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崇禎的野望
這天一早,誠意伯劉孔昭便來到魏國公府。 被徐府管家領進西花廳時,只見魏國公徐弘基正在修剪一盤牧丹。 對著剛剛修剪好的牧丹花,徐弘基贊嘆道:“牧丹不愧是花中之王,色澤艷麗、玉笑珠香、風流瀟灑又富麗堂皇,其他花卉難及萬一。” 劉孔昭便附和道:“魏國公府恰似這牧丹花,也是諸勛貴中之王者,其他勛貴皆難及魏國公府之萬一。” “誠意伯,讓你見笑了。” 徐弘基將剪刀遞給侍女,又從另一位侍女手中接過濕毛巾擦拭雙手。 一邊擦手,徐弘基一邊嘆息道:“誠意伯你剛才這話可說錯了,屬于我們魏國公府的榮耀已經過去了,現在大明的第一勛貴乃是閩國公。” 劉孔昭臉上頓時露出悒悒之色,但是沒敢說什么。 徐弘基說的閩國公便是鄭芝龍,就在兩天前,鄭芝龍終于到了南京。 見到鄭芝龍的第一時間,崇禎便敕封他為閩國公,又在秦淮河畔劃出一大塊空地,賞賜給鄭家用來修建閩國公府邸。 據說閩國公府的金字牌匾也是崇禎御筆親自寫就。 這等恩寵,別說劉孔昭,便是徐弘基也羨慕不已。 徐弘基又接著問道:“對了,聽聞在徐州大戰中立了功的那些武將已經到了南京?圣上不日又要大規模的封爵?” “是的呢,足足來了一百多個。”劉孔昭悒悒的道。 “什么?一百多個?”徐弘基聞言也是瞠目結舌道,“看來從今往后,南京城內的勛貴也是沒什么稀奇了。” “誰說不是呢。”劉孔昭調侃道,“到大街上撿塊磚隨便往哪個方向砸,沒準就能砸中一個勛貴,真不知道圣上咋想的,那些丘八憑什么封爵啊?” “圣上咋想的,我們是沒辦法猜。”徐弘基坐下身來,又示意劉孔昭也落座,“弒君奪朝桉說是過去了,甚至就連受到牽連的東林黨人也在登報聲明撇清之后官復原職了,可是對咱們這些勛貴卻是遲遲沒個說法。” “魏國公,在下正是為此而來。”劉孔昭愁眉苦臉的問道,“你說圣上究竟是何意?要說不處罰咱們,恐怕是會有人會相信,可要說處罰咱們吧,圣上又遲遲沒個說法,也不派人把咱們抓起來,他到底想要怎么樣嘛?” 徐弘基呷了口龍井,問道:“圣上今天去了何處?” “圣上去了獅子山。”劉孔昭答道,“帶著徐州來的那一幫丘八還有鄭家兄弟,爬上了獅子山頭看風景,這會沒準就在閱江樓的地基上喝茶呢。” …… 真讓劉孔昭說中了。 崇禎一行此時就在閱江樓的地基上歇腳。 隨行的除了黃得功、左夢庚、馬化豹、王遵坦、金聲桓等邊軍武將,還有鄭芝龍、鄭鴻逵兄弟,此外還有一些士子隨行。 鄭森也是侍駕的勤王士子之一。 這也就難怪連徐弘基都羨慕鄭家。 鄭家現如今的局面,真是烈火烹油。 “萬歲爺。”高起潛殷勤的將一塊石頭擦拭干凈,“坐下來歇會腳吧。” 崇禎還真有些累了,當即一屁股坐下又對眾人說:“大家也別站著了,都找個干凈的地方坐下,咱們坐著聊天。” 說完又對鄭芝龍說:“鄭卿,坐朕的身邊來。” 原本準備坐到遠處的鄭芝龍趕緊又折返回來,盤腿坐到崇禎的身邊。 看著鄭芝龍,崇禎忽然問道:“鄭卿,朕前兩次相召你不愿領兵親至,是不是擔心朕會把你軟禁在南京,不讓你回福建?” 剛剛還有說有笑的氣氛頓時為之一僵。 鄭芝龍、鄭鴻逵兄弟還有鄭森更是變了臉色。 笑了笑,崇禎又道:“便是現在,你是不是也有此等擔心?” “圣上。”鄭芝龍慌忙一個翻身趴伏在地上,惶然道,“臣絕無此意。” 鄭鴻逵和鄭森也趕緊跟著跪地上,惶然說道:“圣上,家兄/家父絕無此等擔心。” “欸,起來,這就是閑聊天,你們緊張做甚?”崇禎示意鄭家父子兄弟三人坐起身,又笑著說道,“其實你有此擔心一點不奇怪,若換成朕是你,即便這次也是未必敢來南京,試問又有哪個皇帝會容忍鄭家獨掌大明水師?” “圣上,臣……”鄭芝龍有心想要辯解,卻不知該怎么說。 因為鄭家獨掌大明水師這是不急的事實,這是無法否認的。 “圣上!”鄭森一咬牙喝道,“我們鄭家可以將水師交出!” 鄭芝龍、鄭鴻逵聞此都以震驚的眼神看著鄭森,心說你個小兔崽子在胡說些什么呢?水師乃我鄭家賴以安身立命之根本,豈能說交就交出? 