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滬上煙火 第8節(jié)

    潘家媽說,好呀,我來安排。

    潘逸年點點頭,道聲晚安,打開門來到陽臺,望向遙遠紅塵深處、凄迷的燈火,抽了一根煙。

    第三十章 友情

    玉寶乘 22 路電車,趕到外灘鐘樓處,韓紅霞已等候多時。再次見面,彼此寒暄,格外親熱。

    玉寶說,餓了吧,我們先吃中飯去。韓紅霞說,外灘消費不便宜。玉寶說,我認得一家,還好。

    倆人走到金陵中路,拐進大安里,在一家飲食店坐定,因開在弄堂,又過了飯點,食客寥寥。玉寶點兩客毛蟹年糕。服務員拎著熱水瓶,斟上兩杯茶,不久,毛蟹年糕也來了,加送兩小碗咸菜rou絲湯。

    玉寶說,我有一件事體相求。韓紅霞說,盡管講,只要我能辦到。玉寶說,我不是在小菜場工作嘛,最近要開展一項利民活動,領導交由我負責。急需一位廚師,來小菜場,燒些夏令家常小菜,給爺叔阿姨觀摩。我想到了呂阿哥,呂阿哥不曉會得同意吧。

    韓紅霞說,是天天要來,還是哪能。玉寶說,就禮拜天來一趟,從早上七點鐘開始,八點鐘結(jié)束。堅持來四趟,就好了。每趟酬勞,兩塊銅鈿。韓紅霞說,一句話的事體。

    吃完毛蟹年糕,玉寶搶著付帳,走出店門,倆人手挽手蕩馬路,沿著南京東路往西走,外地客很多,來來往往,摩肩擦踵,一輛 20 路辮子車開過,擦著電線冒火星。經(jīng)過第一食品公司,看了許久,才花五分銅鈿,買了一大袋奶油五香豆,倆人分著吃。

    經(jīng)過上海書店,進去兜個圈子出來,利男居食品店,櫥窗里擺著奶油蛋糕,分鮮奶油、奶白、麥淇淋三種,另外還有,豬油百果松糕,定勝糕,綠豆糕,方糕,松糕,橘紅糕等,霞氣誘人。但店里擠滿的顧客,大多是沖奶油蛋糕去。一位爺叔,舉著奶油蛋糕,剛走出門,不小心拐一跤,蛋糕啪噠,眾人發(fā)出惋惜的嘆音。韓紅霞說,蛋糕落地,總是有奶油的一面朝下,百試不爽。玉寶笑。

    經(jīng)過大新公司,排隊乘自動扶梯的人不少。韓紅霞說,難得逛南京路,不乘等于白來。玉寶說,對的。倆人乘好自動扶梯上去,再走下來。永安公司也有一部,路過時,走進去乘,哪想一動不動,旁邊營業(yè)員說,為省電,今朝不開。倆人未免遺憾。

    不知不覺來到青年宮,已經(jīng)改名大世界,玉寶花叁角銅鈿,買兩張入場票。有了入場票,可以隨便白相大世界,門口擺著幾面哈哈鏡,依舊排隊,要照的人多,主要是小朋友,玉寶發(fā)現(xiàn),雖然哈哈鏡,能將人變短變長,變胖變瘦,任憑再如何變幻,大人臉上愁緒不會走形,唯有小朋友的快樂,出自真心。

    中庭有雜技表演,二樓,三樓有越劇、滬劇、滑稽戲等曲藝表演,韓紅霞買了兩瓶橘子水,一起往兩樓看滑稽戲,坐無虛席,先演的是《王老虎搶親》,旁邊有人說,想不到吧,一個搭腳手架的建筑工,來唱滑稽戲哩,還來的受上海市民歡迎,場場爆滿。韓紅霞說,這搭腳手架的叫啥名字呀。有人說,叫毛猛達,時代給的機遇。王老虎搶親結(jié)束后,上來個串場的年輕男人,唱起了《金陵塔》。

    桃花扭頭紅/楊柳條兒青/不唱前朝評古事/唱只唱/金陵寶塔一層又一層......

