “然而朕現(xiàn)在才三十五歲,比你們大多數(shù)人年輕?!?/br> “而且朕也不似太祖勤政,太祖高皇帝事必親躬。” “然而朕卻幾乎不過問具體政務(wù),所以就沒有桉牘之勞形?!?/br> “此外朕的身子也頗硬朗,說句不好聽的諸位愛卿別介意,待卿等相繼作古時,朕多半還活得好好的?!?/br> 聽到這話,黃得功、左夢庚等都是深表認(rèn)同。 因為圣上身子骨是真不錯,而且在徐州時每天跟著邊鎮(zhèn)將士訓(xùn)練,回到南京之后也沒有拉下,每天跟著勤王士子跑cao。 更關(guān)鍵是圣上還不怎么貪戀美色。 迄今為止,也只是暗戳戳找了個李香君而已。 所以也就不會因為旦旦而伐被女色掏空身體。 有鑒于此,說圣上能至傘壽杖朝,他們也信。 崇禎又招手示意朱慈烺到他跟前,接著說道:“還有太子,雖年僅十七,卻已經(jīng)隨朕在軍中歷練經(jīng)年,今后還將繼續(xù)跟隨朕在軍中歷練,用不了十年時間,太子便可兼?zhèn)滠参奶又屎褚约疤铺谥渎?,足可以駕馭得了群臣?!?/br> “所以說,你們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朕不會學(xué)太祖高皇帝誅功臣?!?/br> 說此一頓,崇禎又說道:“就說魏國公、保國公、靈壁侯以及誠意伯等,雖然他們大多參與了栽贓桉,誠意伯甚至牽扯進了弒君桉,但是朕也不打算褫奪他們爵位,因為他們祖上為大明立過功,他們的爵位應(yīng)該與大明國祚同壽!” “與大明國祚同壽?”鄭芝龍、黃得功等都是神情一肅。 但剛才的擔(dān)心卻已經(jīng)蕩然無存,看來圣上真沒有誅殺功臣之意。 因為皇帝的話分為兩等,一等是私下里閑聊,這種話作不得數(shù),還有一等是當(dāng)眾鄭重其事的做出承諾,這等就可信。 圣上現(xiàn)在說的話毫無疑是后者。 迄今為止,圣上當(dāng)眾做出的承諾還從來沒有過食言自肥的先例。 說起這個,那就不得不提一嘴崇禎在揚州還有南京的南門立木。 在黃得功、左夢庚、金聲桓等邊鎮(zhèn)武將心中,崇禎就是言必信、行必果的好皇帝。 鄭芝龍現(xiàn)在無疑也是這么認(rèn)為,要不然這次他就不會千里迢迢從晉江來南京覲見。 甚至于就連朝中的文武百官以及江南的百姓也都是這么認(rèn)為的,唯一例外的或許只有內(nèi)閣首輔史可法,崇禎在史可法面前已經(jīng)食言一次。 崇禎又道:“朕打算續(xù)建閱江樓,樓分六層,第一層供奉男爵、第二層供奉子爵,第三層伯爵,第四層侯爵,第五層為公爵,最后第六層則供奉異姓郡王,大明自開國至今,所有的勛貴都要名列其中。” “等將來,朕還要把不許奪爵寫進皇明祖示。” “朕向你們保證,在本朝絕不會再有誅殺功臣這種事情?!?/br> “所以你們只管放心大膽去替大明建功立業(yè),也不必?fù)?dān)心功高不賞?!?/br> 稍稍一頓,崇禎目光一凝接著說:“因為朕,根本就不擔(dān)心有人造反!無論何人,在大明造反都不可能成功!朕有這個自信!” 聽到這里,鄭芝龍等就已經(jīng)完全打消了顧慮。 因為從崇禎身上,他們真感受到了一等無比強大的自信。 “當(dāng)然了,做了錯事肯定要受罰。”崇禎話鋒一轉(zhuǎn)又說道,“似魏國公、保國公、靈壁侯以及誠意伯等犯錯的勛貴,必須接受應(yīng)有的處罰?!?/br> …… 與此同時,在魏國公府。 劉孔昭正準(zhǔn)備起身告辭,徐府管家匆匆進來:“老爺,有圣上口諭?!?/br> “圣上口諭?”做賊心虛的徐弘基嚇了一跳,心說終于要處罰他們魏國公府嗎? 旁邊的劉孔昭聽了也是如喪考妣,心說連堂堂魏國公府都難逃處罰,他這個小小的誠意伯就更加逃不掉,這下完了。 當(dāng)下劉孔昭從側(cè)門匆匆離開。 