但是當著崇禎的面,鄭芝龍和鄭鴻逵的這話卻不敢明著說。 “鄭森,朕有說過要讓你們鄭家將水師交出嗎?”崇禎道,“好,就算你們鄭家愿意將水師交出來,朝中可有稱職的水師將領能統率水師?” “這個……”鄭森頓時語塞,朝中還真沒稱職的水師將領。 若要說熟知水戰,尤其海戰,就數鄭氏兄弟以及一眾子弟。 崇禎又回過頭對鄭芝龍說道:“鄭卿,朕與你說這些不是敲打你,而只是想跟你說,你的格局小了,其實你的眼光可以放得更遠。” 鄭芝龍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異樣的亮色,他已經隱隱猜到崇禎的言外之意,但是又不太確定,當下問道:“不知圣上此話的意思是?” “鄭卿,就是你猜想的那樣。”崇禎微微一笑,但馬上又一板臉接著說道,“你的終點不應該只是當個鄭家水師的家長,一總水師太少了,你應該率領五個總、十個總甚至于二十個總的水師,縱橫四海與西洋紅夷奪取海權!” 聽到這,鄭芝龍感覺體內似有什么東西在涌動。 似鄭森、黃宗羲、徐應偉等勤王士子,更是渾身的熱血都沸騰起來。 “鄭卿,別窩在晉江那個犄角旮旯里了,到南京來,到朕的身邊來!”崇禎說著就站起身,勐的一揮手又說道,“朕以舉國之財力替你打造一支遠超鄭和艦隊之水師,再在國子監下設立水師學堂,專門替水師培養諳熟水戰的士子。” “朕還可以下詔設立航運造船銀號,專門籌款打造水師!” “水師學堂的首期招生名額就要招募五百士子,不夠還可以再追加!” 說到這一頓,崇禎又盯著鄭芝龍的眼睛,問道:“鄭卿,這個水師學堂的總辦就由你來當,你意下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請爾!”鄭芝龍鄭重的下拜。 創立航運造船銀號,專門籌款打造水師,再設立水師學堂專門替水師培養士子,只是這兩點就足以打動鄭芝龍。 安海鎮的豪宅雖好,但又哪有率領一支龐大水師縱橫四海來得誘人?無論如何,他鄭芝龍今年都還只有四十一,血管中的熱血也仍舊未冷! “鄭卿請起,此事就這么說定了。”崇禎將鄭芝龍攙起。 這下,左夢庚、金聲桓等武將看向鄭芝龍的目光就更加的羨慕。 甚至連黃得功也是羨慕不已,因為他已經看出,這次回到南京,圣上多半是不會再讓他們返回徐州前線了,但鄭芝龍卻仍有機會馳騁海疆。 拍了拍鄭芝龍,崇禎又說道:“鄭卿,朕希望幾十年后,大明朝的第一勛貴不再是魏國公,而是你閩國公,甚至閩南王!” 崇禎這幾乎就是赤果果的許諾了。 意思是干好了,封異姓王也有可能。 然而鄭芝龍聽了卻是心頭咯頓一聲。 大明第一勛貴可沒那么好當,魏國公府似乎就要倒大霉? 鄭芝龍雖然前天才剛到南京,但是也已經聽不少人說起,魏國公、保國公、誠意伯等勛貴因為涉及到了弒君桉及栽贓桉,很有可能會被圣上給奪爵。 崇禎不提大明第一勛貴還好,這一提就直接導致現場的氣氛冷場。 不光是鄭芝龍,就連黃得功、左夢庚等也開始為自家的爵位擔心,說到底,圣上這次只是給他們封了爵位,但是沒給丹書鐵券。 何況就算是有丹書鐵券也未必有用。 魏國公府不就有太祖爺賜的丹書鐵券? 崇禎一看這氣氛,如何猜不到眾人的心思? 當下崇禎指了指腳下地基問道:“你們說,當年閱江樓都已經打好了地基,太祖高皇帝又為何不讓接著再建?” “這……”眾武將都噤若寒蟬。 這個我們都知道,但是不敢說。 相傳,太祖建閱江樓,是想效彷唐太宗建凌煙閣,也在閱江樓上供奉為大明立有殊勛的開國功臣,而且數量更多。 凌煙閣只有二十四功臣。 而閱江樓卻有三十六功臣。 然而,閱江樓的地基剛建好,太祖忽然做了個夢。 太祖夢見自己龍馭賓天之后,這些功臣紛紛造反,仁厚有余而剛毅不足的新君朱標竟然鎮壓不住,太祖由是大怒而驚醒。 之后便叫停了閱江樓的建造。 再后又把三十六功臣誅殺泰半。 閱江樓的建造就此擱置,一擱置就是將近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