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順治的寵后日常 第43節
他想了想,說:“把鷹帶著,咱們放鷹玩兒。”于是對著殿外喊了一聲,“吳良輔,傳命把朕的鷹從西苑送到南苑。” 皇后拉著皇帝的手說:“萬歲,我們去南苑侍疾,人還沒到,鷹先到了,妥當嚒?要不我們先去,鷹再說。” 皇帝想了想,有理,又朝殿外喊:“吳良輔,讓西苑預備著,朕傳鷹的時候再送。” 這時聽到吳良輔在殿外應了一聲,福臨搖了搖頭,這個老油條,知道他第一個令要改,沒動,到第二個令出才答應。 * 下午,皇帝與皇后攜手到南苑的東行宮,蘇墨爾聽到消息,早從殿里迎出來,領著帝后二人繞過正殿,直入后面的寢宮。 濃烈的中藥味直沖鼻子,金花輕輕抽了抽鼻子,福臨聽到了,扭頭溫情脈脈地看了她一眼,又捏緊了他手中的軟拳頭。她發覺他攥拳,看了他一眼,眼神觸到他淺青色的下巴頦,心就安定了,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往殿里邁。 “皇帝哥哥,嫂嫂,你們可來了。”兩人進殿,迎面而來的是四貞格格,她神色憔悴,眼下一片矚目的青色眼圈,神色黯淡,神情焦慮,衣裳揉得皺巴巴,還是昨日出宮時穿的那一身。緊緊拉住金花的手,說,“快來看看皇額娘。” 金花湊到床邊,見太后閉目躺在床上,泛黃的臉,不施粉黛,打眼瞧著仿佛有些蒼白,呼吸輕慢。她想伸手探探太后的額,又忌憚太后的威嚴,只跟在福臨身后,探著腦袋目不轉睛盯著太后的臉。 就聽福臨說:“先跟四貞出去說說話,朕陪皇額娘待會兒。”他穿著風兜斂襟在床邊坐下。于是皇后嬌聲說:“萬歲,屋里暖,解了風兜罷,坐著也舒服。”說完伸手松他的風兜帶子,幫他脫了,把風兜抱在懷里,親親熱熱跟四貞格格挽著胳膊往外走。 兩人腳邁出殿,金花拉住四貞:“meimei,快說說皇額娘是個什么癥候?問了你皇帝哥哥一路,他只木著臉不說話。” “昨天下午到這兒還好好的。晚上照常吃了點心,誰想等到睡覺前兒就喊不受用,姑姑沒主意,叫我過來看,額娘渾身熱乎乎,精神頭也不濟,還嚷頭疼。從那會兒躺下就沒醒轉。”四貞見到帝后,有了主心骨,沒那么怕了,才細細回憶著昨日的情形,緩緩地一邊回想一邊說。 金花長舒一口氣,想,太后是要教康熙帝怎么做皇帝的人,還有捉鰲拜等諸多大事等著她,壽享76歲,這次的風寒,大約就是個小病小波折。只是,若不嚴重,怎么把四貞格格急成這幅樣子,平日極利索爽利的一個女孩子,現在不修邊幅,鬢邊毛毛的,臉上的妝半殘了,一身衣裳滾得周身是褶子,袖口還濕過,一圈洇過的水跡子,在緞子衣料上格外顯眼。于是拉著她,說:“一天沒洗漱了?可用過膳?先去梳妝換換衣裳,再吃口飯,等皇額娘醒了,見她一個漂漂亮亮的格格變成個邋遢妞兒,嫂嫂我又該吃教訓了。今夜換我守著皇額娘。” 兩人也不叫宮女兒伺候,金花挽了袖子幫四貞凈面勻妝,兩人一邊忙活,一邊絮絮聊天: “meimei,昨兒太醫來診癥說什么?” “這正是奇處,太醫來了也沒瞧出什么,斷不清病因,自然找不到藥石的門路,只開了些扶正養元的方子,說是補養的藥,叫吃吃看。” 金花正擰手巾,聽四貞這么說,愣了。太后昏迷,太醫開扶正養元的方子,那不就是對付著喝點補藥?譬如上一輩子吃復合維生素,或者各種高麗參、紅參、大棗濃縮液。