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順治的寵后日常 第46節
他也扭過頭來:“感情把二阿哥抱來就是讓朕看著,你這額娘只管坐著,不管閑事兒,還要靠著朕……”看到她粉白的鵝蛋臉上還掛著笑,他心里一動,長呼一口氣,只能又硬挪開眼神,幽怨地看著懷里的福全。雖然看不到人,這人的氣息卻仍舊往他鼻腔里灌,鼻息噴在他耳后,嬌語也隨之而來:“還不是為了您的親子關系,您自己養娃娃,娃娃才跟您親,行事言語才像您;要不孩兒是您生的,乳娘養的,師傅教養大的,除了抖了抖,您還做什么……”說到抖了抖那兒,不宜給娃娃聽了去,她湊到他耳邊幾不可聞地說出來。 “你……”她從第一次讓他抱娃娃就是這些歪理,偏他每次對著她都嘴笨,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只能一肩扛著她,一手抱著福全,聽她睡著了,呼吸輕慢悠長,他才轉過來頭來輕輕在她臉上印了印,又怕吵了她,幾乎只聞到她身上的甜香氣就止了。她最近覺真多。昨夜,分明沒怎么鬧她,為了她從頭告饒,他只草草就收了場,誰想今日還是這么睡眼迷離,得個空先睡一覺。 車隊到京城前停了停,整駕,福臨想去解手,憋得臉通紅,可是懷里一個肩上一個,兩人都睡得齁齁甜,他看看哪一個也舍不得驚動。正難受著,聽到車外“梆梆”兩聲敲窗欞的響,他忙小聲問:“誰?阿哥睡了,小點兒聲兒。” 結果車簾一掀,四貞格格的腦袋探進來:“皇帝哥哥,皇后嫂嫂。”看到皇帝僵著身子擎著肩,皇后正枕在他肩上睡著,她眨眨眼笑了,小聲說:“只是二阿哥睡了?分明肩上這位,哥哥更在乎。” 福臨沒閑心跟妹子胡纏,紅著臉說:“妹子,快來幫朕一把,朕要去……” 四貞趕緊上車,先抱了福全,又把金花接在肩上,福臨急急起身,頭在車頂上撞了一下,“嘭”一聲。多虧他戴了頂六合一統帽,頭上一顆瓔珞打的結子,緩了一下,他才沒磕結實。四貞還沒問他,他已經撩著袍子下車了,一邊喊:“吳良輔!” 他走了,金花才睜開眼,朝四貞笑了笑:“妹子,你看他磕得厲害嚒?我怎么聽著這么響。” 福全正在四貞手里翻騰,金花見狀趕緊接過來,還盯著小姑子的臉,等著她答。四貞扁扁嘴:“服了賢伉儷,一個想去解手不敢動;一個巴巴問磕得厲害不厲害。你們這神仙眷侶……可惜了。” “可惜什么?”皇后抱著胖娃娃,母子二人都睡飽了,正精神,她對他又親又搖,伸手擋著娃娃著眼睛再撒開,一邊笑著說,“看看。看到額娘了?”逗得福全哈哈笑,一直伸手抓她。 “可惜,皇帝哥哥不是普通人,看起來是天子,內里總有許多迫不得已。”四貞跟在太后身邊,有些事,太后也不避著她,比如議論皇帝子嗣不繁,商議著不能依著他的性子只跟皇后在一處,還是要想法子把兩人的濃情淡一淡。 金花聽妹子這句意味很深,故意頓了頓等著她說,可她卻沒有繼續下去的意思,于是淡淡一笑,說:“哪有那么多迫不得已,多半是哄人騙己,更愛自己罷了。”想了想又說,“若是以后有男子向妹子說‘迫不得已’,四貞可別輕信。” 這時福臨撩簾進來,只聽了個半句,問:“輕信什么?”結果她姑嫂兩人都笑著盯著他,卻不說話,想起剛剛自己憋了個臉紅的窘狀,生怕她們說出什么來,只能訕訕坐下,從金花懷里接了福全,又問:“你睡醒了?” 