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秋水 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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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而已,”謝執進了屋內,隨手將手中包裹擱去桌上,摸了個白瓷盒子擲給她,“怎么就嚇成這樣?” “您還說呢,”阿拂隨手接了,也顧不上瞧,只憂心忡忡道,“午前您就出去了,半日都不見蹤影。” “我心里悔得什么似的。” “那位身邊素來帶著暗衛的,咱們在儋州帶的人手統共就那么幾個,您要真陷在那兒了……阿拂想都不敢想。” 貓聽見屋里頭的動靜,一路小跑著噠噠過來,徑直溜去謝執腳邊,尾巴圈成圈兒蹭著,愛嬌得很。 謝執俯身把它抱到懷里,伸手在橘色的耳尖上揉了揉,漫不經心道,“這不是回來了?” “外頭的人手跟了那么多回,都相安無事。總不見得我就這般沒用。” 他說著,又抬起頭,朝方才擲給阿拂的盒子揚了揚下巴,“城里采芳齋新出的胭脂香膏。” “想著你喜歡,順路替你帶一盒。” “當補你今日擔驚受怕了。” 謝執偷溜出府,寒汀閣里卻不能空著。先前二人商議之下,只得由阿拂扮作謝執的模樣,假作染恙,在樓上躺了半日。 阿拂謝過,又低聲問道,“所以,姑娘今日可有什么發現?” “那姓周的老頭是去見靖王了嗎?” “不錯,”謝執將貓放去榻上,自顧自去屏風后換下了外衫,淡淡道,“靖王機警得很。” “并不肯在自家宅子里頭見人,大約是想著避人耳目,就定在了城里頭的四時居。” “我在隔壁房間里偷聽了半日,才要走時,反倒被他屋子外頭的侍衛察覺了。” “那可要緊?”阿拂驟然一驚,心下雖知謝執眼下能站在寒汀閣中,必然是脫身了的,卻依舊忍不住懸心道,“公子同他們動手了?” 謝執搖了搖頭,“儋州到底不比京城,他大約也心有懈怠,對周牘不曾提防,是以今日并未帶太多精銳人手。” “我同他們周旋片刻,尋著機會就脫身了。” “不過,”他頓了頓,冷笑一聲,淡淡道,“經這一遭,往后他對周家會不會起疑心,可就難說了。” “可憐周牘癡心妄想,還妄想著拿周家家產鋪出一條登天梯來。” “真該叫他多讀幾篇書,也好知道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 謝執說著,順帶將今日自四時居三樓聽來的對話同阿拂講了個大概。 “貢緞?”阿拂驚道,“這樣的主意都敢打,靖王是窮瘋了么?” “每年間的各地奉餉他還嫌不夠嗎?算盤還能打到內廷國庫上去?” “誰會嫌銀子燒手?”謝執從桌上那堆包袱里揀了罐糖漬楊梅,往口中丟了一顆,“造反也要錢。” “甲胄,糧餉,樣樣都缺不得。” “都是掉腦袋的事兒,若無富貴在前頭等著,吃不飽穿不暖,誰肯跟著他去送死。” “那公子預備如何呢?”阿拂憂心忡忡道,“這到底只是一席話,沒見著真憑實據。” “就算尋上門去,靖王也未必肯認。” “他們話里話外,連那批貢緞的去處也不曾透露過,實在麻煩。” “透露了也無用,”謝執倚在案前,隨手松了發髻,“這一回打草驚蛇,依著靖王的性子,定然要將貢緞轉移去更安全的所在。” “即便我們去搜,怕也搜不出什么。” “那豈不是白費了工夫?”阿拂憂慮道,“況且經了這回,靖王心生警惕,還肯再拿這批貢緞做文章嗎?” “他舍不得丟開手的,”謝執瞇了瞇眼,冷哼一聲,“沒了這批貢緞,這一批銀子還不知在何處呢?” “便是他等得,他手底下的人也等不得。” “夜長夢多,他不敢拖得太久。” “叫他們繼續盯著周牘的動作,多留些心。這人不是能沉得住氣的,要不了多久,總會露出馬腳來。” “是。”阿拂應下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問道,“那周少爺那邊還要查嗎?” “還有那個周牘的外室,他們似乎尋出了點眉目,可還要繼續?” 謝執頓了一瞬,片刻后,垂下眼道,“查。” “今日席間,我瞧周瀲對靖王的態度十分微妙,不像是同周牘一條心的。” 阿拂撇了撇嘴,“他那傻子爹豬油蒙了心,才想拖著一家子去送死。” “他愿意,旁人可不見得愿意。呆子少爺好歹是讀過書的,這點只怕要比那老頭子拎得清。” “你看得倒準,”謝執抬了抬眼,嘴角微挑,“如此最好,即便來日里他不肯出手幫我們,總也不見得壞事。” “應付周牘同靖王夠麻煩了,若再多一個,這活兒可真干不下去了。” 阿拂眨了眨眼,忽而促狹道,“公子若真想叫周少爺出手相助,那還不簡單?” “左右他現在一顆心全都撲在公子身上,公子略施點兒那什么美人計,他焉有不應允的道理?” “況且公子是拉他出火坑,行的是善舉。