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若是現(xiàn)在想買，得加錢了。”陳平語氣十分誠懇。

    陳平臉上的笑容在李斯看來簡直討厭極了。

    這豎子，說的是柿子嗎！

    李斯暗自磨牙，這賣的哪里是柿子，陳平這廝的意思分明是自己想要雪中送炭晚了一步，打算落空，現(xiàn)在再想要和趙不息搭上關(guān)系，就得再加籌碼了。

    只是此事的確是怨不得別人，李斯在心中嘆了口氣。他一開始沒有選擇在趙不息被儒家法家為難的時候就出手相助就是覺得那時候還不到趙不息最困難的時候，雪中送炭，自然是雪越大，送炭的情誼才顯得越深啊，可沒想到趙不息反擊的速度比他猜測的快的太多，他想用低價買入，可惜趙不息沒有給他低價買入的機會。

    只這短短幾天的光景，買家和賣家的位置已經(jīng)轉(zhuǎn)變了。

    李斯忽然笑了：“李家雖然不算大富大貴，可老夫積攢了幾十年，家底還是有一些的。此柿老夫勢在必得，愿意以李家全部家資求購。”

    他這輩子做上的壓上全部家底的事情難道還少嗎？若不是一次次壓上自家的所有家底甚至壓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他李斯怎么可能能從一個小小的楚國小吏一步一步走到大一統(tǒng)王朝丞相的位置呢。

    當然，李斯也相信，趙不息也不會不識趣到要他的身家性命，只是要付出的代價多一些罷了，還談不上壓上他的所有身家。

    畢竟身為秦朝丞相的他，已經(jīng)不是當初那個一無所有只有一條性命能夠壓上去的無名之輩了啊。

    陳平心滿意足的離開了，來的時候帶著兩個柿子，離開的時候袖中只剩下了一個。

    那個橘紅成熟的柿子，則被留在了李斯府邸的桌案上。

    青澀而平價的青柿李斯已經(jīng)錯過了，好在他比較有錢，可以加錢買紅柿。

    雖然貴一些，可好歹手上也有了一個柿子。

    沒過幾天，李由就給嬴政遞了折子，順利被調(diào)到出版府，擔任府丞。

    而后的半個月，換書之事進行的十分順暢，出版府內(nèi)建立了龐大的審核團隊，按照嬴政和趙不息的意思修撰出版書籍，造紙廠和印刷廠源源不斷地產(chǎn)出便宜平價的書籍分別發(fā)向四面八方。

    趙不息并沒有用過激的手段收書，她除了在迷信迫害最重的幾片區(qū)域強行讓秦軍破門而入收走那些諸如殉葬、冥婚、給河伯娶親這一類邪書，在其他地區(qū)的手段都很溫和。

    先進的事物必將代替落后的舊事物，紙書的造價只有竹簡的百分之一不到，而且可以成批量生產(chǎn)，竹簡則必須人手用刻刀用力篆刻，且一字出錯則一冊全廢，綜合下來新書的成本比竹簡低廉了近千倍。

    再加上趙不息和幾個大賢商量過之后把標點符號引進了新書，大大降低了閱讀理解的難度。

    新書必將會全面代替竹簡，就如同后世的智能手機代替小靈通一樣。

    所以趙不息并不著急，她想要的是穩(wěn)扎穩(wěn)打建立一套文化思想教育規(guī)范體系，而不是求一時之快。

    因為趙不息用的是用新事物代替舊事物的方法，而且手段并不算激烈，所以在天下間并沒有引發(fā)大規(guī)模的激烈怨言，寥寥幾聲抱怨也都淹沒在了雜交小麥大面積推廣和雜交水稻初見成果使得天下豐收的喜悅聲中，引不起一絲漣漪。

    趙不息昂首挺胸，高昂著頭，用下巴看人地走進了咸陽殿，向嬴政回報她的成果。

    雖然她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是被嬴政看在眼里的，而且其中也有一半的功勞是嬴政鼎力支持的功勞。

    可做好了事情當然是值得夸夸的！

    嬴政看著下巴都要揚到天上去的趙不息，無奈道：“若是你有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若是被別人看到朕朝野上下稱頌的十五公主這幅小兒姿態(tài)，到時候丟的還是你的臉。”

    如果趙不息沒有看到嬴政臉上的笑容，說不準她還真以為嬴政覺得自己太驕傲了。

    可嬴政面上得意的微笑出賣了他的心情。

    “我這么厲害，你身為我爹當然要夸獎我啦！”趙不息戳破了嬴政的偽裝，“我又不能對著屬下表示出得意，那樣會被勸誡說不夠沉穩(wěn)的，所以當然要加倍在我爹面前炫耀了。”