金花還沒回話,四貞先順著這個話縫兒說:“妹子告退,賢伉儷一聚首,我就覺得自己多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怎么都礙事兒……”說著揉了揉福全胖胖的背,起身撩簾走了。 等四貞走了,又過了片刻,車駕緩緩起行,金花才說:“四貞不知聽了什么,萬歲最近當心些。” 福臨點點頭,說:“放心。”兩人正說著,福全在福臨懷里掙,“這孩子,從剛剛就一直要哭不哭的,是餓了?還是渴了?” 福全十個月了,吃喝都有規律,她想了想,大約是五谷輪回,于是只把簾兒撩開一縫兒,說:“大約萬歲也要開個光了。”話音未落,先見福臨變了臉色,架著娃娃的胳膊提溜起來,短短說了兩個字兒:“尿了。”再看他腿上,一圈水漬。 她拍著手說:“嗨,終于全乎了。”轉頭向車外的乳娘要了白綿紙和替換的衣裳,跟他說,“萬歲,御手給二阿哥換個尿布?也體會下養娃娃的艱辛。”說是他換,都是她手把手教著,只差自己親手。天子,能騎善射,在前朝殺伐果斷的,到養孩子時,也只是個笨手笨腳的爹爹。換完,她摸了摸,白綿紙塞得皺皺巴巴,看看他,臉窘得緋紅,手腳無措,眉頭也擰起來了,忙拍了拍他的手背,說:“挺好的。”說著又轉眼珠,黑眸子在內勾外翹的眼眶里灼灼閃。 “怎么?”他問。 “今兒是初幾?要不要寫一筆送到皇史宬存著,指不定是史上頭一次,皇帝給兒子換尿布!”她抱著福全,逗著兒子看父親,又說,“我們二阿哥謝謝皇阿瑪,是不是。” 結果這一鬧,福臨臉更紅了,囁嚅著說:“朕這衣裳也濕了。” “萬歲帶換的衣裳嚒?要不您忍一忍?眼看到了。”看他還是苦著臉,“養娃娃可不就是這么樣兒嚒,除了一開始那幾下得趣兒,懷孕是端貴人那種,又暈又吐;生產是佟妃那般,鬼門關走一遭;萬幸孩子好好的,養育這么瑣碎,又臟又累。這樣,您還想要生娃娃嘛?” 他顧不上褲子還濕著,只咀嚼她這幾句話。他一直只想著要娃娃,小時候是粉雕玉琢的rou團子,長大了是如花似玉的格格或者玉樹臨風的阿哥,既像他又像她,是兩人愛過的明證;可是他沒細想過生育的險和養育的難。 養育的難他還能幫得上,他早想了,他倆的孩子他要自己養,抱著捧著,親眼看伊長大。他也知道,嬪妃生產痛苦,可是他從來沒把這些安在她身上,他一直只想著他們的娃娃天下最惹人愛。他竟沒想到,她也要先懷胎十月……而且他幫不上,替不了,讓她只身犯險?他的嬌花,捧在手里怕掉,含在嘴里怕化,保著護著,不忍給一點兒委屈的。若是娃娃和她只能選一樣,他選她。 “朕聽你的。朕舍不得你難受。” 她沒想到這么簡單,他答應了?她心里失落起來,又聽他說:“回宮就試小羊盲腸,你放心。朕舍不得你難受。一毫兒也不行。” 作者有話說: 比心。 今天是事事聽媳婦兒的乖夫。 第84章 捌肆 說完產育之事, 兩人都有點沉重,車內默了默,只聽福全“吧嗒”地翕著唇, 金花對著他說:“爸爸。二阿哥說,爸爸……”一直對著胖娃娃做“爸”的口型, 福全瞪著越來越跟福臨形神皆似的丹鳳眼,目不交睫盯著她, 搖頭晃腦半晌, 終于說了個含含糊糊的“巴”。 “萬歲,快答應。”她忙去拉坐在身旁的福臨的手,一抬頭,看他怔怔盯著她, 眼里的光混沌又迷惘, 不知已經這樣看著她看了多久。直到她的手抓上他的, 他才如夢初醒似的, 有些不好意思地應了句:“嗯。”反手抓上她的手。 “巴……”胖娃娃有得意地又喊一聲,她晃晃抓著自己的那只修長的手,他就坐在旁邊愣愣應一聲。她依偎著他:“日子真快,剛來的時候福全才一點點大,現在都會叫人了。” “只是朕應的是什么?”