來日他真明白過來,只怕感激公子都來不及呢。” 謝執捏了枚杏仁擲她,“一日日就只有這些鬼點子。” “有這工夫不如去做份點心吃。” “哪里還用得著阿拂做,”阿拂伶俐地躲過去,指著桌上的什錦包袱笑道,“公子自己就帶回來了。” “枉我后半晌擔心得什么似的,這會兒可算想明白了。” “公子定是同周少爺閑逛去了,這才玩得連回來的時辰都忘了。” 她輕‘嘖’了一聲,打趣謝執道,“公子還說旁人貪玩呢。” “自己還不是一樣。說著溜出府去查靖王,看看這一堆,”她拿指尖點點桌上包袱里的蜜餞點心,挑了挑眉道,“阿拂竟不知,這靖王出去談事,還有閑心逛點心鋪子。” 謝執抱了貓窩在榻上,低著頭,也不應她,停了會兒,才淡淡道,“有人付賬的便宜,作什么不占一回?” “左右周家這些家業往后也留不住,與其全落到靖王手上,不如旁人先花些的好。” “公子總歸都是有理的,旁人哪里說的過。”阿拂吐了吐舌,上前去將一干吃食包袱都收拾整理好,堆進了攢盒里。 “說起來,今日那呆子少爺可曾察覺出什么?”阿拂想到此處,微微皺眉,“公子同他一道那樣久,可別露了什么馬腳才好。” 察覺了嗎? 謝執回想起車廂里周瀲的語氣表現,眼睛微微瞇起,同從前貓窩在芭蕉底下使壞的神情倒是有幾分相似。 那人又不是真傻的,自然能察覺出不妥來。 青石巷里,那侍衛出現時,他躲去周瀲身后的舉止未嘗沒有幾分試探的意思。 明明有別法可選,他卻偏想試試,試試這人對靖王的真正態度,試試這人肯做到怎樣的地步。 或許,還想試一試,眼前這一顆真心,究竟有幾分重。 “公子?”阿拂察覺到他出神,輕聲喚道。 “他那處暫時還好,”謝執側了側身,眉尖輕挑,“暫時還出不了什么岔子。” “方才說的事情交代人查下去。另外,盡量多撥些人手來,早點查出那批貢緞的下落。” “查出后,也切記不可打草驚蛇。” “那些憑證賬冊還藏在周府之中,一日尋不出來,靖王謀逆的罪名就一日不能蓋棺定論。” 阿拂應著,免不了又嘆了口氣,“也不知要查多久才有個消息。” “原還想著,今年能回老宅子里過年呢。” “堂少夫人先前都不知寫信催了您許多回,今年若再不回去,那墻根底下埋著的木蘭釀,只怕一甕都沒得剩了。” 木蘭釀,以木蘭花瓣為引,佐以落雪青稞谷,醇泥封于地下,三年方啟。其味甘洌而清,如飲醴泉。 “等不了那樣久,”謝執微微搖了搖頭,“靖王貪得無厭,只一批貢緞哪里夠他的胃口。” “他得著了甜頭,一而再再而三,周家往后有的是要出血的時候。把柄多了,隨便抓一個來,就足夠他受了。” 話畢,他抱著膝上的貓團子,懶懶地站起身來,案上燭火憧憧,細影纖纖,映在壁上,很輕地顫了顫。 “耐心些,等著便是。” “對了,”謝執在內室門側停住了步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輕描淡寫地朝阿拂交代道,“那件外衫,” “洗熨干凈了,就送回空雨閣罷。” 他說著,歪了歪頭,驀地輕笑一聲,補了一句道,“送去前,記得拿香好好熏了。” “就用我素日里常使的那一味,別弄錯了。” 空雨閣里,擅自做主出借衣衫的清松小哥對著自家將將歸來的少爺,正在興致勃勃地邀功。 “阿拂姑娘本來不肯講,后來還是小的打探許久,她才肯透了口風出來。” 清松面上喜孜孜的,故作神秘地低聲道,“她說,是謝姑娘使喚她來借的。” “謝姑娘自覺同您相識甚久,自身又沒什么好物能相贈予您,思來想去,就想替您做件衣裳。” “她此番避著人來借,也是為了照著好比量您的身形,叫您穿著更舒服些。” 周瀲:“……她親口這么對你說的?” “可不是嘛,”清松拍著胸脯打包票,“還特意交代了小的,說先別同您說,等來日謝姑娘做好了送來,好叫您開心一回的。” 周瀲瞥了這傻子一眼,一言難盡道,“那你怎么現下就同我說了?” 清松嘿嘿一笑,“瞧您說的,小的又不傻,這誰是頂頭的主子,難不成還分不清?” “就算瞞了誰,小的也不能瞞了您啊。” “再說,”他擠眉弄眼道,“您同謝姑娘……咳,那一份情誼擺在那兒,現在知道了,還能多高興些日子呢。” “你倒有心,”周瀲咬著牙道,“還能想得這般周全。” “小的也是一心為了少爺不是,”清松撓了撓頭,嘿嘿一笑,“不過回頭,謝姑娘那處,您可要裝得像些,別露了餡。” “要不叫阿拂姑娘知道了小的大嘴巴,只怕今后,寒汀閣里頭的消息就更難探出來了。” 周瀲忍不住站在廊下思考了一瞬,同樣都是做下人的,怎么寒汀閣里頭那小丫頭直有八百個心眼子,自己身邊這個倒成了活生生的實心蘿卜。 他想著,眼前又不自覺地浮現出青石巷里,謝執倚在自己懷中時,那一雙微微彎起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