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難撩 第39節(jié)
聞澈這話帶著酸味。 今日他來侯府時,那沈欽正侯在此處等元蘅回來,說是有事要談。 能有什么要緊事須在侯府談? 同為懷著心思之人,聞澈一眼便能看破沈欽對她的不同尋常。若說過往不夠明顯,今日沈欽瞧見門口站著他時的模樣,帶著幾分驚愕和敵意,便已經證實了這些。 過往聞澈不喜歡以威勢壓人,可今日實在是不高興,便借著自己的身份將沈欽趕回去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聞澈卻笑了:“名動北成的第一位女探花,仰慕者都能從此處候到衍州去了。你敢說你都不知道?” 自然知道。 但元蘅對那些慕名而來的人沒有興趣,拜禮也鮮少有收下的。 聞澈的手施力,攥得元蘅腕骨疼,他卻道“你上回說起元梁之間的過往,是在給我擺選擇么?要我知趣,要我退避,將清靜還與你?” “元蘅,我不選。” 他沒笑,語氣鄭重又帶著狠。 元蘅出乎意料地平靜:“松開我。” 聞澈卻道:“不松。” 無賴。 元蘅出身將門,雖功夫不精通,但自然也不會柔弱。她趁腕骨間的力道稍松,抬手一掙,反將聞澈的手擰在了他的腰后。 只這一瞬,兩人的處境便截然相反。 聞澈被她按在了墻上。 聞澈初時一愣,旋即認輸了,散漫地倚墻笑著:“你竟還有功夫傍身?” 元蘅松開手,淡聲道:“以前覺得沒必要,現下覺得還是挺有必要的。” 聞澈忽然就覺出些什么來,他半點都不了解元蘅。他所看到的都是此人表現出來給他的,只有那夜余出些坦誠來,可是轉瞬即逝,此人只需清醒后便重新冰冷回來,半點不許人靠近。 “要你坦誠些,簡直難如登天。” 聞澈這話像是調侃,掩在笑意間的,是似有若無的落寞。 元蘅道:“我孑然一身,什么都沒有。倒是背了不少父親做下的債。你要我坦誠,你填得平那些債么?” “我不在意。” “不在意就沒有么?殿下小孩子心性,又可知我元氏,與紀央城陸家有多少舊時交情呢?你得明白,我若想害死你,無比容易……” 聞澈的眸色沉下去,伸手叩住她的脖頸:“你會害死我么?” 她沒答。 他又問了一遍:“你會么?” 他想看她這向來無情無欲的雙眼為他而濕潤,想看這個他在夢中都不敢過多觸碰的人,陷入無端的情動。想看這一潭清凈水中只有他的倒影。他想看她不醉酒的時候,是否還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元蘅沒說完的話梗在喉間,久久沒有回話。 聞澈扳過她的薄肩,寬厚的大手輕而易舉地撫了她瑩潤而脆弱的耳后,炙熱的呼吸倏然湊近,落在她的唇角。 他收緊了手,欺吻上來。 輕而密的吻在她沒有推開他之后,陡然變重。 這個吻他已經卑劣地想過很久了。或許是從紀央城的客棧之后,或許能早到在衍州初見那日。他說不準,此刻也沒心思去想。 直到被這人重重地抵在墻面上,元蘅才與他分開些許,呼吸都不平穩(wěn):“你不如殺我。” 她唇角疼極了。 聞澈抵著她的額,沒松開分毫:“誰舍得殺你。” 話音才落,元蘅輕而狠地笑了:“我想殺你。” 聞澈身量高,此時俯首看她竭力不起波瀾的神色,眸中的心滿意足是遮掩不住的。他撩起她落在肩上的一縷發(fā)絲,別至她的耳后:“這么燙的耳垂,看起來不大像要殺我。” 望向他這雙眼睛時,元蘅想過就這么沉下去也好。 太累了,這么些年她走的每一步都不容易。 而這個同容與相似到極致的人,或能給她一絲半點的慰藉。所以方才有那么一瞬,她不想掙扎。 但是如今清醒,她卻又覺得荒唐。 聞澈就是聞澈,他不欠自己什么,亦不該被她當作旁人。 不該被當作那個早就音信全無的薄情人。 “我再問你,若我真的想與你成親,你愿么?” 聞澈的聲音極輕,風再稍大一些便聽不清楚了。但就是這么輕的聲音,元蘅能聽出他的緊張。 “不愿。” 簡單的吐息,她回答得利落干脆,卻讓人渾身都冷。 聞澈尚且捏著她的手腕,此時也不由得更緊了些。他帶著輕淺而不知情緒的笑,幾乎艱難地問:“要元大人給個名分,就那么難?” 元蘅從他懷中額空隙中分離出來,將聞澈方才裹她肩上的衣物解開脫了下來,重新遞回聞澈的手中,淡聲道:“這侯府的后門直通的是雪苑,不通勸知堂。日后殿下再來尋我表哥,還是去走正門吧。” 沉默了良久,聞澈覺得自己呼吸的每一口都是冰涼的。