徐弘基則匆匆來到大門迎接。 前來傳旨的竟然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王承恩。 見到徐弘基,王承恩神情澹澹的道:“有旨意?!?/br> 徐弘基便趕緊帶著家人跪地:“臣徐弘基恭請圣安?!?/br> “圣躬安?!蓖醭卸飨蛑{子山方向遙遙一揖,又說道,“魏國公徐弘基,著即前往閱江樓赴宴,欽此。” “嘎?前往閱江樓赴宴?” 徐弘基整個人當(dāng)場懵掉,閱江樓壓根就沒建好,就一個地基,赴什么宴? “魏國公。”王承恩澹澹一笑,又道,“圣上的口諭已經(jīng)傳到,還請您盡快啟程前往獅子山,要不然等天色一黑路可不好走。” “咱家還得去保國公府傳達圣上口諭,就先失陪了?!?/br> 說完,王承恩就帶著一隊夷丁轉(zhuǎn)身離開,留下徐弘基在晚風(fēng)中凌亂。 好半晌后,徐弘基才終于回過神來,說:“快備轎,算了,還是備馬。” 坐轎去獅子山太慢了,徐弘基決定騎馬,以最快的速度趕去獅子山上。 …… 片刻之后,徐弘基只帶著十幾個家丁騎著快馬,沿著貢院街飛奔而過,徑直奔著西北角的獅子山而去。 結(jié)果差點撞到一個身穿襕衫的士子。 “這是哪……”士子下意識的開罵,但是只罵了半句便硬生生的收住。 因為他已經(jīng)認(rèn)出來那十幾個家丁是魏國公府的,背上那個徐字很醒目,魏國公府可不是他能夠招惹的,畢竟他可不是勤王士子。 勤王士子可以隨意拿捏包括魏國公在內(nèi)的勛貴。 但他這個前東林黨魁的兒子卻不行,他現(xiàn)在幾乎已經(jīng)變成了過街老鼠,甚至連昔日的老相好也翻了臉。 想到這里,陳貞慧就長嘆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東林黨在江南士林以及百姓心目中的風(fēng)評已經(jīng)徹底被顛覆,從之前的忠臣賢良變成只會栽贓陷害、弒君篡逆的jian佞。 幾乎所有的東林黨人都在皇明時報上刊登聲明,與東林黨劃清了界線。 陳貞慧為了自保,也想在皇明時報上刊登聲明,為此甚至不惜花些錢,很遺憾的是他連報社的大門都進不去。 于是陳貞慧就想到了自己的老相好。 這位老相好雖然年齡稍微大了那么些,但也曾經(jīng)是名噪一時的艷妓,而且正是徐娘半老時,風(fēng)情最盛,若是她肯出面色誘,皇明時報的總編撰汪偉是扛不住的。 …… 回頭再說徐弘基。 徐弘基一路疾行,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獅子山上的閱江樓。 這時候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只見閱江樓地基上已經(jīng)插了數(shù)百支松明火把,將整個閱江樓地基照得亮如白晝。 火光中,有上百個小太監(jiān)正在忙碌。 有一隊小太監(jiān)分著布列碗快及酒樽,還有一隊正在放酒壇,是那種大酒壇,一壇就能夠裝下一石酒。 還有小太監(jiān)在布菜,居然還是熱的。 啥意思?圣上還真要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宴請他們這些勛貴? 一邊在心下腹誹,徐弘基一邊快步來到崇禎跟前然后大禮參拜:“臣徐弘基叩見圣上,圣上萬福金安?!?/br> “平身吧。”崇禎一揮手,又笑道,“魏國公來得挺快啊,呵呵。” “呃……”徐弘基便不知道該怎么接話,關(guān)鍵是猜不透圣上心思。 按理來說,他參與了栽贓陷害馬鳴騄及詹仰之一桉,圣上應(yīng)該生氣。 可是看圣上現(xiàn)在這個樣子,好像并沒有生氣,反正他是看不太明白了。 “來,朕與魏國公引薦一下?!背绲澥疽忄嵵埮c那些邊鎮(zhèn)武將近前來,逐一介紹給徐弘基相見,鄭芝龍還有那些武將對徐弘基倒也客氣。 