他習慣地側身把她們母子一起摟在懷里,在她耳邊喁喁問了這一句。 “爸爸。在我們那兒,就跟阿瑪、阿爸一樣意思。”她扭頭盯著他, “萬歲不好意思了?”他對著他們娘倆,卻一會兒轉著眼珠盯在地上,一會兒耷拉眼睛, 露著他跟福全一模一樣的濃密黑重的睫毛。 他干脆把臉埋在她脖頸上, 輕輕吻那一截玉白細膩的肌膚, 涼涼的鼻尖若有若無戳上來,胡茬刺得她渾身一顫,往旁邊一躲,他才含糊著說:“頭一次有人喊朕‘爸爸’。”心里老生常談,生出無限遺憾,這喚自己爹爹的胖娃娃,如果是她生的就好了。 她看著福全跟他長得越來越像,心里也正難過,乍看覺得娃娃憨胖,現在越長越秀氣,也越來越肖似父親,她看著娃娃就想到他爹爹,心中愛戀依依,可惜,娃娃都是別人的。 “萬歲,三阿哥的名字,您跟太后商議過嚒?可有譜了?下月要過‘百歲’,我們也好先預備起來。” “朕想了幾個,思來想去,‘玄燁’好聽不俗,玄之又玄,光輝燦爛。不過還沒擬定。三阿哥的嫡母覺得如何?” 金花點點頭,三阿哥就是康熙帝了,笑笑說:“萬歲做主,不知問過佟妃嚒?她覺得如何?另外佟妃生了阿哥,位份是不是也要晉一晉?” “你覺得好便好。佟妃讓內務府擬個封號來看,位份就先維持著。”佟妃有兒子養在膝下,又是妃位,若晉到貴妃,離皇后只一步之遙,他怕她想著本朝有廢后先例,憑兒子覬覦后位,又怕皇后受她的委屈。總之,為皇后著想,還是壓一壓,只賜個封號。 “皇額娘沒二話就成,我倒是沒什么,沒有貴妃我壓力小些。”說著往他懷里鉆一鉆,他的心意她都明白,她也愿意承他的情。只是他對她太好,事事回護她,樣樣依著她,她竟生出若干無力感,她除了愛他再沒有別的能給他,而這個“愛”字兒她還說不出口。 仰著臉看他,下頜淺青的胡茬又冒了頭,她想起頭回他抱她時她兵荒馬亂里瞥到的那張俊臉,如今斟了情,這張臉越發英氣勃勃,左手搭上他右肩,掌心摸在突出的肩峰上,微微一點力,他就會了意,俯過來就和她的唇。 開始是她招的,何時結束向來不由她,等她一息接不上一息,手心里蓄了汗,脖子僵著,眼皮顫顫,睫毛抖著掃上他的臉頰,他緩緩松開唇,右臂舒展從肋下兜住她綿軟的背,湊到到她耳邊,輕喃了兩個字。依舊是那兩片唇,松了她的人又緊上她的心。 她不置信地張開眼盯著他,耳朵里還是剛剛唇線里的“嗶啵”回響,心里翻滾的不知是浪還是如浪一樣在天幕上“嘭”綻開的焰火,就在她心里,她仿佛聽見一片亂響,潮音、鐘聲、焰火,從天而降一般,鬧得她心里亂哄哄一片,火光就是他眼里閃爍的光了,當下,天色將暮,他的眼光如何還這么亮…… 她剛想滾淚珠子,結果那兩片唇線分明的薄唇,又湊上來,好聽的聲線直鉆她的耳朵:“你鐘意朕嚒?朕得你的喜歡嚒?你除了敬朕還有別的嚒?你怎么從來不說給朕聽?朕想聽你說。”一邊說著伸手摳她的手心。 一串問,給她把淚生生憋成鼻涕,一甩手拱在他懷里,委屈道:“我們才相識多久,我,我說不出口。” “朕能說得出口,輪到你為何不成?” 她把福全往他臉前推了推,咕噥著說:“您有福全,后宮還有那么多美人兒,花紅柳綠,烏壓壓一屋子人……這能一樣嘛?” 話不肯說,身子卻很誠實,背人處兩人越發放肆,俱是外人想也想不到的舉動。 有一次,在坤寧宮,福臨一張手,金花壞笑著縱身,手臂環著脖子,腿纏上腰,他也默契地一手摟一手托,由著她跳攀上他的身。多虧他高大,又年輕,身子不過晃一晃,直著腰,就把她接牢了。 等他抱著她在榻上坐定,她嬌聲問:“吃得消?”