    從大世界出來,近至黃昏,倆人走進云南南路,有家小紹興雞粥店,遠近聞名。玉寶點了一盤白斬雞,兩碗雞粥,味道格外鮮美,韓紅霞說,我原本想,給玉寶和劉文鵬保個媒。玉寶玩笑說,好呀,我記得劉文鵬是機修工,老吃香的。韓紅霞說,是呀。可惜,時機不對,晚到一步。玉寶笑說,難道被截胡了。韓紅霞說,檔車車間新來一個女工,雖然賣相和玉寶不好比,但矮子里拔將軍,車間一枝花。平時不聲不響,但做事體還可以,不曉怎地,就入了劉文鵬的法眼,常去找女工聊天,一道往食堂吃飯,一來二去,沒多久,倆人好上了,現(xiàn)在愈發(fā)蜜里調(diào)油。玉寶笑說,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我和劉文鵬,還是緣份太淺。韓紅霞嘆口氣。

    從雞粥店出來,倆人告別,互道再會。玉寶乘電車,經(jīng)過外灘,響起悠揚綿長的鐘聲,每到 夜里 8 點 10 點,鐘樓會報時,聽得有故事的人,心緒復雜。回到同福里,走進弄堂,小桃和兩個女孩、在跳房子。小桃喊了聲,姨姨回來啦。玉寶點頭,腳步未停,快到門洞時,薛金花翹腳坐在藤椅上,正吃綠豆百合湯。看到玉寶叫住說,等些再上樓,玉鳳和黃勝利在。

    玉寶會意,搬過小板凳。薛金花說,哪里去了。玉寶說,和韓紅霞在南京路白相。薛金花說,和潘家老大相親的事體,可想好了。玉寶說,不想。薛金花說,為啥不想。玉寶說,世上男人多,為啥就非要鉚牢潘家兄弟。太奇怪了。薛金花沒響,只是呶呶嘴,玉寶順著望去,8 號門洞前,王雙飛也在乘風涼,穿著白背心,搖起大蒲扇,朝玉寶這邊看過來。

    玉寶收回視線,薛金花說,世上男人多,多是這樣的。和潘家兄弟不好比。玉寶說,潘家老大年紀太大了。薛金花說,大七歲。舊社會里,老爺大十五、六歲,不是照樣嫁嘛。玉寶說,現(xiàn)在是新社會。薛金花說,男人大些,會疼人。玉寶不語。薛金花說,潘家老大,名叫潘逸年。我還有印象,當年應該還在讀大學,劍眉星目,英俊挺拔,一表人才。就是態(tài)度不太好,對我愛搭不理。

    玉寶說,我剛剛工作,事體太多,忙不過來,實在沒精力談戀愛,能否明年再講。薛金花冷笑說,一個小菜場勤雜工,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玉寶紅著臉不語。

    薛金花說,像潘家老大,這樣的男人,屁股后頭不缺女人。而玉寶屁股后面,有啥人呢。條件稍微好點的,就王雙飛了。玉寶不語。薛金花說,潘家也是看我面子。玉寶要想清楚,過這村就沒這店了,到時后悔來不及。玉寶剛想說,小桃滿頭是汗地跑過來,手里拿一盒外國巧克力。薛金花說,啥人給的。小桃說,王叔叔。薛金花說,啥。小桃說,王雙飛叔叔。玉寶說,我們和王雙飛不熟。快點還回去,明天我去買一盒給小桃。小桃倒聽話,還回去了。

    薛金花說,玉寶想通了沒,見見又沒啥損失,還能免費吃咖啡和點心。玉寶聽著反感,抬眼卻看到黃勝利,打赤膊從門洞出來,一手撫摸胸膛,一手提褲子,搖搖擺擺往弄堂口走,去旁觀斗蟋蟀。玉寶瞬間動搖了,抿嘴說,見一面也未嘗不可。