再想蘇墨爾,從小陪著太后的老人兒,什么大風大浪沒經歷過,先帝駕崩,福臨登基,伺候過兩朝皇帝的老辣角色,太后風寒竟然就把她唬得沒了主意,太后還沒暈呢,她先慌慌張張去找四貞這個未出閣的格格討主意?演得有些過了。怪不得福臨來得不徐不疾,還一片玩心,要直接送鷹來,他早已經心里有數;又嫌家丑,不肯對她直言,她一路上問了他幾次,他只摟著她不吭聲。 盯著四貞高顴骨上的黑眼圈,金花心疼她,這就是個不明就里的群演,而且獨她被蒙在鼓里,真心實意地著急擔心;正是有了這個群演的真意表演,前朝和后宮才信太后生了急病。所以福臨明知太后裝病,卻不得不同她趕來南苑侍疾,唾沫星子壓死人。 想明白了,金花哭笑不得。這母子斗什么法,多少話宮里說不得,要跑來南苑說;多少話好好說不得,要裝病說。 * 目送金花和四貞出殿,福臨拉著母親的手,說:“皇額娘,有話,直說罷,兒子日日在眼前,何必弄這些,多此一舉。” 太后睜開眼,狡黠而不失威嚴地笑了笑:“皇帝識破了?不錯,予沒白教你。只是予沒想到,予教你的,都被你用來對付予。” 福臨誠懇地說:“皇額娘,朕不是對付您,只是,朕還是先帝的兒子,愛新覺羅氏的子孫,朕一直記得先帝駕崩前叮囑朕的話。” 作者有話說: 幾乎所有的宮斗都是男主一挽袖子替女主斗…… 比心。 第76章 先帝 福臨去榻上拿了個大引枕, 太后接過墊在身后,轉身的時候眼神閃了閃,想, 先帝逝前何曾跟福臨說過這些話?正想著,聽他繼續說:“那時先帝病已篤, 朕還小,有一夜皇額娘不在宮里……”說到這兒, 他對太后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 眼神犀利,跟刀子似的。 他記得小時候,母親不受先帝寵愛,可她經常通宵不在寢宮, 只有蘇墨爾和乳母帶著他過夜。有一夜, 他睡得迷迷糊糊, 突然聽到一個渾厚的聲音叫他:“福臨, 福臨。” 他睜開眼,一張慈祥的臉映入眼簾,是他父親,皇太極。他那時還小,但是也知道父親已經病入膏肓,纏綿病榻月余,突然看到父親眼神炯炯坐在自己身邊, 他心里高興,一下就醒了,脆生生喊一聲:“皇阿瑪。”彈起來撲到父親懷里, 摟著皇太極的脖子, 說, “皇阿瑪,您身體好些了?兒子好擔心。” 皇太極強打著精神,咳了兩聲,把兒子抱在懷里,說:“福臨,朕跟你說幾句話,你要仔細聽,牢牢記住。”他深夜從寢宮來兒子的住處,已經力竭,只能勉強穩住懷里的兒子,輕聲說,“福臨,你記著,你姓愛新覺羅,是布庫里雍順的后人;你額娘是博爾濟吉特氏……”說到這兒,皇太極緩了口氣,繼續一字一頓地說,“無論以后哪位伯、叔或兄弟當了皇帝,你都得心中有數,天下是愛新覺羅的天下。你額娘,要尊敬她、孝敬她,但她終究不是咱家人。”當時皇太極未立嗣,也沒有讓福臨承繼大|統的打算,全是父親愛子的殷殷之情,慮及福臨母親強勢,他硬撐著來同幼子說這幾句叮嚀的話。 福臨瞪著亮晶晶的眼睛望著父親灰敗的臉,稚聲稚氣說:“皇阿瑪,兒子聽不懂。”雖不懂,但他知道這幾句話極重要懇切,聰慧的他將父親說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刻入腦海,往后許多年,每遇大事,他總不自覺想起父親渾厚的聲音說“天下是愛新覺羅的天下”。 之后沒多久,皇太極連立嗣的旨意都沒留下,遽然龍歸大海。多虧他臨終前給福臨留下這幾句話,之后他登基,越多與太后意見相左,就越懵懵懂懂明白父親這幾句話的意思。