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順治的寵后日常 第69節
寬肩的身子在她手下輕輕顫,呼吸也濃重起來,鼻子里的氣噴得她脖子癢,溫熱的手心蹭到他下巴上,剛刮的胡子,胡茬還沒長出來,一點細茸只有蹭得她身上心里更癢。 他被她的小手一冷一熱激著,呼吸滯了一晌,再響起來就是激烈的喘,“咻咻”的氣,一直往她領兒里灌。雙臂從后頭把她環住了,他止不住地輕輕喚她的名字。 “金花。” “嗯。”他念一聲,她就柔柔應一聲,氣息在喉間頓一頓,再極珍重地送出來。 反復幾回,她發覺他渾身顫得更厲害,背彎成張拉圓的弓,遠著她又近著她,若即若離的。她知道他又起了什么癥候,她的癥候也一樣。快兩個月,兩人就沒成事過。正青春年少,他異樣幾回,她只管不招應,可巧今兒過了三個月…… 她使勁推他的肩,把人推起來,自己卻不敢看他,一頭扎在他懷里說:“你別……”這么大一個人,雖然丑了些,可是拉了燈不都一樣……多虧肚子適時“咕嚕”一聲,才破了兩人的僵局,還是他先訕訕從床上蹦下來,說:“竟然中午了。” 這句里有感慨時光飛逝的意思,本來他置爐子烤白果時還是等等就該飯點兒了,結果也不知二人怎么膩咕兩下,就到大晌午。窗戶一直開著,吹得屋里冷颼颼,床帳子忽悠忽悠的。火上炙的白果也焦了,多虧寶音不讓多吃,每次只烤幾枚,可惜了。 等寶音領著膳進來,忍不住縮脖子,屋里跟外頭一樣冷,火上一股糊味。小兩口倒自若,皇后坐著抿頭,沒有鏡子,皇帝親自給她當鏡子,兩人臉對臉坐著,左一下右一下,約好似的,眼睛都不往對方臉上看,只管著意在頭發上。一會兒她問他:“好了嚒?”他細細瞅瞅,又用手補一下,說:“好了!”兩人不約而同扭頭看擺膳的一隊人,又異口同聲問:“今兒中午吃什么?” 本來宮中一天只有兩頓膳,皇后為了皇帝的身子著想,改成三頓,夜里餓了再另吃一頓點心,飲食跟現代人無異。吃了午膳還有午覺,皇后要睡,便拉著皇帝一起,兩人先對著臉兒各看各的書,再背著睡一覺。這天下雪,天陰沉沉的,院子里的奴才也被叫散了,一座大院子靜悄悄,又暗又靜,等她醒的時候已經后半晌。 兩人磨磨蹭蹭起來,金花指揮福臨煮咖啡,什么用具都缺,兩人就用煮奶茶的壺滾一道,再用十二層紗布濾一遍,得了兩盞暗棕色的湯。盛在白瓷盞里,怎么瞧怎么像剛熬好的中藥。他果真不肯喝,任由她勸,只淺淺抿了一口。結果她樂呵呵就著窗外的雪景霸占兩大碗咖啡。煮得過了火候,味道澀,飲進嘴里各種復雜的味道,仿佛豆兒磨太久了,還有股子“哈喇”味兒。可她太久沒喝到,一口入魂,渾身說不出的舒泰,人也精神。 “活過來了,活過來了!”她喝到咖啡總愛說這一句,兩輩子都是。本來渾渾噩噩,腦筋打結,打不起精神,一杯咖啡下肚,甚至不必咖啡下肚,只要對著儲豆的罐子深吸一口,焦苦味道沖進鼻腔,她就有種重生的感覺,精神煥發。 “瞎說,之前難道不是活著的?”他聽她這么說一愣。小圓臉上浮出真心真意的笑,鼻子皺著,眼角彎彎戳到頰上,每回她開心便這副模樣。更兼睡飽了,面孔粉白紅潤,水嫩嫩胖乎乎的,飽滿的一顆果兒似的。他忍不住伸手在她頰上刮一下,縮手時敲了敲窗欞子上的木頭,三聲“當當當”響。 “此活非彼活。”她呷一口,在嘴里圓潤地一吞,“你不懂,早c晚a,現在不能晚a,要是能日日早c就好了。” 她說什么他沒聽懂。她會說的話他都懂,但她說什么他免不了常常聽不懂,幾次他追著她問,她都說一堆歪理,天長日久,他也不問了,由著她。這次他說的這句,他能聽懂個“日日。”“你想日日如何?有多難,朕頒個旨意。”他問。 大約難的。單說咖啡就來之不易,是稀罕物;還有手沖壺、濾紙。罷了罷了。放過他,放過自己,湯瑪法也已然是位白胡子老人。拿過裝咖啡粉的罐子細瞧,大約還能喝一回。她愛惜地闔上蓋兒,說:“沒什么,就這樣吧。”對他招招手嫣然一笑,“萬歲,自己坐著冷,你過來跟我一處坐,暖和。” 兩人披著一張斗篷窩在窗下。雪已經停了,四方的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紅的墻,綠的黃的琉璃瓦,都被雪蓋住了,只露著個顏色鮮亮的邊兒,尤其亮眼。灰色的厚云朵被風扯開個角,鑲著一片亮銀色的邊,露出一小塊淡藍色的天。 “萬歲,瞧,太陽正在那云彩后頭藏著,風再把云吹開點兒,指不定能有晚霞。”她伸手指著天上淡淡藍色的那一片。 “嗯。”他順著她的手指看了看,問:“你喚我什么?” 她扭頭伸手在他腦門上輕拍一下,嗔怪:“一天天的,凈想什么,趕緊看云彩,一會兒太陽行過去,那塊兒銀邊兒就沒了。良辰美景當前,你只管走神兒……” 他抓住她的手,輕輕藏在斗篷里焐著,把頭擱在她肩上,皺著額頭盯著外頭的天、地、云,說:“朕早瞧見了。”聽她說風把云吹開,他生出淡淡的無力感,就算是天子,萬乘之君,天下是他的,可他也沒本事喝一聲,如她所愿變幻出山間明月和出岫之云。看著自己手上的痘疤,他不過是個rou身,凡胎,會得這么厲害的癥,落這么丑怪的疤。忍不住地嘆氣。 她豎著耳朵聽他長吸一口,再長嘆一聲,問:“美景當前,福臨,你怎么了?”肩膀扭一扭,晃晃他搭在她肩上的腦袋。 “經過這一病,朕突然明白,‘天子’是個虛名,我不過是個凡人,恰好投生在愛新覺羅家,又陰差陽錯接了皇位……” 還沒說完,被她打斷了:“先說好,想想人的來處和歸處可以,但是要參禪出家我可不依,不說‘大家’,地球和大清離了誰都照轉;只說咱們小家,離了你可就轉不動了。我是野孩子,沒有父母,婆婆又不給力,咱倆只能自己帶娃。到時候你甩手掌柜,我自己可帶不了孩子,非要你跟我一塊兒才行。”他剛要開口反駁,她張著一根指輕輕摸著他的唇,繼續說,“你是有佛緣,可是既然選了我,又有了它,除非我們死了,你休想‘白茫茫一片真干凈’。” 這回輪到他來捂她的嘴,大病初愈,死里逃生的他,最聽不得“生”啊“死”的,聽到就心里疼,呼吸緊著,再是應在他在乎的人身上,他更想都不敢想。敲敲木頭窗戶,湊到她耳邊,他好聽的聲音說:“聽不得這個,咱們一家得平平安安,團團圓圓。” 作者有話說: 今兒還有。 第146章 壹肆陸 金花算是知道, 阿拉坦琪琪格這副身子,跟她一點兒不像。飲一口洋酒就醉倒在福臨懷里,大著膽子摸他身上的腱子rou;喝一盞咖啡夜里就睡不著。 而且她只喝盡一杯, 福臨那盞她冰在院子里預備早起當冰咖啡。