    玉寶這邊松了口,相親辰光、地點很快定下來。

    仍舊在周末,地點不是電影院、不是動物園,而是約在了人民廣場。

    第三十一章 見面

    一大清早,玉寶提前來到人民廣場,找到約定位置,拿出報紙,墊在石臺上,這才坐下。

    鐵鏈條隔著人民大道,霞氣開闊,49 路巨龍公交車,壓得煤渣路吱吱作響。

    有人折疊起帆布床、扛著藤椅,手提茶壺,或蒲扇,乘了一夜風涼,頭發(fā)蓬亂,睡眼惺松,慢慢往石庫門方向去。有人走,就有人來,跑步、跳繩、打太極,練劍術,踢毽子,全民鍛煉。

    老爺叔將鳥籠吊在樹枝上,卻用自帶的玉米粒,拋向空中喂鴿子,鴿子撲簇簇亂飛,掀起一陣羽毛風,迷人眼。

    在遠些,一群小青年在踢足球,但得進球,聲浪鋪天蓋地,許多人圍觀,玉寶不曉等有多久,等的老爺叔走了,鴿子飛了,踢球的散了,站起身拍拍屁股,也打算離開。一個男人,穿運動服,單肩背包,過來說,林玉寶是吧。玉寶點點頭。男人說,我是潘逸年。玉寶說,儂好呀。潘逸年笑笑說,我們再坐一些。玉寶又坐回報紙上。

    潘逸年取出鹽汽水,遞給玉寶一瓶,玉寶說,不要。潘逸年沒有勉強,自開一瓶,吃兩口后說,生氣了。玉寶不語,潘逸年說,我在前面踢足球,兩方對壘,臨陣脫逃不大好,來晚了,我道歉。玉寶說,可踢贏了。潘逸年說,贏了。玉寶說,不枉我久等。潘逸年微怔,隨即笑了。

    倆人一時沒話講,49 路巨龍公交車,又過去一輛。潘逸年笑說,這附近中小學校,做早cao或上體育課,儕在人民廣場上。我早年住在福州路會樂里,上的是儲能中學,別的學校體育課跑cao場,我們跑人民大道。玉寶笑說,還有這種事體。潘逸年說,林小姐看路燈,有啥發(fā)現(xiàn)。玉寶說,看到了,古時宮燈造型,每個綁著大喇叭。潘逸年說,區(qū)里組織長跑比賽,在人民大道舉行,兩只燈柱子,間距五十米,千米長跑這樣計算出來。玉寶說,長度不夠吧。潘逸年說,從溜冰場始發(fā)足夠了。

    忽然遠方一聲巨響,轟隆隆響徹大地,倆人望過去,潘逸年指著說,在建電信大樓。玉寶說,要建的很高吧。潘逸年說,嗯,不過會安裝電梯。又笑說,當初剛挖地基時,我也在現(xiàn)場,挖出不少金銀器和古錢幣。玉寶抿唇說,我們早認得就好了。潘逸年不響,目光意味深長。

    玉寶面孔發(fā)紅說,我開玩笑。潘逸年說,這些要上交國家的。抬腕看看手表,站起身說,一起吃早點去。玉寶曉得潘逸年誤會了,想想隨便罷。跟隨其身旁,一路無話,直走到重慶北路老大沽路口,有個簡易矮棚搭的房子,潘逸年熟門熟路走進去,笑著叫老板蹺腳,老板拍手說,稀客,長久不來了。也看到身后的玉寶,笑說,啥辰光討了新婦。潘逸年說,不是,朋友。玉寶笑了笑。

    潘逸年說,兩客生煎。對玉寶說,歡喜吃百葉包粉絲湯,還是鮮rou小餛飩。老板玩笑說,開洋蔥油拌面也不錯,我送蛋皮湯。潘逸年說,我點過生煎了。玉寶說,我吃百葉包粉絲湯吧。潘逸年說,兩碗百葉包粉絲湯。尋到靠窗位置坐定,也沒旁的閑人,電風扇在頭頂呼呼響,一只蒼蠅嗡得飛走了。

