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秋水 第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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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叫人害了!” 第100章 新歲至 尸身被安置在了前廳。 周瀲著一身麻衣素服,立在堂前,迎來送往。 偶然抬起頭時,恍惚覺得,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 秋日他初回儋州時,也是這般。 那時是喜慶壽筵,人潮往來,鮮花著錦,聲色鼎沸。 誰都不會預料到今日。 壽筵時挑起的大紅燈籠已經撤下,匆匆裹了層白布,黑色的“奠”字刺人眼。 像是周牘潦草了結的一生。 尸體是在城郊的亂墳崗發現的。城中拾荒的老頭偶然路過,瞧見尸身所著衣衫富貴,不似尋常之人,狐疑之下才去報了官。 衙門里的仵作驗過尸身,瞧不出端倪,只好報了急病而亡,由周家拉了回去。 征得周瀲同意后,林沉趁夜入府,在暗室里重新驗過尸體。 果不其然,依舊是生查子之毒。 自口而入,份量足足多出三倍,才致暴斃。 周牘一生,鐵血手腕,殺伐決斷,連枕邊之人尚且不肯容情。 最后反倒在即將認回族譜的小兒子手中送了命。 那一晚,周瀲沉默地在棺槨旁站了許久,香燭燃到盡頭,猩紅的一點在夜色里微閃了閃,倏忽不見。 那些沒來得及出口的質問,無從洞悉的真相,伴著這個人的離世,就此隱沒,再無可尋。 他往盆中又放了一刀紙,火焰卷曲,紙緣泛起焦黑。 周瀲垂著眼,火光映在眼底,微微閃爍。 “你后悔過嗎?” 他對著早已不能開口的人問。 萬籟俱寂,只有紙窗外傳來的簌簌風聲。 周瀲站起身,拂去袍角落上的星點紙灰。 送去揚州的信有了回音,長長一封,紙箋之上淚痕點點,不知葉老爺子是在何樣的心境下落的筆。 老人家此生最悔之事,便是數十年前一時心軟,親口答允,將葉楣嫁入了周府。 葉楣逝世后,并未葬入周家祖墳。 葉老爺子偷偷派人潛進周府,替換了棺槨里的尸身。 如今躺在周家墳塋中的,并不是葉楣本人。 那個溫柔明凈的女兒被帶回了揚州,葬在葉家后山的溪澗旁。 是她年少時最常去的踏青之處,呼朋引伴,斗草投壺。 是她一生中最好的年華。 還未遇見周牘的年華。 周瀲拿殘茶潑進盆中,看青煙起,又散。 “她早入了輪回。” “外祖替她在佛前求了愿,黃泉路上,奈何橋邊,往后世世,都不會同你再相見。” “后悔……也無用了。“ *** 喪事過后,由族中長老出面,開了宗祠,正式立了周瀲為周家家主。 先前周澄母子還宗之事還未來得及安排,此時也不會有哪個不長眼的拿此事在周瀲面前說嘴,惹這位新任的家主不痛快。 年前那一場轟轟烈烈的風波過后,便就此擱置,不了了之了。 新喪在前,周家這個新年過得十分簡素。 周瀲坐在堂前太師椅上,眼見著周管家使人托了幾盤子紅封,同下人們一一派完,幾句吉祥話后,便遣散了眾人。 今年儋州的雪格外多,只半個時辰工夫,園中石徑上已積了層細碎的雪珠子。 雪粒落在油紙傘面上,簌簌作響,只襯得天地間愈加靜謐,渺渺杳杳。 周瀲加快了步子,細雪上印了梅花爪印,小小巧巧,他瞧見了,不由得笑,順著一路往前去。