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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難撩 第101節

    “怕了怎么做元大人的內人?你不是說過,想進你元家的門,得不可善妒么?”

    記得倒是準。

    只是這醋壇子絕不情愿說出這種話,還沒等元蘅想出哪里不對勁,她已經被聞澈抱在臂彎之間,兩人一同滾下了馬。他將她護在懷里,兩人都沾了一身的雪。

    他的虎口按在她的下巴處,抬起她的臉便吻上了她的唇。

    一覺醒來人不見了,這仇得報。

    元蘅枕在他的小臂上,被他吻亂了心緒。冰涼的唇齒磕碰地撞在一處,她有些疼,便毫不留情地咬了回去。烏發散在雪地上,漫天的大雪盡數落在聞澈的背脊,半點沒有沾到她。

    綿密雪里,背風之處,他們緊貼著。

    “阿澈……”

    元蘅的眼睫上落上一片雪花,晶瑩剔透的。

    聞澈伸手拂去,然后應了聲。

    聞澈道:“這回真的要回江朔,不敢回去見你?!?/br>
    怕走不了。

    元蘅看著他如上好墨玉般的透亮眸子,道:“知道有些人薄情得很,所以我來攔你的路。”

    撫摸著她柔滑的發絲,聞澈輕啄吻在她的眼睫處,笑道:“你不光倒打一耙,還學得一身匪氣。是你攔我的路,還是你羊入虎口,想清楚沒?”

    元蘅沒答他的這話,而是正色道:“江朔生亂的事我聽說了。啟都如今將你我視作眼中釘,指望聞臨來幫忙是全然行不通。我們沒反,卻在他心中形同反賊。可是公道自在人心,做好應該做的,別為了這些權爭,讓百姓受苦?!?/br>
    聞澈坐起了身,但仍舊將她抱在懷里,任由她抵在自己心口處。

    “我知道,所以我沒打算久留。但我走了,我怕他們欺負你。我真的……”

    他沒說完。他經常想,為何就沒個兩全的法子?他只是想與心上人長相廝守,這又算什么過分的祈愿?

    后來他明白了,他的心上人是元蘅。

    是北成第一位入仕朝堂的女官,是衍州元氏的嫡長女,是德高望重的褚清連唯一的女弟子,是燕云軍如今最聽信之人。

    因為她不會退避,所以這些情分就得往后排。

    元蘅親了下他的眼尾:“他們怕我怕得要死,誰敢欺負到我頭上?當初我奏請讓你去江朔,我不知你恨不恨我,但我卻覺得,那里最好。鶻鷹就得在最闊的瓊宇飛,而不是困在啟都鑲金砌玉的樓宇里?!?/br>
    聞澈心口酸痛,但又由衷地笑了:“可是……”

    “有我在。”

    元蘅道。

    第95章 棋子

    夜雪壓枝。

    細弱的枝條經不住厚實的雪, 被一只雀撞了一下,雪就這么翻落,壓得這只雀撲撲楞楞地飛了起來。

    捧著手心里緩緩變涼的清茶, 看著茶葉上來,又被她探著拇指按下去。

    無心飲茶, 漱玉只這么反復按著, 直到這茶全然涼透,她才看向了一直沉默無聲的宋景。

    “我……”

    “你……”

    宋景頓了頓, 道:“你先說?!?/br>
    漱玉盯著他看:“你變了很多?!?/br>
    “是么?”宋景重新遞給她方才煮好的新茶, 然后輕輕嘆出一口氣, “變成了我最討厭的模樣。我不會逼迫你面對我的心意了。我這樣的人, 連自己都護不住, 何談……何談男女情愛。我今日將珠子還給你, 日后, 我們就沒有牽扯了?!?/br>
    他轉身去錦盒里取珠串,原來的繩子斷了, 如今串系的紅繩是他補上的。握緊了那一串珠子,分明冰涼, 卻又灼得人胸腔悶痛。他忽然覺得, 元蘅曾經告誡他的話是對的。

    一個連自己都護不了的人, 一個連侯府都撐不起的人,如何值得旁人托付終身?

    遞還珠子時, 他赤紅色的廣袖輕輕地拂過了漱玉的掌心。

    她順勢輕扯了一下,抬眸看他:“宋景。”

    宋景將袖子抽回:“我知道自己不成器, 如今還將侯府弄成了這副破敗樣子?!?/br>
    “這不怪你。”

    可宋景并不聽她說。

    房內的燭火很暗, 他尋到火折子,將所有角落處的蠟燭全都點亮了。屋子里就這般一層一層, 慢慢地亮起來,熱起來,晃眼起來。

    而他的背影,卻沉郁而落寞。

    轉身看過來時,他終于瞧清楚了漱玉的面容。

    他們自幼便有婚約在身。若是沒方面的那些事,此刻他與漱玉只怕已經是夫妻了。

    夫妻。

    宋景想到這個詞之時無力一笑。

    漱玉卻終于忍無可忍一般,將宋景重重地推到了房門之上,抽出袖間藏著的一柄短刀,硬聲道:“宋景!我的家都沒了,也沒有如你這般自怨自艾!”

    被抵在此處,宋景陡然凝住了呼吸,看著貼在自己鼻尖處之人,那些驟然襲來的難過旋即就被沖散開了。

    “我不是在自怨自艾。”

    “你走不走!”