    玉寶先說,不耽誤彼此辰光,我先講講自己情況。我 1956 年生,1972 年離滬援疆,今年返城。家住同福里弄堂,房子面積三十平方,蹲五口人。姆媽,阿jiejie夫外甥女三人,還有我。我排行老二,三妹也嫁人了,原本還有個小阿弟,十年前病故,我父親的事體.....潘逸年打斷說,我略知一二,不用復述了。玉寶最怕提及這段,松口氣說,謝謝。我阿姐是棉紡廠擋車工、姐夫開出租車,外甥女讀小學;三妹夫開公交車,三妹是賣票員。我在巨鹿路菜場上班,每月工資廿五塊。這便是我所有情況,潘先生有啥想問的,也可以問。

    潘逸年說,林小姐很坦誠。玉寶說,潘先生也講講吧。潘逸年微笑說,我這個人,不太會總結(jié)自己,但林小姐講過了,我應當禮尚往來。老板端來生煎、百葉包粉絲湯,走后,潘逸年說,我父親是部隊軍官,去世早,家中有姆媽和兄弟四人,我是老大,比林小姐年長七歲。老二老三是雙胞胎,老四眼睛有疾,得玉寶阿弟捐獻的角膜,而恢復光明,我表示感謝。玉寶沒響。潘逸年說,十年前,家逢變故,舉債上萬,難以度日。一家人不得不做最壞打算,我恰逢大學畢業(yè),聽說香港掙錢容易些,只身前往。老二老三上山下鄉(xiāng),姆媽在街道工廠做工,帶著四弟生活。

    玉寶說,是怎樣的變故,需舉債上萬呢。潘逸年說,林小姐難道不知曉。玉寶說,我哪里知曉,十年前,也就是 72 年,我已離開上海,去往大西北。潘逸年早做有嘲叱準備,抬眼,卻對上一張雪白感傷的面孔,頓時不想提了,挾起一只生煎慢慢吃著,片刻后說,我家現(xiàn)在住復興坊,房子面積,有些大。玉寶沒響,薛金花說過,確實有些大。

    潘逸年說,二弟 77 年參加高考,大學畢業(yè)后,分配進財務局工作。三弟在江西還未回,四弟大學在讀。至于我,做完手頭的項目,就要待業(yè)在家了。

    玉寶先聽著,還在感嘆,彼此云泥之別的差距,聽到最后一句話后,反倒愣住,不由說,為啥呢。潘逸年說,不為啥,就是不想做了。玉寶囁嚅說,不工作,就沒有收入,要如何生活。

    潘逸年岔開話說,生煎味道如何。玉寶說,比大壺春還要好吃。潘逸年說,百葉包粉絲湯呢,玉寶說,也比大壺春的好吃。潘逸年說,那就多吃點。玉寶心底明白,不再提了。

    吃罷早飯,老板另包了兩客生煎,一定要送給潘逸年,潘逸年讓玉寶收下。玉寶婉拒不掉,只得接過。待走出早食店,玉寶還是回送了,一條鳳尾結(jié)紅手繩,親手編的。潘逸年接過,笑笑收進了包里。

    自此分道揚鑣,潘逸年去通信大樓監(jiān)工,玉寶則往回走,路過人民廣場,心煩如麻,坐著喂了半天鴿子。

    潘逸年站在高樓上,聽著下屬匯報,俯瞰人民廣場,一群胖鴿子低旋徘徊,然后落在,無所事事的人腳邊。

    第三十二章 想法

    潘逸年回到家,逸文與姆媽在吃夜飯,臺子上三菜一湯。

    逸文說,阿哥回來了。潘逸年說,嗯。潘家媽說,夜飯沒吃吧,吳媽拿一副碗筷來。潘逸年說,不用,我吃過了。潘家媽說,哦,和玉寶一道。逸文說,啥。潘逸年笑說,姆媽,不好編故事。

