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難撩 第28節(jié)
元蘅:“……沒有。” “那便一同吧。” 元蘅暗嘆出一口氣, 以她對聞澈的了解,她再推拒多少回,他也會裝聾作啞。倒不如直接將話說開來,也省得之后有誤會。 她刻意放慢了步子,不愿與他并行,可是察覺到了的聞澈同樣慢了下來。 宮道兩旁的禁衛(wèi)目不斜視,但元蘅仍覺得她不應當與凌王同行。入了翰林便是日后內(nèi)閣之選,唯忠社稷與皇帝,與朝中的牽連越少越好。原本眾人就將目光擱在她身上,她不想再牽連了聞澈被人非議。 “你話少了很多。” 在跨出第一道宮門時,聞澈側(cè)目看向了元蘅,冷不丁地說了這么一句。 元蘅道:“有么?” “或許沒有。”聞澈失笑,“應當是你獨獨不愿與本王說。” 元蘅不知該如何作答。 聞澈將手負在身后,走在她的身側(cè),又道:“聽說聞臨答應與你退婚了,你后悔么?” 這事她知道。 自打她參與了科舉之后,越王那邊便沒了聲息,聞臨再不肯來侯府,甚至私下傳了好些詆毀之言。 左不過是說她不知好歹。 “后悔?為何后悔?” 元蘅覺得手中的經(jīng)卷有些重。 還沒等她換個姿勢抱著,就被聞澈接過去幾卷,替她分擔了。 聞澈道:“越王妃和七品翰林編修,你選了個難走的。” “越王妃就容易么?我只是選擇了我情愿的。” 元蘅終于笑了:“殿下,下官好歹當朝探花,在你眼里不值錢么?” 上回元蘅這般輕松地打趣他,已經(jīng)過了很久了。聞澈看了她片刻,笑了一聲:“哪敢。” 兩人心中都有所思,在往翰林院去的途中,遇上幾個端著絲帛的宮人。為首之人莽撞,險些要撞到元蘅的身上。聞澈的眼睛快,伸手扯了元蘅的衣袖,將她往自己跟前護了下。 那一行宮人心驚,忙跪下稱罪。 元蘅尚在他的懷間,隱在寬大的官袍之下的是她纖瘦的腰身。布料光滑冰冷,他卻像是被燒了指尖,順著手臂將他的思緒給點燃了。 那份心思如今已經(jīng)明了,可這人卻不給回應,聞澈總覺得比過往還要煎熬了。 良久,直到元蘅說了話,他才回過神,悄無聲息地挪開了距離。 “這是?” 元蘅的目光停留在宮人的絲帛上。 宮人不敢抬頭,只應聲道:“今年州府進獻的絲帛,陛下賞賜蕙妃娘娘的。” “這是瑯州的絲帛?” 宮人答:“是。” 元蘅皺眉,但沒多說什么,讓她們起身走了。 繼續(xù)走在路上,元蘅明顯心不在焉。 “你方才怎么認出那是瑯州絲帛?” 聞澈雖不知她在想什么,但是卻困惑于此。 元蘅停住了腳步,沒答他的疑惑,而是仰面看向聞澈:“依北成慣例,州府進獻稅賦也是七月后的事了,這才四月,怎么就有瑯州絲帛了?” 聞澈思索片刻,道:“沒聽說哪州進獻了,估摸著只有瑯州罷。柳全叛亂,瑯州知州恐慌著呢,生怕罪名與自己沾上干系,因此想提前討個好也無可厚非。怎么了?” “瑯州知州……” 元蘅默念了一遍,終于發(fā)覺出不對地方來,“瑯州知州,還是徐融?” 雖然聞澈在俞州待過許久,但對周遭的官員還是記得不太清。但是唯獨這個徐融他記得。 此人看著老實本分,實則很是圓滑。去年柳全被押入都,徐融親自上呈了請罪書,哭得一塌糊涂,說自己被柳全脅迫多年,苦不堪言,他想揭發(fā)亂事時卻被柳全關押了起來。皇帝派人清查,他確實與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摘得干凈,于是一時動容,留了他的本職。 “是徐融。” 元蘅聽罷加快了步子朝翰林院走去,甚至沒有顧上跟聞澈多解釋什么。 翰林院書閣典籍豐富,最近為了編修國史,元蘅翻閱了許多名錄。不知是在哪一頁看過徐融的名字,正是與瑯州的絲帛有關系。 聞澈看著她翻找著書籍,終于明白了些什么:“你查徐融,還是為了柳賊余黨?你擔心他是?” 元蘅停下了動作,沉默半晌,看向他:“陛下讓你肅清錦衣衛(wèi),你為何不做?” “這與徐融有關系么?” “有關系!” 她反駁得快,但是自己現(xiàn)下卻找不出證據(jù)。分明昨日她還在何處見過那冊名錄,今日竟就在這里不翼而飛了。 元蘅并不覺得是自己記錯了。 她尚在衍州之時,便多聽元成暉提及臨近州府的知州和鎮(zhèn)守將軍。徐融是最常送些東西來的,或是綢緞絹布,或者金銀玉器。盡管元成暉沒留過他差人送來的東西,但也對他的殷勤印象尤深。 “若是州府進獻絲帛,每年的花樣顏色幾乎不會重復,這是舊例,過往我父親就是這么做的,瑯州自然也不會例外。