到他第二次大婚,母親明知道他不喜歡蒙古姑娘,想選個自己喜歡的妻,仍威逼利誘,給他挑了個博爾濟吉特氏家的姑娘,他突然全懂了,撥開迷霧見到天幕上一輪郎朗明月,之前朦朦朧朧的念頭變得清晰。 太后身負家族使命嫁給皇太極,就算當了太后,她還是心心念念的蒙古四十九旗和博爾濟吉特氏,是融入血液的執念。她是皇帝的母親、滿清的太后,可她首先是蒙古和博爾濟吉特氏的太后。 為了“北不斷親”,更為了鞏固博爾濟吉特氏在愛新覺羅氏皇帝后宮的勢力,她先授意多爾袞給福臨挑了孟古青,是博爾濟吉特氏的親侄女;皇帝鬧著廢后,她又選了阿拉坦琪琪格,是她的表外孫女兒,跟她這一支的親戚關系遠了些,總歸姓博爾濟吉特氏,好桃仍在自家筐里。 可也從二次大婚時起,福臨忍無可忍,決心架空太后,收回權柄。萬萬沒想到,唯一的變數竟然是皇后。想到皇后他心里泛起一股溫柔,本來他預備先委屈成婚,事成后廢后,選個滿族或者漢族的皇后,挑個他真心喜歡的才女,誰想金花不僅是個美女,還是個才女,更是他真心真意喜歡的。 太后看皇帝眼神變和緩了些,聽他接著說:“先帝的話,兒子本來不懂,但是母親一步一步的舉動,竟然讓兒子懂了。兒子是大清的天子,但是母親不僅僅是大清的太后,母親始終姓博爾濟吉特氏。” 這幾句說得語氣和緩,但內容極有份量,寥寥幾句,把福臨想對母親說的話都說盡了。他不想跟母親撕破臉,最近太后在前朝和后宮耳聵目瞽,他又墊上這幾句話,他熱望母親知難而退,不要再插手前朝的政事,也不要在后宮對他的后妃們指手畫腳。 說完這幾句,寢殿里陷入平靜,只聽燈花“噼啪”爆了兩聲,火光呼呼跳,照在太后臉上忽明忽暗。福臨就著燈凝視母親的臉,自從他登基,太后顯著地老了,縱然保養得宜,眼角額角仍舊現出細密的皺紋,母親再也不是那個腰肢纖細笑容純凈的年輕女子了。想到母親聯合叔伯擁他登基,入關,與攝政王多爾袞和議政王大臣會議周旋,擔驚受怕,殫精竭慮……這些皺紋就是這么來的吧。所以福臨愛重母親,收了母親的權柄后,他希望兩人母慈子孝,他盼著承歡膝下,他甚至愿意“彩衣娛親”。母親就此收手就好了。 太后蒼白著臉一笑,說:“皇帝長成了,不僅能看穿予的計,還能對予使計了。予還奇怪,鰲拜和遏必隆兩位大將怎么在慈寧宮門口磕了個頭就走,是皇帝在前朝已經排布好了?”她有些不能信,三個月以前,她威逼著皇帝娶博爾濟吉特氏的女兒,他還只能委屈心意乖乖就范,只過了短短的時日,他怎么就把前朝那些狡詐的老臣都降服了。她知道終有這么一天,可她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看皇帝不動聲色地頷首,她心里嘆,竟是真的不聲不響降服了老臣,她大意了,她的兒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英明干練?委實出乎她意料,她還盯著他的后宮要管他寵幸哪位嬪妃,他竟然已經把前朝的權柄抓在自己手里。沒了前朝的挾制,他也不會再在后宮受她的威壓,因為她的令而寵幸嬪妃的日子怕是一去不復返了。 更沒想到他一來南苑就拆穿了她裝病,又跟她當面鑼對面鼓地把收權的事兒說開了,一時間有些心亂。要大鬧一場礙著母子的身份,還有君臣之份;可就此收斂了鋒芒,在后宮當太后,實非她所愿。那她跟懿靖大貴妃和康惠淑妃一樣,都是死了男人又沒有實權的寡婦罷。