    潘家媽笑說,和玉寶相過面后,感覺如何,老大還滿意吧。逸文笑。潘逸年不語。

    潘家媽說,講話呀,肯或不肯,我好回個電話去。潘逸年說,我再想想。轉(zhuǎn)身欲走,潘家媽說,慌啥,過來坐一歇。逸文笑。

    潘逸年無奈說,我能慌啥,身上儕是灰塵,我要汰浴去。等從衛(wèi)生間出來,正在臥室擦頭發(fā),逸文叩兩下門板,端著盤子,走進來說,我在安徽出差時,買的符離集燒雞,熱了熱,阿哥嘗嘗味道。

    潘逸年說,拿兩只杯子來。逸文出去又回來,潘逸年開酒,斟滿兩杯,逸文拉過椅子騎坐,兩人吃酒吃燒雞,東講西講,聊了會后,逸文說,和玉寶的事體,阿哥哪能打算。

    潘逸年吃口酒搖頭。逸文說,不滿意。玉寶蠻漂亮呀。潘逸年說,到我這個歲數(shù),各式各樣的人儕見過,女人樣貌美丑,老實講并不看重了。逸文說,那看中啥。潘逸年沉吟說,我比林玉寶大七歲。逸文微怔,笑說,年紀小,嬌嗔發(fā)嗲,一身嫩骨,阿哥等著享受吧。潘逸年說,國家干部,忌油腔滑調(diào)。逸文笑說,跟阿哥講話,我是阿弟,不是國家干部,葷素不忌。

    潘逸年也笑了,吃口酒說,林玉寶 56 年生,72 年離滬援疆。逸文會意說,初中學歷。確實,在知識、思想、眼界、格局、溝通方面,和阿哥有差距,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林玉寶的情況,是時代造成的硬傷,并非自己不想。

    潘逸年冷靜說,和林玉寶交談中,我們的認知南轅北轍,談話雞同鴨講。我們身處的環(huán)境,無論是家庭、工作、生活及人際圈子,天差地別。我們對待金錢方面,也有不小的歧義。方方面面考量,無一相配之處。

    逸文說,我認為玉寶人品、性格還可以。潘逸年不語。逸文笑說,玉寶年紀輕,還有成長進步的空間。潘逸年說,我不敢賭。逸文說,啥意思。潘逸年說,逸文在財政局工作,對國家及城市,目前的經(jīng)濟發(fā)展形勢,應該比我看的,更長遠透徹。逸文笑而不語。

    潘逸年說,我在地產(chǎn)數(shù)年,從香港、深圳到上海,國家大力推進改革開放,各行業(yè)在蠢蠢欲動,尤以地產(chǎn)為首,我面前,是一個龐大的市場,我腳下,遍地鋪滿黃金。我敢預言,未來二十年,整個社會,將會有天翻地覆的變化。逸文笑說,這和玉寶有啥關系。

    潘逸年說,時代帶來傷痛,也帶來機遇,活在當下,更需冒險家精神,我可能一夜暴富,也可能窮困潦倒,我希望這個女人,無論順境、逆境,能跟著我向前奔跑,而不是把我往后拽。林玉寶隨機性太強,我不敢賭。

    逸文說,阿哥的意思,是怕玉寶,將來成為阿哥的拖累。潘逸年說,我但凡和個女人結(jié)婚,不會再做離婚打算。與其日后,因各方面格格不入,而爭吵冷戰(zhàn)、反目成仇,彼此精力消耗殆盡,倒不如此時,防患于未然。

    逸文說,我想起個人來,孔雪,和阿哥也般配。潘逸年搖頭,擦凈手,再從外套里,掏出香煙盒子,一條紅繩帶了出來。逸文說,這是啥,蠻好看。潘逸年說,林玉寶給的。

    呂強說,菜飯又叫咸酸飯,常用青菜加咸rou,或者青菜加香腸。我們可以變個花樣來做。有爺叔說,變啥花樣經(jīng)啦,無非是青菜調(diào)成香萵筍葉子。圍觀人儕笑起來。