    “我在我的屬下眼中是可靠的主君的，但是在我爹眼里肯定無論多大都是需要夸獎的小孩子啦～”趙不息理直氣壯。

    嬴政不知道為何趙不息的臉皮近來越來越厚，竟然連炫耀這樣不沉穩(wěn)的事情都能說的這樣理所當然。

    可偏偏嬴政就是很吃這一套，他還是很享受子女的親近的……可惜敢這么親近他的也只有趙不息一個。

    不過好在趙不息是千古一帝的千古第一女兒，一個人撒嬌的本事比三十個兒女加起來還要厲害，嬴政每次都受不了趙不息的嘴甜而選擇縱容小女兒。

    玩了一會之后，又進入了正事環(huán)節(jié)。本來嬴政是打算用半年的時間去收天下之書于咸陽，可如今在趙不息的努力之下只用了幾月的時間就完成了文化思想的統(tǒng)一，雖說還沒有完全完成，可體系已經(jīng)建立起來了，往后只需要按照這個體系做就可以了。

    此事了，嬴政就忍不住惦記起別人家的土地來。

    北方之地。

    一片嬴政已經(jīng)惦記了很多年的土地。

    尤其是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匈奴人，游牧民族驍勇善戰(zhàn)，又總是喜歡在秋冬小股入侵劫掠秦人。

    嬴政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如今百越已定，內(nèi)部已平，也是時候?qū)π倥霰恕?/br>
    “如今最主要的問題就是糧草運輸。”嬴政對趙不息的態(tài)度比起前一段時間又有了不一樣。

    先前只有趙不息主動詢問嬴政，嬴政才會交給趙不息一些事情，可如今嬴政心里對趙不息的認可又多了一些，會主動跟趙不息提起他的煩惱了。

    ——當然，目前還十分健康的嬴政對趙不息的態(tài)度更多的像是問計謀臣或者培養(yǎng)鍛煉繼承人。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對于一支軍隊來說，糧草就是生命，糧草少則戰(zhàn)敗，糧草足則勝率大，若是糧草不足，甚至根本打不起來仗。畢竟人是要吃飯的，要是沒有糧草，活著都成問題，更別提打仗了。

    攻打匈奴最棘手的事情就是糧草，先前嬴政也不是沒有對匈奴動過手，只是每每都因為糧草不足而只能打幾次小型戰(zhàn)爭，只能起到震懾匈奴的作用。

    想要攻城略地，還是需要發(fā)動大型戰(zhàn)爭才行。

    糧草問題則是其中最大的問題，對外戰(zhàn)爭和滅六國的統(tǒng)一戰(zhàn)爭性質(zhì)完全不一樣。

    《孫子兵法》中說過，打仗最好少帶糧草，取敵人之糧用于自己才是上策。六國之中各個國家都有儲存的糧食，秦軍打到哪里就搶到哪里，能補貼大半的糧食，剩下的小部分再從秦國運輸去。

    邊打邊搶，這才是這時候國與國戰(zhàn)爭的常態(tài)。敵人存糧我存劍，敵人就是我糧倉嘛。

    可百越之地和匈奴之地則不一樣，這兩個地方如今都還不是農(nóng)耕文明，自己都吃不上飯，更不用說供應(yīng)秦軍了，秦對外擴張的糧食都要自己從糧食充足的郡往邊關(guān)運輸。

    百越之戰(zhàn)第一次大敗也有糧草供應(yīng)不足的原因，也正是在第一次百越之戰(zhàn)失敗之后，嬴政南巡，親自考察了水路情況，而后下令修建靈渠，從水路運糧。

    水運比起陸運來大大提高了糧食的運輸速率，用靈渠運糧，保證了軍糧充足，這也是第二次百越戰(zhàn)爭能夠成功的原因之一。

    可對匈奴就不能這樣了，貫穿匈奴和秦朝領(lǐng)地的大河只有一條，黃河。

    只是黃河母親這時候……嗯，脾氣不太好，運不了糧食。！

    第209章

    對于歷代君王，黃河這條母親河能多安靜幾年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尤其是自主要產(chǎn)量地川蜀和河?xùn)|河內(nèi)自北方幾個和匈奴接壤的郡，這一段的河水格外洶涌，若是自河內(nèi)河?xùn)|向南的那一節(jié)黃河還能走一走大船，可向北的那一節(jié)黃河就是根本走不了船隊了。

    原本嬴政是打算在產(chǎn)量郡和上郡之間修建一條寬闊的馳道用來運糧，可這個工程比較浩大，修建這一條馳道少說也得用三年時間，目前來看是趕不及明年春夏時候發(fā)動戰(zhàn)爭所用了。

    “如今秦的運力轉(zhuǎn)運糧草，自產(chǎn)糧郡運到上郡、云中郡，若是想要供應(yīng)三十萬大軍日常糧草供應(yīng)，則需要五十萬役夫共同運糧。”嬴政揉揉眉心。