她的處境更招嘲,畢竟懿靖大貴妃的兒子沒有實權、康惠淑妃沒有兒子,她的兒子貴為天子,那又怎么樣,還不是在后宮摸摸紙牌打打馬吊就是一日……真到那時候,皇后還能像往常一樣日日請安不輟,乖巧伺候她用點心?畢竟現在她已經不聽她的話,堅辭不肯去勸皇帝“雨露均沾”。這么想著,這對小夫妻倒同心,商議好的一般不遵她的懿旨。 轉個念頭,什么“商議好的一般”,就是商議好的!她猶猶豫豫盯著皇帝的臉,問:“皇帝對皇后……”他聽到皇后,不自覺地在臉上綻出一個笑,話也多起來:“朕與皇后,夫妻同心。多虧皇額娘做主,朕才有了一位這么合心意的妻。大婚前,湯瑪法還與朕談說‘一夫一妻’,朕沒想到,竟與皇后實現了……皇額娘,求您看在她與您同姓博爾濟吉特氏的份兒上善待她;也求您成全兒子,別再干涉兒子的后宮,什么‘雨露均沾’,翻牌子,這些老例,都蠲了吧。” 太后越聽,心情越沉重。皇太極崩后,福臨登|基,她的姑姑,皇太極的皇后,孝端文皇后掌著后宮事,才硬生生攪黃了她跟攝政王多爾袞的婚事;臨到自己當太后,皇帝卻讓她別再干涉后宮。她一生要強,到了,竟兩頭不到岸,前朝后宮都沒她的容身之地,以后長夜漫漫,可怎么熬。 她正斟酌著要說幾句,就聽皇帝說:“皇額娘沒事,兒子放心了,早歇著,兒子明日再同皇后來請安。”說完起身行禮,不等她答應,自顧自起身出去。明黃的衣裳影兒,隨著一聲闔門的“吱呀”消失在門口。 他還真是位說一不二的天子了!蘇墨爾見皇帝出去,推門進來,見太后靠著引枕坐著還吃了一驚:“太后,您起來了?” 太后苦笑一聲:“兒大不由娘。斗不過咯。”仰頭倒在引枕上,閉目想了想,說,“蘇墨爾,太醫開的扶正養元的補藥呢?端來予吃,予還能斗。” * 皇帝打門出來,走了兩步,吩咐大太監吳良輔:“既然太后無大恙,叫西苑把鷹送過來吧。也給太后散散心。” 走回自己慣常住的殿,皇后和四貞格格正對坐著用點心。四貞面前的碟里整齊碼著rou菜小饃饃,一看就是金花布的菜;金花面前是一碗湯藥,老遠就能聞到她碗里的藥又酸又苦。 “怎么還喝藥?朕瞧著這風寒老早好了。”他進殿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金花身邊,背著手瞧她的臉。 作者有話說: 明天更長一點。 第77章 夜侍 四貞格格見皇帝哥哥突然進殿, 起身行禮,不等皇后嫂嫂答,先一臉焦慮急著問:“皇帝哥哥, 太后病情如何?” 福臨仍舊盯著金花的臉答:“險雖險,卻不兇, 醒了就好了。四貞妹子不必掛心,皇額娘說她現在用膳服藥, 你們都別拘著虛禮去鬧她, 攪得她用不香。”說著伸手搭在金花肩上,看她仰臉對著自己嫣然一笑,那雙會說話的桃花眼,像是明白他剛剛跟太后說了些什么話, 他突然生出無限的知己感。 又想了想, 盯著皇后眼前的湯藥, 說:“皇后的酸梅子帶了?朕給你取了過口?太后無事, 本來明日能去跑馬放鷹,風寒一直不愈,能去得?” 四貞聽說太后已經醒了,又見皇帝如此不以為意,猜著太后無事,放下心來,轉而笑瞇瞇看帝后夫婦兩人, 一對璧人,一人說,另一人含著笑聽, 含情脈脈的眼睛互望著, 出聲的只有幾句, 無聲的早有千言萬語,一片柔情蜜意在兩人之間流淌。忍不住掩口一笑,又調皮地搗亂,聲如銀鈴:“嫂嫂去不去的……妹子能去。” 不想福臨一撩袍子,在金花身旁坐下,說:“皇后不去,朕也不去,四貞自去?” 