不等他答,她馬上又說,“若吃得消,每天都這樣行嚒?”是她一直想一直沒實現的放肆,以前,既沒有這么親密的人,也沒有既親密又高大壯實、能禁得住她這一縱的人。 “行。”他對她向來是天地萬物,萬事可行。 她對他就嬌氣得多。唯一由著他揉搓的時候,也有諸多禁忌。到十月下旬,她算著月信該到了,渾身不自在,每次手還沒碰到,她先攔他,摁著紐子翻身:“表舅舅……”他回回看她摟著一對兔兒,卻摸不到,忍了幾天,終于忍不住,問她:“什么時候才能過去,嗐。” “我這信期,從來沒數兒。”總不是她的身子,她搜過阿拉坦琪琪格的腦瓜,她好似不在乎這些,沒什么記憶。不過前幾個月確實沒這么酸脹。這么想著,她乜斜著眼睛,看了眼躺在身邊正對她虎視眈眈的他,護著胸,窩到他懷里:“萬歲,還不是您……”她忖度是初承寵的不適。 這傻人,孩子都生了幾個了,還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一臉疑惑把她的臉從懷里掰出來,炯炯的眼睛盯著她:“朕什么?”等看到她的臉,先忍不住親近,強忍了半天,最后只是湊過去親親她的額頭,又逡巡到她眼角尖尖的眼睛,“朕改?可是你先說改哪兒?” 她把頭重埋回去,嬌聲說:“過幾天就好,萬歲不用改。” 等到十一月初,金花終于回過味兒來,不對勁。打從上月底,日日肚子脹,她時時預備著下一秒大姨媽就光顧,結果鬧了十幾日還沒來,就算是月信不“信”也不至于這么不準時。再想寶音姑姑把藥方給她時,叮囑月事結束就要吃,吃足二十一日。她頭幾天沒拿到藥方,等有了藥方又沒想立時要用,直到跟福臨合帳之后才開始吃。是不是吃得遲了?藥效就護不到邊兒? 可自從他倆有那事,她日日不落,頓頓一大碗,吃飯也不及吃藥用心……這么想著又覺得安心罷,不至于這么虔誠用藥,還沒用。 到初十,呼和伺候她換衣裳的時候隨口說了句:“娘娘又見豐腴,胸衣緊了。”金花忙雙手握著腰量,問:“是嗎?”低頭看,腰還是纖細的一握,小肚子似乎鼓起來一點兒,用手戳還硬邦邦。自言自語說:“肚子好像也胖一圈。”呼和手上不停,說:“哪只胖一圈?恕奴婢直言,胖不少,都鼓出來了,腰倒是還那么纖細。” 聽呼和這么說,她簡直唬一跳。月信不至,“胸脹腹高”,話本子里這幾個字兒不正是形容有孕……她? 把呼和遣出去,她坐在暗影里絞著帕子盤算。有孕不是都嘔吐?她早上刷牙都不吐。端貴人有孕時還暈倒了,她一點異樣也沒有。腿抽筋兒?沒有。酸兒辣女,她酸的辣的都一如既往喜歡吃。只有月事前渾身的不自在,周身酸酸的,可她分明很吃得下,睡得香,夜夜一覺到天亮,黑甜黑甜的。白天也是,除了會嬪妃、去太后處立規矩,她還歇晌,無論在坤寧宮還是養心殿,都睡得沉寧,回回被福臨硬吻著叫醒。嘴里含著酸梅子,砸吧砸吧嘴兒,把前輩子這一世的回憶搜了個遍,細細捋了蛛絲馬跡,委決不下。 三指捏著手腕子號脈,聽來聽去沒個頭緒。這會兒要是寶音姑姑在宮里就好了,寶音姑姑一捏人手腕子就真相大白。 緩身躺平,小肚子仍鼓著,以前躺平肚腹就癟下去,現在上腹凹著,小腹一點點的凸出,都顯得格外高聳……嚇,輕輕戳兩下,小娃娃……光這么想想,她忍不住先蓄了滿眼淚。奇跡。無數的步驟,每一步都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剛好,肚子里才可能有個小娃娃。她何德何能,每頓一大碗湯藥,還督促福臨苦著臉用小羊盲腸,該做的她都盡力了,結果反而有了小娃娃?