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難撩 第83節
擱下木梳,她在他的臂彎之間轉過身來,稍一施力便將他的里衣從領口扯開了。 結實的胸膛之上盡是疤痕。 她見過,撫過,但是從沒像今日這般難過。原以為這是聞澈不小心在衍州落下的傷,連他自己都說不清來由,她更沒什么特別的感受。而現在截然不同,她清楚的明白他身上的每一道傷痕,都來自于認識了她,都是她害的。 扯下里衣,她看到從脖頸到胸口,再到他的手臂之上,都是如此。 元蘅雖一言不發,但是這種痛苦心照不宣地扯動了聞澈的心緒。 原來是看傷。 聞澈不由輕笑:“怎么?往常不見你疼疼我,知道我是容與了才開始心疼?元蘅,你好偏心啊。” 恃寵而驕這種詞竟格外適合他。 元蘅被她哄笑了。 “對啊,我偏心,你當如何?” 聞澈俯下身將她壓在梳妝銅鏡邊上,額頭抵在她的肩頸處,聲音低下來:“我會不高興。” “不都是你么?” “就是不一樣,舊事我想不起太多,總感覺和自己隔著很多很遠,很不真實。” 他潮濕的眼睛盯著她,“你說,容與和我,你更喜歡誰?” 真是混起來半點道理都不講。 元蘅抬手輕擰了他的耳垂,磨出一絲紅痕來:“你好煩。” “快說。” 故意與他反著來,元蘅的吐息灑在他的耳邊,聲線又緩又撩撥:“當然喜歡容與。容與溫潤知禮,舉止有度,萬不會像你這般不講理,將人抵在此處不能動。” 抬起她的下顎,聞澈的眸色逐漸暗下去,帶著點被她蠱惑的意味,撩起她肩上的發,俯首吻在她的唇瓣上,力道逐漸加重。直到她亂了聲息,他才不悅道:“我不信,元蘅你重新答,你好好答!” 怎么會有人明目張膽吃自己的醋? 被吻出的旖旎氛圍被涼風吹得更曖昧,她忽然回手擁住了他,唇若即若離地順著那著疤痕,輕輕往下游移。 “元……” 他啞了聲,半閉著雙眸,試圖將這種滋味和緩過來。 “還疼不疼?” 疤痕被吻得微熱。 聞澈道:“很久之前就不疼了。” 元蘅的指尖撫摸著那些傷痕,道:“容與說過的話半真半假,總歸是騙我多一些。如今想想,他可真沒說過幾句實話,害得我根本認不出他來。所以啊……我最喜歡阿澈了……” 與不知身份來歷的容與相比,聞澈從未騙過她,待她沒有一回不真誠。當初他初次剖白心意,說總是夢到她,她還以為是油嘴滑舌。如今看來,竟連這句話也是真的。 也正是因著如此,在過去尚不知他就是容與之時,她也會為此動容。 元蘅忽被按著腰貼近了過去。 她聽到他說:“以后不會再瞞你騙你了。現在我最后悔之事就是,沒能當時早點與你表明身份,結果還沒來得及說明一切,便錯失了機會。” 錯失了好些年。 每每想到此處,他都覺得很痛,比身上的傷痛多了。 他無言良久,眼底的笑意漸漸淡下去,那點玩笑時的隨意和懶散此刻都消失了。他的拇指指腹撫著元蘅的唇角,將那點被無意中吻出的暈染開的口脂抹掉,放緩了聲音:“我更后悔那年渡口辭別,我沒克制住那一吻。若是沒有,若是忍住了,你或許不會那么難過。” 若是忍住了,錯失的這些年于元蘅而言便失去了特殊意義。興許會失落,但是夜深夢醒時,她也會明白只是一個遠游不歸的故人罷了。寫信來了最好,沒信來便說明關系尚不夠親厚,總歸不會四處找他,也不會被元成暉鎖在府中不得外出。 可是他偏生對她說了那么一句“等我回來。” 所有后來的痛苦牽連,勾扯不斷的牽連,都源自于此。 “那你得何時才能想起來?” 或許想不起來了,或許想起之時他們已經各自成家了。他們會在多年后嘆一句“世事向來如此”,然后便將渺遠過去的那點不值一提的牽念扔下了。 聞澈還沒回答,便從她的眼角觸到一片潤澤。罩紙將燭火襯得更暗了些,但仍舊將她的淚痕映得發亮,如同月夜之下粼粼的清潭碧波,所有最純粹的東西都在此一覽無余。 “怎么又哭了?怕了你了。” 他的笑擴散開,見她在懷中抱緊:“都是我的錯。” 元蘅將他的領口攏緊,說及正事:“今日崔志來了,估摸著與你在府外尚未來得及打照面。他就是沖著你的江朔軍來的,但是我拒絕他了。” “為何?” “說來話長,今晚我與他議定了再與你細說。我還沒問過,你為何當時匆匆離開啟都?是你奏請的,還是陛下逼迫你回來的?” 若是元蘅沒有提及,或許聞澈尚未察覺其中異常。這些年皇帝為了和緩父子關系也做了不少,為了將舊事徹底放下,還將皇后解了禁。起初朝中還有人說聞澈是包藏禍心,后來也都心照不宣地明白皇帝這是屬意聞澈。