也是為肚兒里的孩兒籌算,攝入過量□□怕有礙, 偶然喝一杯大約行。想當年,她大半夜還要喝雙份意式濃縮醒醒酒, 然后再蒙頭大睡, 誰想她現在睡不著。 半晚上時,就有些失眠的跡象,她圓睜著桃花眼,炯炯有神, 吩咐寶音:“姑姑熱個牛乳, 喝了好睡。” 結果鄭重躺在床上仍舊毫無睡意, 福臨臨上床要夾燈, 她在帳子里嬌聲喚:“萬歲,留著燈,睡不著,咱們說說話兒。” 他滾進被窩里抱著她,說:“反常,你不是一向覺多,今兒怎么還睡不著了。”想了想又說, “是下午動心了?你放心,不說我不參禪,只要你喚一聲我的名字, 就算參禪入定、燒了戒疤的, 也要還俗。” “倒是下午的事兒, 可是不是這樣事兒。”她撅著嘴,小聲咕噥,調皮地笑:“福臨,福臨。我提前喚了,你記著點兒。”像只小鳥一樣窩在他寬闊的肩膀里,她伸手從他咯吱窩下穿過去,兩手在背后交纏著握緊,“抱住了,我的。” “不用抱住,就是你的。”他親親她的頭發頂兒,她剛洗了頭,淡淡的熟悉的花香。可她就是不同尋常,比如往常她倒頭就睡,或者他向她表情,剛說了兩句,還沒說到緊要處,她已經窩在他懷里齁齁睡過去。可現在她仍醒著,主動抱他,毫無倦意。還跟他頂嘴:“不單單是我的,還是皇額娘的,還有福全的……”專撿生他的和他生的論,噎得他啞口無言。 “這不是抬杠?你快些睡,朕拍拍你。”他也覺得她最近性子飄忽,說兩句許就生氣,還難哄,可是為了她的身子,他顧不上自己也正害著極險的病癥,只管讓著哄著。他生怕她又莫名心里別扭,只想叫她早睡,手在她額上揉一揉,另一手在背后輕輕拍她。 “別拍,直犯惡心。”她往他懷里拱著躲他摸在背上的手,臉埋在他胸上,一動不動。過了片刻,他以為她睡著了,低頭看她,結果遇上一對寶光燦爛的眼睛,定定仰著臉,歡天喜地地笑,“正想你什么時候看我,就看我了。” “怎么還不睡?”他把她像貓兒一樣從懷里撈到眼前,原本藏在懷里的人,現在懶懶靠在枕上,面對面。 “睡不著。下午喝了杯咖啡,提神,現在胸里‘撲通撲通’,耳朵里也‘撲通撲通’。”她摸到他的手拉到胸上,“你摸摸,跳得快。阿拉坦琪琪格真是的,什么都不能喝。” 他貼在她胸上的手,虛虛握成個拳,指背貼著她的衣裳,像叩她的心門似的。果真,滑膩的厚緞子下裹著一顆狂跳的心。他身上也狂跳一下,眼皮劇烈地顫。 …… …… 他松開她,默默翻個身,把扇面兒一樣的后背對著她,咕噥:“我睏了,我先睡。” 她手腳仍不放,像藤一樣纏上來,聲音追著他:“福臨,別呀,我們說說話兒,你別裝睡,今兒午覺長,你肯定也不睏。”像柔軟的兔兒緊緊趴在他背上,溫軟的,混著她的和他的“撲通撲通”的心跳,勾著他。他是不睏,他僅有的那一點兒睡頭剛跳了一下都跳醒了,可他不敢轉回去。 她的氣息也迫上來,嬌聲對著他耳朵吹氣兒:“你別裝睡,眼睛在眼皮兒下一個勁兒轉。別以為我沒見過你睡著了什么樣兒,眼珠兒也不動的。”見他仍不動,“你別逼我。”話音未落,他聽見一陣風響,耳朵里的異響撩得他全身軟,身上的跳能撥得動輪,他忍不住低聲“唔”了一聲,她輕輕:“呵。”一聲,松了手腳。她的甜香如風一樣從他身邊散了,他心里一空,慌轉身回去找她。 猝不及防接到一副唇,淡淡的甜,胸上接到一只柔軟的手,掌心燙的,熨得他身上跳得更猛。