他知道元蘅向來清冷難近人,卻沒想到她會在不拒絕自己的吻之后,緊接著就說出這樣劃清界限的話來。 “我若執(zhí)意纏著你呢?” 元蘅離開的腳步微頓,沒有轉身:“若是我住在侯府擾了殿下,那我搬走就是了。我元氏在啟都也是有舊宅的,不算麻煩。” 第35章 瘋子 去內閣的路上, 裴江知一路沒有抬頭,只是步履匆匆。 剛邁出兩步路,迎面便見一女子身影, 他不由得放慢下來,停在她的跟前。 元蘅大老遠便瞧見他了, 直到走到跟前, 才端端正正作揖:“中堂大人。” 裴江知身為內閣首輔,對翰林院的事還算上心, 那些進士翰林的大錯小錯, 無一不是要經過他手處理的。但是自從元蘅入了翰林院, 卻如綠葉落水, 半點聲息都沒有聽到過。只有偶爾能聽那幾位翰林提及, 說此女慧極, 做事穩(wěn)妥, 可堪大用。 他原本以為元蘅也算識相安分,沒有惹出什么麻煩。 誰知今日便出了樁大事。 裴江知咳了聲, 道:“元大將軍的長女,老夫可受不起你的禮。” 元蘅并不知他這莫名的敵意是何處來的, 只好淡笑一聲:“科舉入仕, 便是翰林院的人, 與其他身份,沒什么干系。” “好, 你既稱我一聲中堂大人,那老夫便應了。老夫與褚清連曾是舊交, 今日便代他管教門生。你跪在此處, 天黑再起。” 元蘅尚有一堆文集要修,現下正趕著回值房。因為工部要整修亭臺, 必經的路上堆積了許多木料,不能通人。若非如此,她也不會與裴江知碰上。 元蘅沒跪,而是本分道:“下官并未犯錯,為何要跪?” 前陣子的倒春寒過去,如今恍惚間便要入夏,日光從郁郁蔥蔥的樹枝縫隙中傾灑下來,照在地面上,落得一地斑駁。 而元蘅就站在光影之間,態(tài)度不輕慢,但也不卑從。 裴江知鬢間已見白絲,但是說話時又中氣十足。他與褚清連截然不同,他很有首輔的派頭。 “今日大理寺上呈的折子被老夫扣下了,尚未呈給陛下看。你做的錯事,休要連累整個翰林院。” 聽到大理寺,元蘅便明白了緣故。 徐融的死因與柳全相同,如今定是查到了柳全之死與自己有關。這件事終究還是牽扯到了她的頭上。 不過當日破廟中除了宋景沒有旁人,想來大理寺也沒有實據。否則也不會只是上一封隨時可能被扣下的折子,定會親自面圣稟報了。 元蘅道:“恕下官愚鈍……沒聽懂。” 她沒做的事,自然不會認。 裴江知哪知她是這種“油鹽不進”,不堪教化之人,一時間氣得語塞。 “元蘅,話已經點到這個份上了,你懂與不懂并不重要。老夫暫時扣下折子,只是給你機會。若你把握不好,過幾日你就得被大理寺和刑部傳召了。” 元蘅輕笑了下,再度躬身行禮。 見裴江知甩袖離去,她的笑意才消了。無論裴江知此舉是否真的是為了護她,還是另有私心,但這樁事是拖不得了。有人想拉她下水,她就得順藤摸瓜。 拉回來。 *** 洪山腳下林木成蔭,綠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宋景勒馬,抬起弓箭對準了樹蔭后的一頭鹿。許久之后,他終于放出了箭,誰知卻刺向了一旁的樹干。鹿受了驚,登時就要跑開。 只一剎那,另一支箭迅疾如風,直直地射了過去。那鹿哀鳴一聲,倒下了。 宋景回頭,瞧見了騎于馬上正舉著弓箭的漱玉。 漱玉的身旁正是元蘅。 收了弓,宋景氣惱:“你們兩個怎么回事!叫了不來,好不容易來了就搶我的鹿!” 元蘅笑而不語。 漱玉下馬,調侃道:“景公子這話就不對了,狩獵之事憑的是本事,自然是誰獵到,這鹿便算誰的。” 宋景擺了擺手:“是本公子有氣度,不與你計較。誒?殿下呢?” 今日是宋景想要狩獵,特意邀了聞澈一同。誰知這人剛來,就說自己傷口還沒好全,實在不能挽弓,便找了樹蔭歇著去了。可是這一晃眼,周圍也都沒他的身影。 漱玉皺眉:“景公子叫我們來,還喊了別人?早知如此,我們姑娘好不容易休沐,還不如在府中歇息。” 樹蔭下一陣響動。 有人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緩步從樹后走了出來:“說誰是旁人呢?若早知你們在,本王便不來了。” 他身著寶藍色窄袖圓領武服,走來時目光只輕輕地滑過了元蘅,只一瞬便移開了。他走向了宋景身旁的馬,接過了韁繩之后輕身上馬。 光影落在他的身上,襯得他身形頎長又漂亮。他一拉韁繩,懶散地對宋景道:“這里蚊蟲多,咬得我難受。獵場外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