    漱玉將刀刃抵上的脖頸。

    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這人脾氣倔,她覺著自己脾氣更不好。侯府都要被人趕盡殺絕了,這種無謂的堅持歸根結底沒有任何用處。

    宋景聲線微顫:“不能走?!?/br>
    侯府百余口人,都在這里,他不能棄之不顧。

    忽地,門被人急促地叩響了。

    還沒等宋景出聲,小宗直接地推開了門,見著漱玉還在,有些話就滯在了嘴邊,不知如何說出口了。宋景明白他的遲疑,便支開漱玉說自己去去便回。

    兩人在門外不知說了些什么,宋景忽然折了回來。

    漱玉有些急:“是有何要事么?你臉色不好?!?/br>
    宋景眼底的郁色斂去,掀起眼簾時又是一副如沐春風的明朗,擺了擺手落座,將漱玉喚到自己跟前,輕柔地撫摸了一下她的指腹。

    漱玉并未設防,任由他將自己的短刀抽去了。

    “待會兒,宮中有人要來,別讓人知道你在此處,怎么進來的,你就怎么悄悄出去?!?/br>
    這番話聽得漱玉不明白,但她知道此刻宮中來人,宋景還這副神色,絕不是什么簡單的事。

    “他們為何這個時辰來?”

    宋景唇角扯了下:“想來是問我爺爺的病情罷?!?/br>
    絕不可能。

    漱玉朝他走近一步:“你既不走,我也不躲。宋景,你不知道,你說謊的時候,一直很容易被看穿。”

    即便如今的宋景總是穩妥持重的模樣,也改變不了他心思單純。過往翻墻玩樂被人捉了,他也是盡可能岔開話題哈哈一笑,然后轉身就溜。安遠侯罰他抄書,他雖嘴上罵罵咧咧,看著也不情不愿,但該抄的書,一頁都不會少。

    心思如凈水,才會騙不了人。

    她的堅定出乎宋景的意料。

    他的心似乎漏跳一下,整個人都放空了。良久,他妥協,啟齒:“那你可以留在此處,與小宗一同躲在柜子后面。但無論聽到什么聲音,都不要出來?!?/br>
    “宋……”

    “聽我一回話,漱玉,當我求你了。”

    如果注定會很狼狽,那這種狼狽至少不要被漱玉親眼瞧見。意氣風發無限風光的侯府世子,終有走到絕路的一日。

    來人是陸鈞安。

    宋景沒想到。

    當初啟都城中的兩個紈绔是死對頭,幾乎無人不曉。陸鈞安仗著陸氏的勢力,也壓根沒將安遠侯府放在眼中。兩人但凡在茶肆酒館中遇上,也多半都是宋景吃虧。

    安遠侯的教養不允許宋景在外欺負人,因此大多數時候都是宋景被陸鈞安欺負。

    每回兩人打了架,宋景回侯府,也沒得到過安遠侯的寬慰。大部分都是被罰跪祠堂抄書。

    當初聽說聞澈從俞州回來,他最高興的就是,以后陸鈞安再也不能處處壓他一頭了。

    陸鈞安即便如今在朝中謀了一份差事,也仍舊改不掉他那一身輕浮氣。

    推開門瞧見抿著唇半點笑意也沒有的宋景,他敷衍地行了一禮,之后便毫不見外地在椅子上坐下了,隨意地抖著腿,把本就不怎么結實的椅子晃得吱呀響。

    見宋景捧著杯盞飲茶,陸鈞安覺得好笑:“喂,你是被老侯爺揍乖了?連性子都轉了?飲個茶都裝模作樣?!?/br>
    杯盞落在案上,宋景抬眼看他,“不知陸三公子有何貴干?”

    陸鈞安愣了下,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你叫我什么?誒呀……風水真是輪流轉?!?/br>
    他走向宋景,將折扇輕佻地拍在了宋景的肩上,“你也有唯唯諾諾敬稱我的時候?”

    以前兩人遇上了就打架,宋景被揍得鼻青臉腫,也要罵罵咧咧地喚他“陸三狗”。兩家大人都不怎么管,只當小孩子不懂事。

    只是現下兩人都不是十幾歲的少年了。

    拂開他的扇子,宋景彈了彈本就不存在的灰塵,冷眼上挑地對上陸鈞安的視線:“侯府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若是無事,陸三公子請回罷?!?/br>
    陸鈞安的手僵在半空,旋即將扇子收回了袖袋,袖手而立:“誰說無事?今日是有陛下口諭要傳。你也知道,如今陛下是我妹夫,對我meimei云音那是千恩萬寵。我呢,也算稍微沾了那么一點光。今日你這侯府,我踏進來,也算底氣足。”

    “底氣足?”

    宋景輕笑,拍了拍手,府中的家丁全都聚了上來,個個手執長刀。

    看到這副場景,陸鈞安的笑凝住,舔了干裂的唇,將笑收了回去:“怎么?要動刀?宋景,你也不瞧瞧如今府外的羽林軍。我死在這里,你們侯府都得陪葬?!?/br>
    宋景沒有什么表情:“侯府陪葬了,你的妹夫也得給我陪葬。你不信,就看著?!?/br>
    沒想到他會說出這么大逆不道之言,陸鈞安氣不打一處來,神色漸狠:“你還不知道罷?你那元蘅表妹,看上了內閣次輔的位子,如今正在往啟都來,以表歸順。江朔是個爛攤子,聞澈不死在那里已經不錯了。你,拿什么讓陛下給你陪葬?”

    守在外頭的羽林軍聽得里頭的動靜,其中一些已經持刀而入,兩波人就這么僵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