靴底落在一旁,遠遠地,雪上的印痕成了兩行。 拐過石徑盡頭,粉墻黛瓦,門檐下,謝執披著一襲白狐裘,斜倚著,垂首在逗懷中的貓。 燈籠暖黃的光落在眼睫上,根根分明,米色的蝶翼一般,微微顫著,沾了細碎的雪。 靴底踩在雪上,發出沙沙細響,燈下的人抬起頭,盈盈眉眼,唇上沾了抹杏子紅,小巧玲瓏的耳垂之上,白玉耳墜很輕地晃了晃,是凌霄花形。 他瞧見周瀲,捏著懷中貓的前爪,抬起手,朝著后者招一招,眼底有很淺的笑影閃過。 “少爺,” 他說。 “新年安樂。” “歲歲平安。” 城中不知何處放起了煙火,暗夜里綻開,火樹銀花,像撒了整片夜的星子。 又是新的一年。 第101章 甜梨汁 寒汀閣中生了炭火,冬夜里,室內卻暖融得好似春日一般。 貓在桌角臥著,舔了舔胡須,“咪嗚”一聲,懶洋洋地抬起爪子,撥弄謝執垂下的袍角,牙齒尖咬著,弄作濕漉漉一團。 謝執從桌上夾了只蝦仁餃,拿筷子尖兒挖了只蝦仁出來,清水里涮過,擱去貓嘴邊,這才堪堪將袍角解救出來。 周瀲捏著酒盞在一旁瞧,見貓吃得香甜,不由得笑道,“果真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我還未叫你喂過東西吃,反叫它占了先。” 謝執抬眼看他,眼皮很輕地一撩,手中竹筷兜轉,將碟子里剩下的半只蝦仁餃遞去了周瀲嘴邊。 “蝦餃蘸醋最佳。” “不過少爺腹中已釀了一壇子,想來不必再添了。” 周瀲笑著,張口吃了,又說他,“阿執好生敷衍。” 謝執收了筷子,握著琉璃盞飲了一口,眉尖微挑,道,“少爺果真是做了家主的人。” “言語行事好大的架子。” 經了上一回,周瀲是再不敢叫這人輕易碰酒了。此刻琉璃盞中盛得是新鮮榨好的雪梨汁,調了玫瑰鹵子進去,紅艷艷一片,權當應景。 謝執噙著杯口,略歪了歪頭,叫室內炭火熱氣蒸著,腮邊浮了褪不去的紅,乍然瞧著,竟也好似吃醉了酒一般。 “好喝嗎?” 周瀲問他。 不等后者應聲,先低下頭,傾身過去,在謝執唇角偷親了一記。 “很甜。” 不知是在說梨汁,還是說旁的。 謝執握著杯盞的手指微頓,眨了眨眼,下一刻,彎下腰,將貓摟了,湊去周瀲臉上貼了一記。 周瀲:“??” “貓肚子小,可不似少爺那般會釀醋,”謝執支著下巴道,“趁早來一下,免得待會兒同撐破了肚皮,可不大妙。” 胡說八道的歪理。 貓睜圓了眼,“咪嗚”一聲,伸出綿軟rou墊,一爪子拍在了周瀲額上。 周瀲哭笑不得地將貓挪開,自行執著細頸酒壺斟了杯玫瑰釀,舉著,同謝執在杯沿上輕碰了碰。 “往年除夕夜里,園中都會放煙火。” “儋州最細巧的工匠制出來,猴兒竄天,火樹銀花,好看得很。” “可惜……” 可惜謝執無緣得見。 “無妨,”謝執抬了抬眼,長睫簌簌,“明歲再看,也是一樣。” 周瀲先是一怔,繼而微微笑起來,低聲應了一句。 “嗯,待明年罷。” 周牘身故,將兩人先前計謀盡數打亂,眼前是不可測的淵峙,前路如何,誰都猜不著。 可桌旁的兩人心照不宣地沉默,將遙不可及的明年規避過去。 “雪似乎落得大了。” “要出去瞧瞧嗎?” 謝執隨手拎了一旁的白狐裘,還未動手,便被周瀲自然接過。三下五除二裹得嚴實,圓滾滾一團,雪白綿軟的小兔一般。 “哪里就能把人冷死?”謝執輕呼了口氣,吹開落在頰側的風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