自從聞澈從江朔回來之后,皇帝待他更是好上許多,內心里是想將他留下的。 可是在元蘅離開啟都之后沒多久,皇帝便召見他,話里話外都是想催他盡快離開啟都。 “你這是何意?” “崔志說述職官員都進不了啟都,燕寧連折子都遞不進去。尤其是宋景,他最奇怪。他心系漱玉,萬不會這么久了連封信都沒來。我可能得抽空往瑯州去一趟,但是你得去江朔,你得按照陛下的吩咐走,他不是那種不給自己和你留后路的人。” 聞澈沉思良久,頷首。 把散落的衣裳撿起重新給他穿戴好,元蘅撫摸著他的領口道:“你在江朔我才能放心。數十萬的江朔軍只要不出岔子,便永遠能是一張好用的保命符。” “那你呢?” “我……我會平安無事,等你,來娶我。” 她忽地伸直了他的手,緊接著,他手中落進一塊晶瑩通透的白玉佩,上面雕刻著“蘅”字,青綠色的流蘇如水般淌在他的掌紋之上。 向來只有他提成親,然后被她以各種理由拒絕,今日終能得她這句話。他故意找事,大手將她的后頸握了個滿,追問:“知道我是容與,才答允成親?你還說你不偏心!聞澈求之不得的人,怎么他就可以?” “……” 不講理。 他壓著她的眼睫親,結果口中驟然被塞進一瓣橘子。 酸得要命。 她何時剝的? 元蘅笑得開心,終于將今日被喂的那瓣酸橘之仇報回來了。扔掉橘皮,她拍了拍手往外走。 聞澈攔腰將她抱回來,賭氣:“被人脫了衣裳又吻又抱,現在說走就走,將我扔下,元大人待我忒殘忍了些罷?” 元蘅伸手去奪玉佩,結果被聞澈提前料知,飛速地藏進了懷中。 “留著做證物,來日好娶你。” 第78章 朝云 十二衛中。 洪山腳下的校場不背風, 秋雨過后的疾風甚是凜冽。一身武袍的宋景站在烈風里,看著底下的士兵進行cao練。 他少時來過這里,但卻是被安遠侯強行捉來的, 要他親眼看著軍隊的訓練。那時整齊cao練的士兵便給了他極大的震撼和沖擊。 只是后來他父親的死訊傳來了。 若是戰死沙場也算歸處,他即便悲痛也會釋然。但并不是。 那時宋景尚且年少。 失去了父親的他很無助和痛苦, 但心里也是惦記著安遠侯。他想去寬慰爺爺, 誰知走到房門外卻聽到了足以讓他一輩子深記于心之事。 是他父親的副將在房中與安遠侯稟事。他隱約聽到,當日為了追擊敵軍, 他的父親身陷敵營。 可啟都卻沒有援兵。 最后導致他父親身死。 他起初不明白原由, 直到親眼看到陣仗壯闊的十二衛, 他明白了。 侯府有一個安遠侯就夠了, 不需要一個能干的世子, 所以他父親死了。為了不使十二衛變成侯府私兵, 安遠侯只能有不爭氣的孩子, 只能。 皇帝要用安遠侯,又待他這般殘忍。 所以宋景飲酒作樂, 故作紈绔,以求侯府安穩度日。這些年除了聞澈明白他的本性, 從不輕視于他之外, 再沒旁人如此對待過他。 現今他又得以重新回到此處, 真正看著這個在安遠侯手中得以興榮的十二衛,明白他躲不掉了。他要擔的不是父親之責, 而是安遠侯的。 “世子。” 宋景將手中的長槍扔回到他的手中,言簡意賅道:“查清楚了么?” 那人繼續道:“當日刺殺侯爺之人往啟都之東逃去了。我等奉命追到紀央城, 但是卻被攔在城外。后來耽擱許久才放行, 那些人卻不知蹤跡了。” 還是查到了紀央城。 其實到了現今,宋景也明白不必再查了。豈止是進紀央城難, 當日追查刺殺之人要出啟都都分外艱難,個中原由也是極顯而易見的。 還沒等宋景再說話,那人想起了什么要緊之事似的,道:“世子,還發現了件事。屬下追到紀央城外被攔,為了另尋法子想著繞路進去,結果途徑燕寧,瞧見燕寧有守城之兵。” 燕寧外有紀央城之兵是常事。 但怎么會有守城之兵? “是燕云軍的服制。” 燕云軍? 宋景眼睫顫抖了一下,緊繃了多日的弦倏然松了。 這些日子他為著安遠侯之事一直忙的不可開交,甚至沒有來得及往衍州送信。在今日之前,他一直覺得元蘅身為女官已經甚為不易,這些無關她的事還是不要攪擾她為好。 可時至今日宋景才明白,元蘅就是元蘅,無論去到了哪里,都會思慮周全,給所有人鋪好退路。 宋景壓下唇邊的笑意,道:“知道了,不許外傳,去做事罷。” *** 明黃的寢帳之外,魚貫而入的宮人都刻意放輕了腳步,途徑案前正合目休息的女子之時都福身行禮。 而明錦聽得動靜只是疲倦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