    祝秀娟遞來一盒盆菜,呂強接過說,爺叔怪會炒氣氛。有阿姨說,伊是活躍分子。呂強說,我今朝要教各位,燒豆板菜飯,沒吃過吧。圍觀群眾說,沒吃過。呂強說,豆板是啥。爺叔說,要死,豆板不曉得,蠶豆呀。呂強說,爺叔老卵,這也曉得。眾人發(fā)笑。呂強說,現(xiàn)在五月下旬,蠶豆要落市了,豆莢開始發(fā)黑,剝出新鮮豆板,炒了吃,口感發(fā)硬,這時候,就好拿來做菜飯了。爺叔說,原來如此。呂強說,我倆在這里講相聲。眾人哄笑。呂強說,不要小瞧豆板菜飯,也大有來頭,要追溯到乾隆年間,我為啥曉得,我太爺爺是宮里御膳房的大廚,說直白了,就是給皇帝爺燒飯吃,有一日,梅雨天氣,濕熱燥悶,皇帝爺沒食欲,要吃的簡單點,爽口點,要有豆香味。燒不出來殺頭,我太爺爺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呂強嘴里跑火車,手上也不閑。

    玉寶見人圍的里三層、外三層,心底高興,對祝秀娟說,盆菜準備充裕吧。不要像上趟。祝秀娟說,放心,這趟要多少有多少。韓紅霞立在人堆里,玉寶過去,倆人退到角落里。

    玉寶笑說,呂阿哥真是人才。韓紅霞說,論起燒菜講笑話,沒幾人比得過呂強。玉寶說,是呀,我算見識過了。最主要還是小菜燒得好,爺叔阿姨們買帳。

    韓紅霞說,上個禮拜,玉寶講要去相親,男方姓潘是吧,后來哪能,可看對眼了。玉寶壓低聲說,沒戲唱。韓紅霞說,為啥沒戲唱。玉寶說,歲數(shù)太大了。韓紅霞說,大幾歲呀。玉寶說,七歲。韓紅霞說,七歲還好。三十廿三歲,成熟穩(wěn)重,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紀。

    玉寶說,家庭背景差距也太大。韓紅霞說,啥意思。玉寶說,我一家門開出租、開公交、賣票員,工人,小菜場勤雜工,男方家有軍人背景,三個大學生,工作單位也好,政府部門。韓紅霞說,哦,是有差距,但工作無高低貴賤之分,儕是為人民服務。

    玉寶說,最主要一點,潘家老大要待業(yè)在家了。韓紅霞說,搞不懂了,不是有工作,好好較為啥不做。玉寶說,要有正當理由,我也可以接受。偏講,不為啥,就是不想做了。韓紅霞說,三十好幾的男人,講出這樣的話,一點不負責任。玉寶說,是呀,沒有收入,要如何生活呢,一分錢逼死英雄漢。韓紅霞說,估計手頭有積蓄。玉寶說,有積蓄又哪能,總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忽然眼眶發(fā)紅,沉默不響,韓紅霞說,講著講著,怎么傷感起來了。玉寶說,我想起從前,在新疆毛紡廠,累死累活掙工資,省吃儉用,供養(yǎng)喬秋生大學四年,結(jié)果呢,秋生背信棄義,另攀高枝,而我竹籃打水,一場空。我再也不能重蹈覆轍了。

    韓紅霞點頭說,玉寶的想法沒錯,這種男人不要也罷。玉寶說,是呀。

    第三十三章 偶遇

    玉寶和呂強韓紅霞告別,往管理辦公室走,剛到門口,瞧到熟悉的身影。

    喬秋生及兩位同事,在和吳坤談話。吳坤看到玉寶,招手說,玉寶,有貴客,快點去泡茶,碧螺春。喬秋生微怔,轉(zhuǎn)過臉來,玉寶佯裝鎮(zhèn)定,打開柜門,取出杯子,茶葉罐,撮茶進杯里,拎起熱水瓶,葉子在水中亂舞,沖泡好后,擺上托盤,端著分送到三人面前。

