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秋水 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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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微斜,前頭絲竹聲隱隱透過窗來,周瀲才恍然記起,自己是借著酒醉從筵席之上遁來的。耽擱久了,只怕周牘那邊就該派人來尋了。 到時若真在這院子里碰見,難免要給謝執惹來麻煩。 想到此處,周瀲站起身來,開口對著謝執告辭,頓了頓,心中幾番躊躇,到底還是開口問道,“往后,若逢姑娘空閑之時,不知可否,再來叨擾一二?” “那半首曲子,我還欠著姑娘,未來得及還?!?/br> 謝執倚在一旁,玲瓏的一雙眼在他面上打了個轉,停了半晌,忽而微微笑道,“自然?!?/br> “似少爺這般省心的欠債之人,我哪里有不應的道理?” 第13章 懶回顧 寒汀閣前多栽芭蕉,闊葉蔭蔽。 周瀲繞過那片朱紅的院墻,半邊身子落在蕉葉蔭里,側過身往回瞧。 隔著庭院深深,二層的樓閣隱約可見。雕花的窗扇半掩,將里頭的人牢牢藏住,不許旁人瞧見半點。 他的目光在窗格上停了很短的一瞬,又移開,落在墻角一株胭脂色的木芙蓉上。不知過了多久,才轉過身,一步步走遠,踏進了花木叢旁的鵝卵小徑里。 “姑娘,”阿拂收回了視線,抬手將窗子合上,扭頭朝謝執道,“那書呆子走了?!?/br> 謝執隨手解了系帶,將面紗撂去一旁,“看清了?” 阿拂吐了吐舌,“真的?!?/br> “我親眼瞧著呢。在外頭那墻邊站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在發什么呆。怕不是讀書讀傻了吧?” “不會,”謝執站起身,去了屏風后頭,聲音淡淡的,“留在宣州的人打聽過,這位周少爺去了三月,手底下葉家舊鋪的生意較從前多了一倍?!?/br> “旁的不論,單就這副手段,已經比他那拎不清的爹高出許多了?!?/br> 阿拂微微睜大了眼,有些稀奇道,“書呆子還有這本事?倒是瞧不出?!?/br> “你才瞧見他幾回,”謝執換了身月白的寢衣出來,“誰知瞧得真假。” “那可說不準,”阿拂斟了茶,笑盈盈地遞上去,“旁的瞧不出,有一樣卻是準的?!?/br> “什么?”謝執接過來呷了一口,隨意問道。 “那書呆子看上我們姑娘了,”阿拂抿著嘴笑,“方才我來送甜羹,可是瞧得清楚?!?/br> “那人的一雙眼落在姑娘身上,都不舍得移開?!?/br> 謝執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看這樣清?” “您可不許怪我,”阿拂眨了眨眼,“若非我攔得及時,指不定那書呆子真要來掀了姑娘的面紗呢。” “到時可怎么收場?” “說來,他還是這家的公子哥兒,若是打暈了丟出去總歸有些麻煩?!?/br> “逗他的,”謝執垂著眼,漫不經心道,“他不會?!?/br> 依周瀲那副讀書人的脾氣,這樣的念頭只怕連在心里多轉一轉都覺得唐突。 “也是,“阿拂回想一下周瀲方才的情態,忍不住笑道,“那位周少爺這樣呆呆的,等將來知曉了姑娘的真實身份,指不定要驚駭成什么模樣呢?” “想想都覺得有趣兒。” 說著,又問道,“姑娘打算瞞他到什么時候?” 矮幾上擺著盆秋海棠,謝執隨手揪了一朵,指尖揉捻著絳紅的蕊瓣,“慢慢看吧?!?/br> “總有一天的?!?/br> “那,”阿拂忖度著他的語氣,又道,“姑娘是打算繼續同他這么交際?” 她的話音有些遲疑,“他到底是周牘的親兒子,時日久了,若是再起了疑心,總歸是對姑娘不利?!?/br> “不見得,”謝執思索片刻,搖了搖頭,“按著宣州的消息,這位周少爺不見得同周牘一條心?!?/br> “周牘是傻的,他這兒子可未必。年輕人心明眼亮,指不定就生出別的打算來?!?/br> “若真如此,那再好不過,”阿拂眼睛一亮,“日后,或許這書呆子還能為姑娘所用也說不準。” “只希望他做起事來,別像今日在姑娘眼前這樣呆就好?!?/br> 謝執不知想到了什么,很輕地笑了一聲,“呆也有呆的好處。” 園中無聊,多個人逗一逗,也當散心。 說笑幾句后,謝執喝盡了茶,問阿拂道,“你今日去前頭,可見到了?” 周家規矩大,為著各處收心,府中下人若無吩咐一概不許擅自走動。兩人入府幾日,也只在園子里行走一二,前頭周牘的住所附近鮮有涉足。 還是先前在堂上,因著謝執的病情,周牘吩咐了周管家去取藥來,恰逢著筵席忙碌,周管家脫不開身,阿拂央了他幾句,才順勢跟著位小廝往前頭藥閣去了。 阿拂搖了搖頭,“不曾?!?/br> “藥閣離那處遠,小廝又十分機靈。到底是白日里,腳程若太快只怕露出端倪?!?/br> “我只粗粗瞧了一眼,看不真切?!?