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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釣秋水在線閱讀 - 釣秋水 第71節

釣秋水 第71節

    “在外頭更妥當些。”

    “況且,”他想起了什么,斂了眉眼,神色微黯。

    “他此刻,只怕更愿見我這副沉溺玩樂,不理家事的作態。”

    謝執默然,心下卻也不得不承認周瀲這話說的有理。

    周牘在府中獨專,比起一個事事阻撓,不肯叫自己順意的兒子,自然還是不理事的紈绔更順眼些。

    “先前周府諸事,你都曾探查過一二。”

    “關于我那庶母同……弟弟,”周瀲深吸一口氣,沉聲問謝執道,

    “可有打探到什么?”

    謝執同他視線相對,沉吟一瞬,不急著答,反問道,

    “令尊那邊的說辭如何?”

    周瀲想到竹軒中那一幕,閉了閉眼,嗤笑一聲,“還能有什么?”

    “不過早年一段風流韻事。”

    “好巧不巧,這人同靖王府有舊,兜兜轉轉,才于多年后再見。”

    說到最后,話語間難掩譏諷之意,“當真是上天續下的姻緣。”

    謝執:“……”

    怪不得周瀲著惱,這話本子似的說辭,糊弄鬼呢?

    “那少爺以為呢?”

    他觀察著周瀲的神情,“你覺得,此事幾分真幾分假?”

    “若無靖王牽扯其中,或許還能信上三分。”

    “至于如今,”周瀲目光閃爍一瞬,毫不留情地嘲道,“擺明了是拿來釣魚的餌。”

    “只有昏了頭的人才瞧不出,任憑旁人攔著,也要掙去咬鉤。”

    話音落地,他對上謝執視線,瞧見從對方眼神中透出的,似有似無的打量之意,緊繃的神色也不由得松了些許,朝他笑道,

    “怎么?”

    “沒什么,”謝執搖了搖頭,若有所思道,“只是覺得,你大約隨令堂多些。”

    周牘可沒長這么一副聰明腦袋。

    周瀲不知這話從何而起,怔了一瞬,哭笑不得道了聲謝。

    謝執接道,“之前為了查靖王一事,我的人曾調查過令尊的行蹤。”

    “他外出之際常去的地方,是城中吉祥巷里的一戶人家。”

    他停下來,很快地瞥了一眼周瀲神色,繼續道,

    “那戶人家有婦人稚童,并一名年輕公子,年歲同你仿佛。”

    末一句話好似驚雷一般,兜頭朝周瀲罩下。

    后者一時有些怔了,又幾乎懷疑自己聽錯。

    年歲仿佛。

    那時葉氏尚在,他們尚且是外人稱羨的一對鴛侶。

    怪不得。

    怪不得周牘口口聲聲,說要幼弟在側相助一二,卻只字不提那孩童的歲齡。

    想來連他自己都心虛,不敢聲張。

    昔年情深,竟都是摻過假的。

    想明此處,周瀲只覺胸膛之中一片荒涼,連原以為的震怒情緒都生不出幾分。

    或許在周牘坦誠“露水情緣”的那一瞬,他就隱約猜出了其中內情。

    只是不愿承認罷了。

    “你……還好嗎?”

    謝執大約是瞧出他臉色不對,未往下講,猶豫一瞬,伸出手,覆在他手上,很輕地拍了一拍。

    掌心干燥柔軟,落在手背上,力道很輕,卻莫名地叫人生出幾分安心。

    周瀲抬起眼,撐出一個不明顯的笑,“無妨。”

    “繼續吧。”

    謝執看了他一眼,遲疑片刻,到底未將手再收回來。

    “鄰里講,那戶人家在吉祥巷中長居多年,婦人只稱,家中老爺在外處經商,往返不便,才鮮少露面。見母子幾人衣著光鮮,旁人也未起疑心。”

    “約莫月余前,靖王府邸附近的人手偶然看見那婦人并年輕公子出入王府之中,每每從側門而入,行蹤隱秘。”

    “再后來,便是令尊領著那人,在府邸往來了。”

    “偶有幾回,那位年輕公子也曾獨自往靖王府邸去,停留許久,再由靖王身邊管家送出。”

    “令尊對此事,想來也是不知情的。”

    謝執說完,停頓一瞬,又道,“有關此事的消息,我方才所提已是全部。”

    “至于令尊為何驟然決定將他們母子幾人接入府中,我雖不知內情,大約也能猜出幾分。”

    “想來少爺心中,亦有定論。”

    定論嗎?