    劉會計、許會計和秦建云,接到通知,趕來開會。玉寶關上門,坐在最后面。吳坤說,三位工商局市場監(jiān)管部門的同志,來我們小菜場定期檢查。我來介紹,這位喬秋生,喬科長,這兩位是邱同志、丁同志。喬秋生說,我們來巨鹿路小菜場,主要檢查四個方面,一個規(guī)章制度、法律法規(guī)的執(zhí)行;二個環(huán)境衛(wèi)生、安全隱患的排查,三個管理經(jīng)營、買賣價鈿是否符合標準。四個查帳。大概需要三到五天左右,還請各位配合我們工作。吳坤笑說,當然當然。一定全力配合。

    會議結(jié)束后,喬秋生等緊跟計劃,開展工作,吳坤全程作陪,玉寶又刻意躲避,因此連續(xù)兩三天,儕無交集。

    一日中晌,喬秋生到水房拿飯盒,看到玉寶也在等候,四周無人,秋生上前說,玉寶。玉寶有些吃驚,卻笑了笑。

    秋生說,沒想到,玉寶在此地工作。玉寶不語。秋生說,長久不見,玉寶消瘦了。玉寶摸摸臉說,不覺得。秋生說,這里環(huán)境實在是,我來幫玉寶,重新尋份工作吧。玉寶說,謝謝,不需要。秋生嘆氣說,玉寶還不肯原諒我。玉寶說,我早就原諒秋生了。秋生說,真的。玉寶點點頭說,也希望秋生實現(xiàn)承諾,早點把錢還我。秋生說,玉寶放心,我有數(shù)。

    玉寶說,上趟秋生說五一結(jié)婚。秋生說,推遲了。玉寶微怔,不搭腔。秋生說,泉英姑姑從美國回來,老妖婆有的是銅鈿,卻終身未婚,把泉英當親生女兒看待,嫌鄙婚禮排場不大,硬勁要重新布置,沒辦法,只好延期。玉寶評評理。結(jié)婚照拍了,做喜服的紅綢綾也扯了,酒席訂在四川北路西湖飯店,夠意思吧,七十塊一桌,扎足臺型。泉英姑姑插進插出,死活不肯,結(jié)婚照要重拍,指定王開照相館;婚禮要穿西洋婚紗,酒席一定要擺和平飯店。和平飯店,玉寶曉得和平飯店吧,外灘,萬國建筑。一百塊一桌,至少辦十桌。一千塊啊,我每月工資不過六十塊,辣手吧。

    玉寶擔憂說,我的錢,秋生一定要還的。秋生說,好在我姆媽英明,咬死不松口。后來泉英姑姑答應,婚禮一切費用,全部由伊來出。玉寶沒響,秋生笑說,到辰光,我發(fā)請?zhí)o玉寶,玉寶一定要到,和平飯店,來見見世面也好。

    玉寶心底厭煩,不搭腔,拿過飯盒說,我的熱好了,先走一步。出了水房,也不想回辦公室。去往祝秀娟的攤頭。祝秀娟和男人也在吃飯,男人說,玉寶來啦。站起身,端碗離開。祝秀娟挾塊紅燒rou,到玉寶飯盒里,玉寶笑說,生活好哩。祝秀娟說,托玉寶和呂師傅的福。玉寶說,是那盆菜價廉物美。

    祝秀娟說,工商局同志快走了吧。天天穿身制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看到心底發(fā)慌。玉寶說,一兩天的事體。祝秀娟說,姓喬的科長不錯,見到我們總笑笑,賣相也靈光,有點像周里京。電影人生里,演高加林的周里京。玉寶說,是像,也是負心漢。祝秀娟說,我還是最歡喜王心剛,電影知音里,護國大將軍蔡鍔,儒雅又帥氣,我連看了五遍。玉寶說,沒想到秀娟還是電影迷。