方才那宮人說那是今年新奉上的。可是半月前……錦衣衛(wèi)指揮使的衣領,就是這個花樣,我不會認錯。” 那日她剛參加過傳臚,回侯府的路上特意沒有走官道,而是為了圖便利抄了近路。 正巧遇上錦衣衛(wèi)辦事,說是要抓要犯。 錦衣衛(wèi)指揮使孟聿并不知這是侯府的馬車,直接攔了下來,掀簾查證。 當時馬車的布簾被猛然掀開,耀眼的日光灌了進來,將孟聿身上的蟒紋曳撒照得發(fā)亮。他一手撐著馬車,另一只手緊握腰刀,看向元蘅時目光也沒有和緩。 他大紅色的衣裳花紋繁復,唯有他領衣和袖口處露出青色,隱約可見紋樣。 當時元蘅就注意到了。 那不是官袍紋樣,也不是啟都的絲帛所制之衣。 但當時她并沒有多想,只有今日撞見這宮人,她才回想出其中不對勁的地方來。 聞澈道:“你的意思是,在徐融進獻瑯州絲之前,錦衣衛(wèi)孟聿就已經(jīng)穿上了瑯州絲帛的衣裳?” “是。” “徐融此人圓滑之至,萬一他只是想收買行個方便也未可知?”聞澈試探地問。 元蘅卻道:“進獻之事,他就算是想收買,也是找司禮監(jiān),為何會找上錦衣衛(wèi)?你不知道,柳全此人狠絕,沒有用的人,他是不會一直留著的。他若是鐵了心造反,為何會對一個知州手下留情,還給他策反訴苦的機會?” 聞澈皺眉,終于明白了元蘅的意思。 “當初柳全就是從詔獄中逃出來的,一般的錦衣衛(wèi),也做不到……” “就是這個意思。孟聿,徐融,他們都有柳全余黨之嫌。一個留在啟都,一個遠在瑯州,殿下,若是不查,衍州之亂難保不會重現(xiàn)。” 何止是會重現(xiàn)。 皇帝身邊出現(xiàn)了這樣的人,或會禍起蕭墻。 架子上的書籍被翻得混亂,元蘅似乎不找到那本名錄不罷休。但今日卻奇詭得很,那本冊子就是不見了。除了要編修國史的新科一甲,以及那些庶吉士,鮮少會有人往這里來,其他官署之人更是不能隨意進出的。 在一旁許久不說話的聞澈忽然抬手擋了她的動作,眸光沉了下去:“你不是急著去點卯?看看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我要……” “好了!” 聞澈的聲音比方才嚴肅,扶著她的雙肩,將她推出了藏書房,道:“這件事與你無關,你不要再插手了。做好你的事,將國史修好,其余的你無需多管。” 元蘅自然不愿意:“什么叫與我無關?瑯州若再起風浪,傷的不還是衍州么?我現(xiàn)在確實只是個翰林編修,但亦是衍州之人,怎能任由……” “元蘅你聽我說。” 聞澈知道她情急,但亦了解她的性子,問:“你覺得柳全余黨只有這兩個人嗎?” “自然不是,但順著藤蔓總能捉出來。你不讓我查,總不能任由事情發(fā)展。” “你也說了,不知道他們后面還有誰。當日柳全找到你之事,肯定還有旁人知曉。現(xiàn)在你高中新科進士,多少眼睛看著你?你在明他們在暗,若是要傷你,簡直易如反掌!” 他這段話說得真摯。 在方才元蘅只顧著查出叛臣之時,他都在為她的安危思慮? 原本還想爭辯,聽完這話時元蘅還是將語氣放輕了:“我不怕。” “我怕。” 只這兩字,閣中陷入了沉寂。 可是他溫熱的氣息咬出這兩字時,無端帶了令人動情的濃烈,在死水般的沉默中掀起波瀾。 兩人挨得極近,聞澈需要微微低頭才能與她對視:“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思。” 元蘅被這話打了個猝不及防,張口卻啞了聲。 他很長進,分明上回還“落荒而逃”,今時卻能輕巧地將她逼得無可后退。 她片刻后將臉偏向一旁,避開了他的目光。 這樣直截了當袒露心意的話,容與也對她說過。彼時的少年郎熱烈坦誠,將她的心撬開了一條縫,送來了容與能給出的喜歡和袒護。 可是那人離開后的這些日子,那道縫隙便成了傷疤。 元蘅素來不覺得自己軟弱,所以同樣的話她不會再相信第二遍。 “多謝殿下相護之誼,我會謹慎,但是其他的,我……” 她做不到,也答應不了。 她對聞澈從不夠相信到愿意付出一部分信任,但卻從未想過這會是男女風月的情愫。 元蘅沒看他,也不知道他聽完這話是什么模樣。 她額前的碎發(fā)被一只有力的手撫到了耳根后,那人嘆道:“又沒逼迫你什么,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很無恥。”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