金花朝里挪了挪,讓他靠著自己坐上來,叫烏蘭添了一副碗筷,說:“我們仨明日一起去。”又對他說:“鴨舌糟得好,嘗一嘗,就是辣,您就口奶茶。”說著給他夾了兩個鴨舌。又撿著他愛吃的,布了一碟子。忙完才撂了筷子,皺皺嫩白的眉心,端起自己的那碗湯藥。 他眼尖,早看到她的酸梅子罐子,拿在手里,眼巴巴等她一仰頭喝完了,“噌”拔開罐子蓋兒,送到她眼前,看她伸著兩根細白的手指拈了一顆含在嘴里,兩人一個我看你,一個你瞧我,互相對了下眼神,又都會心一笑。 四貞格格在一旁微笑看著他二人,起身說:“妹子先走一步,賢伉儷留步。再在這兒留著,要被你二人酸倒牙了。”說著伸過手來,“皇帝哥哥,也賞四貞一顆梅子?”麻溜兒探到罐子里捏著一個梅子,噙進櫻唇,鼓著一側粉腮,腳底抹油般往外溜,又聽皇后說:“一會兒咱們一起去皇額娘處。”四貞“嗯”一聲,頭也不回出殿了。 金花咂么著嘴里的酸梅子,舒展開眉心,看著四貞閉了門,想她走遠了,跟福臨說:“憨四貞,真給嚇壞了。”又問他,“皇額娘費這些周折,把我們兩人叫到南苑來,是為什么?” “沒想通,無論為什么罷,朕來前兒已經明發,無論調遠近的兵進京都要朕的手諭,太后在軍中的勢力應該沒那么大,雖說還沒清理完……可是不怕,有叔王和那幾位老將,還有濟度!出不了亂子。”皇帝一邊說,一邊眨著眼睛想,手上卻沒停,夾了只蝦,細細剝了殼,干凈細長的手指捏著送到皇后嘴邊,“蝦。” 她莞爾一笑,舌頭蹭著梅子說:“吃了藥吃這個腥,也不餓。您吃。忙了一晚上。”他說的這些她聽得迷迷糊糊,其實不甚明白。多虧前朝后宮都是他給她撐著。剛穿來時還想靠自己“斗”出一片天,后來發現就她?完全不是個兒,能全須全尾就阿彌陀佛了。坐著也是坐著,她夾了只蝦到面前,剛伸著細白的手指要上手,被他捏走了,又聽他說:“別上手了,朕自己剝。” 于是她呷著茶,看他慢慢吃。他垂著眼,細細嚼著雞絲鴨絲燕窩小饅頭;兩人正默默坐著,他抬眼對著她深沉一笑,說:“要是有盞酒吃吃就好了。” 她又呷口茶,說:“我夜里去陪皇額娘,您要吃就傳一壺熱酒進來;吃了好睡覺。” “皇額娘那兒不用陪,過會兒跟四貞去拜一拜就得了。太后那身子骨兒,只怕比你還結實。”他說完又朝外頭喊,“吳良輔,給朕溫壺酒來。” 她放了茶碗,拉著他的袖子說:“要是皇額娘不用陪,您就別吃酒了。”一邊說一邊急了,臉上泛起一片紅,他轉頭看她,她眼含橫波,水滿將溢。要不是剛割腥啖膻,吃得嘴上手上都腥臊,他就直接摟著親上去了。 “怎么?南苑冷,吃了酒咱們暖和和地好睡覺。剛還叫朕吃,說了一句話又變了。”說著又湊到她耳邊,唇風擦著她的耳朵說,“倒是跟以前一樣,第一顆紐子讓解,第二顆紐子就摁著不給,善變。” 一句話說得她臉更紅了,眼神躲躲閃閃,舌尖把酸梅子推到一側去,鼓著腮,垂著眼說:“南苑不比宮里,皇額娘和四貞都住得近,只幾步遠,有點動靜四下聽得清清楚楚……”他吃了酒她更承不起,上次他在慈寧宮吃了兩盅藥酒,夜里險些把她揉搓碎了,第二天嗓子還啞著,多虧四貞不明白,但是太后看她的眼神兒就透著意味。坤寧宮和養心殿獨門獨院兒,好歹就他倆;南苑都住在東行宮,前后左右雞犬相聞。 他明白過來,說:“怕什么。”又說,“朕今晚明著跟皇額娘說要跟你‘一夫一妻’,你放心,皇額娘不允也沒法子,前朝后宮,朕說了算。” 可她說的不是這事兒,把臉蹭在他肩上,手環住他的腰,嬌嬌“嗯”了一聲。