越想越苦。 若伊好好的,大概長得跟福臨一模一樣,長眉毛,高鼻子,細長的丹鳳眼,胖胖的小rou手上貝殼狀的小指甲,小姑娘尤其像爹爹,是英氣又有風情的小美人兒。可是,她跟他是親戚,往上數,總能找到同一個祖宗,千絲萬縷的親戚關系……小娃娃能好好的么?能留著伊? 一旦生了念頭,念頭就在心里扎根,無論如何驅不散趕不走,她行動,就覺得肚里當真有個小娃娃,頂著小肚子,脹脹的,還怦怦直跳。再細品,最近的腹脹跟月信的腹脹仿佛就是不一樣。 本來手指頭還在肚子上戳戳,這么想著愛惜地收了手。輕輕撩開衣裳,肘撐著身子,探頭細瞧。真看,又覺得跟之前沒兩樣,睡得著、吃飯香,當然貼秋膘,肚腹最容易囤積脂肪,況且她真的一點兒有孕的癥狀也沒有…… 再見福臨,他手一張,她卻不敢縱著身子往他身上跳,只文文靜靜走過去,把臉擱在他肩上,嬌聲喚:“萬歲。有事跟您說。” 作者有話說: 大事大事。 第85章 捌伍 福臨沒想到金花這么文靜嫻雅, 拉著她的手往榻邊走:“什么事?這么鄭重其事?”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腳步端莊有章法,“噗篤”“噗篤”行得不像往日猶豫。 他發現她不一樣, 扭臉看,她小心翼翼斂了衣裳, 手扶著腰在榻上坐下。于是忍不住問:“你今日有事?“可又說不出她究竟哪兒不一樣。 她坐定了,抬臉笑笑說:”是有事。想去看三阿哥, 萬歲陪我走一趟?蘇墨爾姑姑不在宮中, 我自己去怪沒意思。“其實是她不敢自己去,宮斗劇愛好者,當初佟妃有孕,她單獨見佟妃都心驚膽寒, 啟門開窗, 讓小宮女小太監站在廊下聽消息;如今叫她自己去看千尊萬貴的三阿哥, 她萬萬沒這膽量。也是知道福臨對她有求必應, 所以要他陪。 最近太后不喜歡她,晚上那頓點心不喚她伺候。想著太后晚上這頓點心隆重,一時半會兒用不完,太后又愛拉著皇帝說會兒話兒,趁機還要勸些“雨露均沾”之類,金花朝福臨彎彎嘴角,投去“我等你”的一瞥, 就退出來。 去慈寧宮逛了一趟,來回兩遍乘輿,她卻倦了, 沒精打采徑回內殿歪著, 又開始琢磨“肚腹囤積脂肪”, 勞什子大姨媽……伸手摸著微微比以前豐腴些的小腹,自從疑心有孕,細體會起來,連月信前的墜脹都感受錯了。這幾日的不適,更像是從內里生發出的鼓脹。 她蜷成個團蜷在床帳里,瞪著眼睛空洞地盯著福臨平日睡的枕頭,她真想馬上宣太醫,興師動眾,鬧得闔宮皆知也沒關系,甚至就此又落了笑柄,“皇后誤會有孕”,更沒關系,她就想聽太醫說幾句諸如:氣淤血滯、元氣虧虛之類的話。可萬一……若她有孕,福臨肯定第一個樂暈過去,那個人,還沒合帳就敢妄想有孕,“是真的就好了”;后來她不想產育,他又幻想“若是有了就是天意”……他有多想要他倆的小娃娃,沒人比她更清楚。 他不說,他只努著架勢日日夜夜疼她。隔三差五,他跟從水里撈出來似的,黏黏膩膩地摟著她,也要在她耳邊絮叨:“朕聽你的,可要是這么著也有了……”一邊把小羊盲腸拽脫了扔在地上,“這惱人的玩意兒。”后宮那么多人想要的,他只給她,而她一門心思千萬千萬不要。 每次聽他這么說,她都覺得他癡心,她還吃著藥呢,每一個避子的法子都有失誤的概率,若是兩個法子一起用,總該萬無一失。誰成想千算萬算,就算漏了那幾天。 若是太醫診出個喜脈,他大約能樂瘋,然后把她當明瓷一般護著,日夜守著。那她徹底沒機會轉圜。若他不知道,等寶音姑姑入宮,姑姑還能幫自己。 