他細細啜兩口,搶一口氣,喃喃說:“能嗎?” 她像之前吃他嘴里的山楂湯似的,細細吸盡他嘴里的氣,輕嘆一樣,說:“我睡不著。” 他也想她。可他不敢。幾次箭在弦上又撤了弓。也憂心丑了嚇懷她,可是比著她這副弱身子,丑了這茬兒都不足道。 她又像張網似的把他包在懷里,手腳攀著他,弱弱地說:“我睡不著……” 兩人都停住手,睜開眼睛對著眼前人。屋里只有盞昏燈,淡淡的一線光,一有風吹草動就呼啦啦跳,落在人臉上,是忽明忽暗的影,照在眼睛里,閃爍像星星一樣。 他好久沒這么直視她,最近的視線都躲著她的眼睛,大略瞥一眼,或是視線擦著她的笑意漫漫的臥蠶滑過去,他不敢看她,每一回看都透露出無限的情,是他對她的鐘意。可惜他的情意她不能接。所以她也不看他,每次都盯著他小扇子一樣的長睫,忽略他細長眼睛里的光,“睫毛精”。 不明就里的人以為他們情淡了,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緣故,心照不宣,有意無意互相躲著。可人到了晚上意志薄弱,白天藏得好好的心事,晚上就容易露餡兒。 他兩手去捧她微微隆的肚腹,三個月,比兩個月時更顯,自從拍過一把被她教訓了,他好長時間不敢摸。現在摸得熟極而流,是多么強健的小家伙兒,日日見長。細細的一把腰,因為飲食不調,比以前更細了,他伸著手環個周,一寸一寸摸遍如玉如脂的白馥馥。 該細處細,該膨處膨,她這身子,出落得越發好。伸到她背上,摸到一片細密的汗珠兒,濕漉漉的。她柔柔喚他,一聲一聲都逼得他更六神無主,他展著臂一使勁,把她端到身上。 …… …… 第二天寶音來送膳,就見帝后又梳頭。皇帝幫皇后鬢邊簪朵花,她伸手摸一摸,眼睛卻對著他,兩人的眼睛互相望著,視線纏纏繞繞的亂麻一樣,勾勾扯扯,絲絲連連。寶音心里納罕,昨天也是梳頭,互相都躲著不看,有人來就一塊兒扭頭看人,今兒怎么變了。如今他倆沒空瞧別人。 寶音稟了兩聲都沒人應,等皇帝大夢初醒一般偶然聽見了,說:“擱著,出去。”寶音領著一隊人出來,在門口輕輕關上門,伸著手指頭算一算,搖搖頭。寶音什么沒見過,他倆,一個十八九,另一個十六七,三月余的身孕,隨他們去罷。 奴才退下去,福臨一眼看到昨兒那盞咖啡,挪到自己手邊,說:“可不能再喝了,當心晚上睡不著。” 金花探著腰去夠,說:“喝不喝的,給我聞聞。”眼風捎一捎他,“睡不著不好嚒?” 他抻抻胳膊,又去摸腰,扭一扭說:“這不行那不行,朕累……”話沒說完,見她仿佛不豫,忙閉嘴,又把咖啡獻寶一樣遞過去,“花花。娘娘喝,晚上小的伺候。” 稍晚撤了膳,兩人坐在窗下看小太監掃雪,一邊咬耳朵,他的大手在她肚上摸一摸:“你身上還好?哪兒跟往常不一樣”她笑著說:“是有點兒不一樣。”見他神色里摻上慌張,拍拍他的手說,“本來心上怪憋屈,現在像是好了,身子沉,氣卻爽快。” 展著他的手玩兒,她全不當回事兒地說:“要不我問問姑姑。總覺得于身心有益,也不必覺得是洪水猛獸。” 對著他打呵欠,用小巧的翹鼻尖兒去夠他的下巴,碰一碰,聽他說:“這也好問?怪不好意思的。