鼻息擦著他脖子上的皮膚,掠過突出的喉結,微微的氣息穿過她口鼻的聲音和她輕輕的嘆直往他耳朵里鉆,聞著熟悉的甜香味兒,他攥了攥拳,她這樣豐腴柔媚,他更要吃個酒壓壓驚。 門“哐啷”一聲,怕驚了帝后的好事,又像是專門要驚了他們的好事,吳良輔幾乎是踹開門,躬身端著一壺熱酒進殿,一邊說:“萬歲爺,東行宮只有高度的米酒。”利落將壺盞置在膳桌上,他目不斜視,又低著頭退出去。金花還沒把臉從福臨肩上挪下來,吳良輔已經又出去了。 帝后一個斟一個飲,正膩歪著,四貞格格遣了個小宮女來請皇后。金花伸著臉到福臨面前,說:“萬歲,幫我看看頭發亂嗎?妝還好?”他喝得急,丹鳳眼先迷離了,就見一張粉白的俏臉在眼前晃,桃花眼,翹鼻子,樣樣在他瞧著都是極美的,又可親。松了盞,把人硬箍在懷里先把嘴上的唇脂吃盡了。后來還是金花撓他的下巴,他才松了她,還意猶未盡。 皇后一邊往殿外走,一邊捏著帕子擦唇,等見到四貞格格,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四貞meimei,嫂嫂的妝還好?” 四貞一愣:“嫂嫂吃酒了?”皇后唇上不施脂,明顯是沒勻妝,香腮上卻兩片紅撲撲,嘴里又有淡淡的酒氣,所以她猜嫂嫂吃酒上臉了。 皇后一愣,囁嚅:“沒,吃湯藥,怎么敢吃酒。” 哈,那就是皇帝哥哥吃酒了,四貞電光石火間想明白了,笑著拍了嫂嫂一把:“好著呢!咱們走吧,再晚些太后該歇了。” 皇后和四貞格格一前一后進太后的寢殿。太后梳洗過換了衣裳,正襟危坐在榻上喝奶茶。金花微微抬頭,見她頭發梳得一絲不亂,旗裝上連個褶兒都沒有,忍不住暗暗嘆服,太后是個狠角色。 太后慈愛地賜了兩人座,拉著四貞的手說:“聽蘇墨爾說嚇著你了?這病險雖險,卻不兇,現在可不是好了?” 四貞盯著太后的臉,殷切說:“皇帝哥哥也這么說,看到額娘大好,女兒就安心了。您現在覺得怎么樣?身上可還有哪兒不舒服?太醫重新來瞧過嚒?” “太醫瞧過,藥也吃了,放心。”太后臉對著四貞,眼神卻往皇后身上瞥。 金花微微笑,看太后和四貞母女說話,心里說不上的滋味兒,上輩子對母親沒印象,這輩子是寶音姑姑奶大,母親對她極好,但總像有點客氣。眼前這對義母義女拉著手絮絮低語看得她滿心感動,又有點羨慕。 太后一招手,說:“皇后也坐到跟前來,可憐巴巴兒自己坐著,瞅著都快哭了。”等金花到了近前,太后的大手拉住她的小手,“咱們都姓博爾濟吉特,如今你又是予的兒婦,親上做親,別這么生分。” 金花心想太后今晚怎么轉了性兒?不是高高在上的婆母了。不知福臨跟母親聊了什么。這么瞧著,太后打定主意在福臨的屋檐下低頭,所以先跟她緩和關系?太后之前曾幫她,但從未跟她這么親熱,她搜了搜阿拉坦琪琪格的記憶,太后之前一直以威嚴的婆母自居,雖然同姓,她總是遠親,太后不屑于跟她細攀親戚。 母女三人團團坐著說了會兒話,太后說:“累了,你們退下,歇去罷。” 皇后虛讓了下,說:“皇額娘,兒臣今夜守著您侍候。”金花忖度,她跟皇帝專為侍疾而來,伺候太后就寢應當應分,但是福臨又說請個安即可,不必伺候過夜。 不料太后一口答應,說:“皇后有這份孝心,機會難得,就在床邊搭個榻,咱們娘倆還能說說話兒。” 作者有話說: 其實太后是個工具人。 開心你堅持到這一章了耶。 第78章 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