    恰此時,有人來到攤頭說,來一只河鯽魚豆腐湯盆菜。祝秀娟連忙放下碗筷,起身去招呼。玉寶抬眼,恰和那人視線對撞,世間多巧遇,原來是秋生娘。玉寶沒響,低頭繼續(xù)吃飯。秋生娘也沒搭腔,付過鈔票,將盆菜擺進竹籃里,挎著走了。

    玉寶下班后,和趙曉蘋去夜校補高中課程,上好課,再去路邊等 42 路末班車,玉卿是這趟車的賣票員,胸前掛帆布票袋,戴藍布袖套,右手拿小紅旗,伸出窗外,敲擊車皮,一邊喊,嵩山路,嵩山路到了,讓一讓,先下后上,注意安全。沒人下,上來兩個。玉卿看清,笑眼彎彎。

    玉寶趙曉蘋坐定,趙曉蘋說,我要買票。玉卿說,不用買了。打開面前鐵盒子,將里面皺巴的鈔票,攤開扶平;零零碎碎角子,按面值分類整理,再用報紙包好、角子卷好,橫著一滾,立刻服帖,和票夾一道,收進帆布票袋里。到終點站后,已收拾妥當。三人去萬安里弄堂,弄堂口老虎灶,除燒開水以外,還兼賣菜rou餛飩。餛飩大如乒乓球,雖然菜多rou少,勝在扎實抗餓。湯也好吃,會放紫菜開洋,少的可憐,但吊鮮味足夠。吃完餛飩后,再各自回家。

    薛金花在弄堂里乘風涼,看到玉寶說,潘家媽打電話來了。玉寶頓住步等下文。薛金花卻說,玉寶有啥想法。玉寶說,我沒想法,潘家媽哪能講。

    薛金花說,潘家媽講,是潘家老大的意思。端起茶杯吃茶。玉寶說,到底啥意思。薛金花說,潘家老大講,才見一面,相互了解不多,很難知全貌,要評斷雙方是否合適,希望能多接觸幾趟,再談要不要繼續(xù)交往。玉寶不語。

    薛金花說,這個潘家老大,老謀深算,接觸不就是交往嘛,交往要交往的,一個不合心意就拗斷,我們還沒地方說理去。玉寶說,那就算罷,我不要談了。薛金花說,上當了吧,潘家老大,就等著玉寶這句話。是玉寶不要談,自家放棄了。潘家媽也不用愧疚。

    玉寶說,我無所謂。薛金花說,我有所謂,玉寶和潘家三兄弟,一一相過面。現(xiàn)在潘家全身而退,倒像兒戲一場。我心底窩塞。我和潘家媽講過了。玉寶說,講啥。薛金花說,接觸就接觸,我們玉寶奉陪。反正白相嘛,吃喝玩樂免費,沒啥好損失的。

    玉寶不想聽,轉(zhuǎn)身往門洞里走,想著潘逸年下次再來約,就當面講講清爽。但潘逸年像失蹤了,一直未打電話來,倒是派出所的電話,在兩個禮拜后,突然打了來,指名道姓讓林玉寶去一趟。

    第三十四章 審問

    玉寶來到派出所,方知悉,數(shù)月前闖混堂的男人,已經(jīng)抓獲,今朝被叫來指認。

    玉寶把表填好,坐到一邊,還有當日和堂主理論無果,怒而報警的阿姨們。兩位警察帶犯人進來,犯人手拷著,不見害怕,一副吊而郎當?shù)臉幼印nD時激起民憤,有個阿姨江北口音說,殺千刀地,辣死你mama。另個阿姨說,爛污胚,不得好死。還有阿姨說,我要把這赤佬眼烏子戳瞎掉。警察說,這是啥地方,派出所,嘴巴儕清爽點。阿姨們不發(fā)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