溫燙的手心摸著微微鼓的小腹,里面有小娃娃?要是真的,伊現在大約才幾周,剛剛是個豆兒。不知是手上的還是肚腹的哪根血管在跳,“撲通撲通”,她也知道肯定不是小娃娃的心跳,可是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滾,養了福全,看過剛出生的三阿哥,她想要小娃娃,長一雙英氣的丹鳳眼,薄薄的嘴唇,跟福臨一個模子刻出來。無論是小姑娘還是小伙子她都喜歡。她的,也是他的,他倆的。 可想是一回事兒,理智是另一回事兒。她已經跟他好了,她能走的最遠處,再遠,她還有理智。再往遠處探一探,不過是一日不來月信,她就當她有,好好愛護肚里的伊,直到她不能再愛護伊那一日…… 兩手護著小腹,肚腹上一個輕緩的突,一指一指挪著量了個遍,她躺著流了滿臉淚。福臨跟她,要是沒有血緣關系就好了。 * 想著她之后還要去景仁宮看三阿哥,皇帝急急忙忙扒了兩口膳,趕著去坤寧宮。秋天日短,等到了,天早黑透了,坤寧宮一片靜悄悄,門口兩盞燈籠隨著秋風飄飄搖搖,照得門口的臺階的影忽長忽短,時濃時淡。他看了眼天上的大半個月亮,擺著長腿進了坤寧宮,三步兩步進殿,結果外殿燈火通明,空無一人。 ? 他往旁邊一掃,就看皇后的小宮女朝殿里看一眼,會了意,輕手輕腳往寢殿走,里頭只在門口點了盞戳燈。進去眨眨眼,看清了,她正睡著,兩手攏在肚腹上;輕手輕腳往前走了兩步,眼睛適應了,他才發覺她醒著,輕易不肯張的掌心正貼著小肚子來回摩挲,淡紫色的綢子衣裳,撫平了,露出衣裳下一個微微突出的輪廓。 他心里被個瘋狂的念頭擊懵了,突然喘不上氣,腿上像灌了鉛,邁也邁不動。她的月事!從他倆好了就沒來過,算起來,已經一個多月。他輕輕張嘴吸了一口氣,像怕嚇著她似的,輕步走過去。在床邊坐下,她仍沒發覺,兩只小手仍舊在肚腹上一點一點挪,他往她臉上看,才發覺她正哭,小腫嘴微微張著,闔著眼睛,尖尖的眼角滲著一顆一顆的大淚珠兒。 他張著指節修長的手,捂上她的小手,輕聲喚她:“金花。” 她被他嚇了一跳,忙把兩手從腹上抽出來,捂在臉上擦眼淚,撒嬌地半滾了滾,咕噥著說:“萬歲,嚇著我了。” 他想抱她卻生怕傷著她,手輕手重,他看她就是個薄瓷娃娃,唯恐一碰就壞,只能溫聲說:“別怕。” “太醫來看過了嚒?怪不得今兒在慈寧宮燈花一個勁兒爆,原來有喜事兒!要不是朕碰個正著,你還要瞞朕到什么時候?”突然想起來她反常,何時見她扶著腰往榻上坐,越發相信自己想的不錯,她肯定是有孕,這么大喜事,何時知道的?竟然瞞著他。 “什么太醫?什么喜事?”她忽地坐起身,臉上還掛著淚,眼睛里霧氣迷蒙,語氣里還帶著哭意,寶石核兒樣的眼睛盯著他。 “嗌,你慢點兒。”他轉個方向,把她摟在懷里,讓她頭靠在他肩上,“這么靠著舒服點兒?” 她要轉頭,被他摁住了:“躺著說。”順著胳膊握上她的拳,另一只大手將落未落摸到她小腹上,說:“朕明年能當阿瑪了?”大手頓了頓,還是不敢摸,收了手把她在懷里抱緊了,“別怕,朕陪著你,朕能做的都幫你做,以后無論是阿哥還是格格我們都自己養。” 她聽他越說越上頭,顧不上自己的千愁萬緒,更顧不上滿臉淚,抓著他的手粗粗往肚子上摁,說:“萬歲,沒……您誤會,我就是長胖了,你看。”她捏捏腰腹間的脂肪,又從他懷里掙脫出來,要跳給他看,被他一把抱住了:“金花,金花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