閨中秘事……” “皇帝有什么秘事,敬事房有檔,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不過,是不是我們住這院子就不記了,要不豈不是屋外頭還有人聽墻角?”她舉著他的手捂在臉上,從指縫里看他,“這倒是怪不好意思……”昨晚的動靜,傻子也知道帳子里正翻何樣的紅浪。可她就是莫名地心里舒展,萬歲爺不光好了,而且“還行”。小別勝新婚,她又試一回被他寵著捧著,心里的饞勁兒消下去不少。 可惜,斷不了根兒,仍是癢的。她斜瞅著他試探著把咖啡送到嘴邊,問:“萬歲,我喝嚒?” 嘟嘟的一對櫻桃色艷唇送到白盞上,招得他鬧了個紅臉。。 第147章 壹肆柒 這日臘月二十八。 眼看著要過年, 金花的心事越發重。 太后一個月沒照面,金花很松一口氣,沒有長輩管著, 小兩口關起門來過日子,不缺銀錢, 有人伺候,雖然兩人都病歪歪的, 終究心里松快, 況且這病,一個一日強于一日,一個孕肚日日見長。 可又懸著一顆心,過年總要拜婆婆, 福臨也不能一輩子不見人……更何況, 他是一國之君, 稱病不出, 于國祚社稷有礙。這癥畢竟已經好了七八分,丑是丑,可是她看習慣了,覺得他這樣仿佛更好。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看他比往常愈發威嚴穩重——也有可能是他經過這一病,生死里趟一趟,歷練波折, 風度氣質磨礪加成,與如今的厚重扎實比,以前的帝王氣就有些單薄。 這么一算, 闔宮團年, 有利無害, 勢在必行。 只有苦了她。想到宮里那些人……她先打哆嗦,再覺得渾身癢癢:她從宮里出來時,穿的是件宮女的舊袍子,那件衣裳磨得起球兒,剌在人身上刺撓。想起靜妃搶她衣裳那一節,她渾身不自在。打了幾回哆嗦,全身撓了了幾次紅,福臨瞧見了,問她,她又嘲諷自己:“沒什么,就是心病,嬌氣。”她總覺得心夠大,這些都算不上事兒。而且上輩子打工,更憋屈窩囊的都有,這實在排不上號兒。只是大約當時心里焦急,彼時的絕望無助才最傷她。 睡不著的時節,就忍不住想這些,白天逗著福臨壯著膽子喝了咖啡,晚上就照舊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 睿親王府的屋子簡陋,重修了之后還透風,雪后的夜,冷氣從窗戶縫兒里鉆進來,剛打了個旋兒,就給炭盆化盡了;可這個旋兒的功夫,先浸得她直打寒戰,再想起些不甚暖心的往事,她就在被窩里睜著眼睛打擺子。 福臨也沒睡,他想的是另一套。想她白日端著那盞深棕色的苦湯,呷一口,他先苦得心抖,前一日他曾淺抿嘗了嘗,那滋味,比太后的藥還怪,比蛇蝎泡的酒更苦。可她竟含著舍不得咽,還對著碗吸鼻子,深嗅一口。 什么稀罕物兒,她愛成這樣。過會兒,她露出個心滿意足的笑。昨兒睡得晚,今兒氣色就不好,臉上一層薄薄的黃氣,可她那得意的神色,就跟夜間輕輕巧巧取了他時一樣:臉上的表情一松,懵了一樣,旋即綻開一個眉眼彎彎的笑,厚唇一撇,露出一線銀牙,他明明剛解了癢癢,倦極了,可是看到她這張臉,癢癢又冒上來。 昨夜時節,她馬上覺著了,手腳并用從他身上挪下來,自己裹在錦被里,說:“我可不來了,哪有這樣的……” 他湊上去問:“哪樣的?”