    周瀲在心底嗤笑一聲。

    當然能猜出來。

    周牘自詡聰明,一心指望借靖王的東風,掙出一份從龍之功。

    費盡心機,卻不想對方棋高一著,早已藉著他親近人之手,來了一場黃雀在后的戲碼。

    枉他這些年來耗費心力,將那母子幾人安安穩穩地藏在吉祥巷中,半點風聲也不露。

    想來也不會料到,有朝一日,會被他們聯合外人布局,將周家算進囊中。

    實在可笑。

    “還有一事,”

    謝執又想起什么,面帶猶疑,頓了一頓,還是將話說出口,

    “為著弄清那位外室真實身份,我的人尋到府中從前舊人查探。”

    “誰知細問之下,又問出了些別的。”

    此事他本不欲叫周瀲知曉,可如今情勢所迫,二人身處周府,群狼環伺之處,卻由不得人。

    他看向周瀲的眼神有些奇怪,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忍。

    周瀲同他對視,電光火石間,恍惚猜到了什么,卻又不敢細想。

    他緊抿著唇,一雙眼怔怔地,直盯著人,眼底浮出點點猩紅之意,莫名有些駭人。

    時間像是過了許久,他聽見謝執緩慢開口,字字都聽在耳中,卻連不成句。

    “當年葉夫人之死,或許,另有蹊蹺。”

    蹊蹺……是何意?

    周瀲茫茫然地睜著眼,視線落在謝執身上,但又好似透過他,虛虛地不知落在何處。

    口中軟rou在不自覺中咬破,舌根處血腥氣息駭人得濃重,他在恍惚中,又被喚回一兩分清明。

    腦中亂糟糟一片,像是木的,又像被人拿刀子生生剜出來,連著一捧捧血rou攪和在一處,疼得發顫。

    謝執的聲音仍在繼續,嗡嗡的,像隔著水,叫人聽不分明。

    “依著當日令尊所言,葉夫人當年乃是病逝。”

    “可我的人尋到舊日服侍過葉夫人的婢女,她只講,葉夫人身體素來康健,少有癥候。”

    “即便是當日生產之時傷了根本,后面慢慢養著,上好藥材溫補,漸漸也調養過來。”

    “偏偏是那不知名的病癥,大夫俱瞧不出緣故,熬了幾日便撐不下去,撒手人寰,實在蹊蹺得很。”

    “且當日,那婢女還透漏出另一道消息。”

    謝執頓了下,低聲繼續道,“葉夫人過身后,葉老爺子心中存疑,曾悄悄從外頭請了大夫,查驗尸/身。”

    “大夫驗過之后,卻稱尸/身之上……有中毒之象。”

    周瀲只覺自己被投進了二月寒冬之中,渾身上下的血液一寸寸涼下去,心頭生寒。

    “……然后呢?”

    謝執搖了搖頭,“那婢女所知僅限于此。”

    “之后如何,她離開周府后,一概不曉。”

    “只是,”他抿了抿唇,“此后儋州風平浪靜,周家葉家……并無齟齬,”

    “大抵,是不了了之的。”

    至于為何,除卻當事之人,誰都不知內情,也無從置喙。

    “所以,外祖他……早有疑心?”周瀲喃喃。

    “既如此,為何這么多年,他從未同我提過此事?”

    任由他被瞞在鼓中,同周牘之間父慈子孝了這么多年。

    謝執度著他的神色,沉吟片刻,低聲道,“此事到底只是舊傳,其中幾分真假,你我并不知曉。”

    “若要知曉真相,只怕還要去尋當事之人。”

    “無論真相如何,總要親耳聽見,才算作數。”

    話音剛落,車外陡然傳來一聲巨響,車身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