/br> “無妨,”謝執朝著窗外看了一眼,“左右那東西不算多急?!?/br> “你我只怕還要久待,等過幾日,府中安定下來,再趁著夜去找就是?!? 第14章 直言諫 周瀲趕回前廳時,筵席已經撤了大半。 赴宴的賓客三三兩兩告辭,周牘換了件團花錦袍,正立在堂前同人寒暄,臉上罕見地帶了極深的笑意出來,很是熱絡的模樣。 見著周瀲匆匆而來,他不由得皺了皺眉,嘴角壓著低聲斥道,“宴中無故離席,半晌連人影都找不見,誰教你的規矩?” 說著,見周瀲沒什么動靜,又抬起手,眉眼一斜,急急朝著眼前人示意,“見著了貴客,還不上前來問好?” “這么些年的禮儀詩書也不知學到哪個的肚子里去了。” 周瀲聽見這話,堪堪在二人面前頓住了腳,袖手在一旁,眉眼半垂,眸光微冷,并未開口應聲。 “周翁言重了,”方才同周牘對話之人先開了口,微微笑著,打圓場道,“素聞令公子雅名,今日一見,果真是一表人才,名不虛傳。” “周翁教子有方啊?!?/br> “杜管事說哪里話,”周牘忙道,“犬子無狀,倒叫您看了笑話?!?/br> “來日里,若是能得您指點調撥幾句,才算這小子得益呢?!?/br> “周翁何必自謙,”那位杜管事著一身滾銀綢衫,背著手,略挑了挑眉梢道,“小可不過是人家手底下辦事的,哪里談得上指點二字?” “不過,”他下巴微微抬起,神色里帶出幾分掩不住的驕矜來,“若是事成,得了上頭的心,來日里咱們打交道多了,您還愁令公子沒個好前程嗎?” “是是,”周牘面上的笑紋更深了些,“往后還要煩勞杜管事費心,多替周家美言幾句才是?!?/br> “周翁客氣,”杜管事撣了撣袖口,抬眼道,“您這邊上了心,事情辦得漂亮,往后,自然是一路順順溜溜的?!?/br> “指不定,我到時還要仰仗您提攜呢!” “不敢不敢,”周牘陪著笑道,“杜管事眼明心慧,胸有丘壑,哪里是旁人比得了的。” 那姓杜的管事瞥了他一眼,停了片刻,才提了提唇角,“那便承周翁吉言了?!?/br> “成了,我這一遭也是為了祝壽來。如今壽禮親自交到了您手上,這活兒也算了了。” 他說著,朝周牘拱了拱手,“府里頭還等著復命,就不多叨擾周翁了。” 周牘將人一路送去了府門前,親自擎了車簾,將人送進馬車里,瞧著車身漸遠,隱沒在巷子口處,緊繃的肩才微微垂下去,呼出一口氣來。 “老狐貍。”他對著四散的塵灰,抖了抖衣袖,低低罵出一聲。停了會兒,又轉過頭去,看向身后站著的周瀲,叱道,“方才怎么回事?” “杜管事有意贊你幾句,你倒好,木頭樁子似的立著,話都不知道說一句?!?/br> “怎么,出去一趟,就變啞巴了?” “父親既說是貴客,總要同兒子說清楚,這是打了哪家府上名頭的貴客?!?/br> “否則兒子糊里糊涂,即便是要恭維,也不能似父親這般周到,四角具全。” “還是說,”周瀲抬起眼,同他目光對在一處,聲音冷冷道,“父親心中覺得不妥,所以不敢同兒子提及?” “放肆!”周牘猛地轉過身,面似寒霜,“照你說來,倒是我的錯處了?” 周瀲抿了抿唇,垂下眼道,“兒子不敢?!?/br> “你不敢嗎?”周牘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心中怒火更甚,不由得厲聲道,“我看你敢得很!” “宣州三月,倒是慣得你膽子更大起來?!?/br> “我原本壓著,不欲同你多計較。想著來日久了,你總該明白我這一份苦心。” “如今看來,倒是我白cao了這份心,縱容得你連忤逆之言都講出口?!?/br> “怎么?竹軒里跪了一場,還沒叫你那腦子清醒過來?” “兒子不過據實而言,何來忤逆之稱,”周瀲抬起頭,聲音清朗,目光澄然,沒有半分畏懼之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之間尚有錚言納諫一說,遑論父子。” “那位杜管事究竟是何許人,背后是誰,父親心中明鏡一般。與這般人往來,同與虎謀皮又有何異?” 周牘的目光落在周瀲身上,深幽復雜,叫人看不透其中所想。后者同他對視著,神色整肅,并無絲毫退縮之意。 停了不知多久,周牘搖了搖頭,收回了目光,“罷了?!?/br> “我此生只得你一子,這世上父母多為子女計,多說總是無益?!?/br> “你且回去歇著吧。周全那里備了醒酒湯,叫你隨身的小廝去領了來侍候喝了,免得經了風頭疼?!?/br> 周瀲默然,垂在身側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手背上淡青的血管因用力而繃起,過了不知多久,又泄氣一般地松開。 “是,”他低聲應道,“多謝父親關心?!?/br> 周牘像是疲累了一般,背轉過身,慢慢地朝著府中走去,聲音隨著腳步聲遞過來。 “水路難行。既然回來了,就多住幾日吧。” 周瀲頓了下,淡淡道,“宣州那邊的鋪子剛剛安頓好,若是離得久了,只怕不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