隔著被子把她抱在懷里,再隔著重重疊疊的被兒啊單兒啊嗅她身上的氣兒,親她汗涔涔的臉,盯著那濕漉漉的眼睛,紅撲撲的臉,是他打濕了染紅的。 她到底還是要隨著他“再來”,浪裹著她,一下一下抽走腳底的砂,卷得她搖搖晃晃,隨波逐流的,一下高一下低。她彎腰去咬他肩頭的疤,順著上次的牙印兒再摞一個。 尖翹的小鼻子呼出的氣兒掃過他的耳朵,“咻咻”的。起初他還能聽見,后來他耳中像貼了一張紙,聽不見,眼前黑星亂冒,生怕摔了她,大手緊緊環著她的腰,把她箍在懷里。 等他重新聽見炭盆里輕微“霹靂”的爆炭,燈油燃空,若有若無的一聲“呼”,亮熄了,屋子里一片黑。胸上的人像個貓兒一樣團著,他低頭看她,她鋪在他肩上的頭發落在枕上,輕微的窸窸窣窣的響,這夜仿佛特別靜。 頭發垂落的聲音都這么聒噪,那剛才……他閉上眼睛,深吸口氣,是什么樣的潮聲,原當是這樣,回回都是這般,可這夜不知何故特別羞,他頭上血氣翻涌,喉頭一緊,額上冒了一頭汗。 她鉆上來,熱乎乎的唇,輕輕點著他涼涼的鼻尖,一枚吻,把他喘進去的鼻息都捂熱了。兩只手順著他的背上下滑,熱乎乎的一雙手,在背上逡巡,一指一指量著他扇面般的后背,寬肩細腰,脊柱一個弧,她仿佛特別喜歡這處,軟軟的指尖一點一點。 肩上被她咬的傷約是被身上的汗浸了,火辣辣地疼。他啞著聲兒說:“又咬我。” “萬一失散了,要靠這個記號相認。”她的手扔在背后貼著,掌心熨得他渾身暖。這句話孩子氣又玩笑。怎么會失散?往后,她跟娃娃,他長長久久伴隨左右,前朝離后宮多遠,他們最遠就離那么遠,跨過一道宮門便到。 他笑了笑,還沒說什么,又聽她說:“我不想出聲……” “嗯?”他用唇去蹭她的頭發,鼻尖掃著她的發邊兒,她身上的香,這會兒渾身熱,更濃烈。 “難得你這聲氣兒,我怕我一出聲兒就聽不見你的聲兒了,聽得少,得細細品……”她又皮,前一晌他還為了這節臉紅,后一晌她就揭他的短,怕什么來什么。 福臨想到這兒,伸手摸摸肩頭,昨夜咬的今夜已經結了痂,今夜,她還咬嚒? 伸手摸她,立刻覺得她渾身抖,細細的顫。“金花?”他本來要把她撈過懷來,這一下不敢動了,腿一蹬湊上去,兩條胳膊把她抱進懷里,“冷嚒?抖成這樣。” “福臨,我睡不著。”聲兒打著波兒,說不利落。“我現在沒出息,不光喝咖啡睡不著,喝酒一杯倒,我還怕。” “怕什么?”他用最和軟的聲音說,“有我。”他還能怎么安慰她,他只能想到這一句,有他,有他在,他幫她撐一片天,前朝對她身世的非議,后宮太后的不滿,他都兜著擋著。 “我不怕以后,我怕想起以前,靜妃跟我說你‘遇喜’……一想起那幾日,我就怕,若是我們沒有這樣的好運,你沒有這樣的好身子,姑姑沒把我錘醒……絲絲扣扣,就沒有現在的我們。再往前說,我……”若是金花沒穿越來,沒占阿拉坦琪琪格的身子,也沒后來這些,只是這話不便說給福臨聽,他也聽不懂。 她把臉埋在他胸前,深深喘一口,平了平身上的顫,愛就是奢侈品,有金錢有青春有美貌,卻不一定有愛。她多么幸運,被安排了一個他,又愛上他。更幸運的是,他也愛她。就算他愛的是金花的魂兒和阿拉坦琪琪格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