徐弘基心下便越發(fā)的茫然了,圣上到底要鬧哪樣啊? 不光徐弘基心里有這個疑問,陸續(xù)到來的保國公朱國弼、靈壁侯湯國祚、懷遠侯常延齡、安遠侯柳昌祚、鎮(zhèn)遠侯顧鳴郊、誠意伯劉孔昭、東寧伯焦夢熊、南和伯方一元及成安伯郭祚永等人也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順便說一句,這些勛貴都有在京營中任職。 徐弘基調(diào)動京營參與栽贓陷害馬鳴騄及詹仰之一桉,他們也很難撇清。 說白了,如果高弘圖、左光先他們得了手,市易所及大明皇家銀號的利益中肯定也有這些勛貴一分,所以崇禎就不可能輕易放過他們。 在一眾勛貴的忐忑不安中,這場特殊的夜宴開始了。 “眾卿,且聽朕一言?!背绲澏酥崎渍酒鹕碚f道,“當(dāng)年太祖高皇帝宴請開國功臣,曾經(jīng)說過一句,金樽共汝飲,白刃不相饒!” 開始了!徐弘基等勛貴聞言頓時心頭一緊。 冷笑一聲,崇禎又說道:“太祖高皇帝的意思已經(jīng)是說得很直白,如果你們這些開國功臣肯安分守己,就可以世世代代享受榮華富貴,爾等之血脈傳承也可與大明之國祚同壽,只要大明朝還在,你們的爵位就在……” “但是誰若是敢有不臣之心,或為非作歹?!?/br> “那么等著你們的只有白刃,褫奪爵位甚至于夷族!” 說此一頓,崇禎又冷然說道:“被太祖高皇帝禠奪爵位并夷族的勛貴,可著實不少,你們覺得太祖高皇帝這么做,妥否?” 整個閱江樓一片死寂,只有江風(fēng)呼呼吹過。 太祖高皇帝這么做妥否?那必須是妥,誰敢說不妥? 好半晌后,徐弘基終于說道:“回圣上,臣以為太祖高皇帝此舉甚妥,似李善長、藍玉及胡惟庸等輩,屬實是死有余辜?!?/br> “臣等附議。”朱國弼等也是紛紛附和。 “呵,甚妥?這話可是你們自己說的啊。”崇禎冷笑。 徐弘基、朱國弼、常延齡等勛貴聞言心下便咯頓一聲,壞了。 頓了頓,崇禎又說道:“如果錦衣衛(wèi)和應(yīng)天巡撫沒弄錯的話,當(dāng)初在丹徒附近江面襲擊詹家船隊的那伙??埽莄ao江鎮(zhèn)協(xié)同京營從金山岱公島抓回來的,沒錯吧?之后這伙??芤惨恢北魂P(guān)在京營大牢,那么問題來了,究竟是誰放他們?nèi)サ牡ね剑俊?/br> “圣上,臣有罪?!毙旌牖s緊避席跪地,“臣御下不嚴(yán),有失察之罪?!?/br> “呵呵,失察罪。”崇禎冷笑一聲,又道,“也就是說,此事與魏國公你沒關(guān)系,只是你手下的那個郭什么寬?” 徐弘基慌忙說道:“郭從寬,京營參將郭從寬,就是此人擅自放走???,又與松江游擊杜宏域同為東林爪牙,臣對此屬實不知?!?/br> “臣等也不知情?!敝靽龅纫布娂姳芟虻?。 劉孔昭也想推脫,可是最終卻還是沒敢站起身。 因為徐弘基他們沒被抓現(xiàn)行,可他劉孔昭卻被抓了現(xiàn)行。 當(dāng)時在cao江提督署的行轅里,要不是圣上趕到,金鉉都已經(jīng)被他給殺掉,這個罪責(zé)是無論如何也推卸不掉的。 崇禎目光落在劉孔昭的身上,笑問道:“誠意伯,魏國公、保國公還有靈壁侯他們都說自己不知情,你難道就不想為自己開脫嗎?” “咣當(dāng)?!眲⒖渍咽种械木崎淄蝗宦湓谑A之上。 “圣上,臣有罪,臣罪該萬死?!眲⒖渍逊砼康乖诘厣稀?/br> “罪臣不該聽信東林黨的辜惑,欺君罔上,栽贓陷害馬大人及詹家。” “好,總算還有個敢做敢當(dāng)?shù)?。”崇禎冷笑一聲,又說道,“肯承認(rèn)自己欺君罔上,栽贓陷害就好,總比那些敢做卻又沒膽子承認(rèn)的慫包強些?!?/br> 聽到這,鄭芝龍、黃得功等的目光便刷的看過來。 徐弘基、朱國弼等勛貴真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