    發(fā)動戰(zhàn)爭搶奪土地固然是快樂的，可為發(fā)動戰(zhàn)爭準備資源就不是那么快樂了。打仗若是沒有分寸，很容易變成窮兵黷武，拖垮國力。

    趙不息早就對匈奴的地方虎視眈眈了，自然也早就和蕭何一起計算過運糧時候需要消耗的糧食。

    實際上這個比例在《漢書》中也已經(jīng)有提及了，“始皇帝遂使蒙恬將兵而攻胡……率三十鐘而致一石”，也就是說自山東一帶運送糧食至前線運糧的成本是二百倍。

    盡管在趙不息的多年經(jīng)營之下如今產(chǎn)糧做多的地方是河內(nèi)河?xùn)|一帶，距離上郡的距離比從瑯琊郡運送要短一些，可成本也將到達可怕的百五十倍之多。也就是說從河內(nèi)郡運動一百五十斤糧食，路上運糧的人和牛馬就要吃掉一百四十九斤，最終只有一斤能夠到達邊關(guān)。

    再深厚的家底也撐不起這個消耗法啊。

    好在趙不息在和蕭何一起算完打仗的成本發(fā)現(xiàn)成本太高之后就迅速采取了行動。

    趙不息得意：“我有辦法可以降低五倍的運輸成本。”

    咸陽殿中，嬴政的面色頓時輕松了起來，他并不太驚訝。

    他的小麒麟女心心念念惦記打仗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會提前算糧草成本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再加上主管國庫糧草的治粟內(nèi)史蕭何和趙不息關(guān)系匪淺，得到了具體數(shù)據(jù)的趙不息能算出來確切的運輸成本也很正常。

    至于降低五倍運輸成本……聽起來的確很不可思議，不過他的小麒麟女總是會冒出一些奇奇怪怪但又十分好用的點子，嬴政驚訝的次數(shù)多了也就不足為奇了。

    畢竟是他的女兒l嘛，肖父，自然是舉世無雙的天才，想出幾個厲害的點子也正常。

    嬴政不疾不徐道：“先說來聽聽。”

    “得先拿一卷地圖出來。”趙不息催一側(cè)的侍從拿秦和匈奴一帶的地圖來，嬴政點頭示意讓侍從下去拿。

    咸陽宮中有各個地方地圖的備份，畢竟嬴政也經(jīng)常和將領(lǐng)在咸陽宮中談?wù)搼?zhàn)事，這段時間嬴政想要打匈奴，早已經(jīng)多次召見將領(lǐng)來談?wù)撨^此事，所以邊關(guān)一帶的地圖在咸陽宮一直都放著。

    攤開的地圖占據(jù)了整個桌案的桌面，在趙不息引用了比例尺、指向標、各類圖形要素和數(shù)學(xué)要素之后，秦少府就迅速更迭了地圖的繪制方法，如今這副地圖就是用的新方法繪制出來的，地形分布一目了然。

    “最節(jié)省成本的運輸自然是漕運。”趙不息指著海岸線，“雖說沒有河道不能用漕運，但是可以用海運，從會稽、東海、瑯琊這幾個產(chǎn)糧郡出發(fā)，走海路直接抵達遼東、漁陽等邊關(guān)郡。”

    修長的手指十分有力地劃過會稽郡，沿著海岸線一路往上直達遼東郡。

    嬴政顰起眉毛：“你想要雙線作戰(zhàn)？在遼東一帶再開辟一個戰(zhàn)場？”

    遼東原本屬于燕地，而九原郡和上郡才是秦國傳統(tǒng)的和匈奴接壤的邊境郡，嬴政這次欲要對匈奴起兵，也是打算在九原郡一帶興兵。

    遼東……總比不上秦國舊日自己的地界讓人放心。畢竟六國余孽才消停了沒幾年，誰知道還有沒有隱藏在暗處的六國余孽等著給秦捅刀子呢。若是到時候一邊和匈奴打仗，背后再忽然冒出來反叛的燕人豈不是腹背受敵。

    “不行，風(fēng)險太大。”嬴政思考了一下，還是覺得風(fēng)險有些大。

    他總是不吝嗇于把人往最壞的地方想的，在他看來燕人有機會一定會復(fù)仇起兵，讓秦軍腹背受敵。

    趙不息默默道：“其實我在燕趙之地威望還挺高的，我可以領(lǐng)一兵在遼東郡往北同時攻打匈奴，燕人不會造我的反的。”

    燕趙之地是趙不息發(fā)家的大本營，一開始她想著造反的時候就開始往燕趙之地發(fā)展了，加上燕國先前最流行墨家，多慷慨悲歌的任俠，趙不息又是墨家巨子，在燕趙之地，趙不息的威望可比在咸陽高太多了。

    嬴政這才想起來自家這個小女兒l可不是在咸陽長大的，而是在趙地長大的，而且“黑石子”還有而今天底下最響當當?shù)馁t名。

    “……倒也不是不行。”嬴政斟酌了一下。

    限制秦朝出兵人數(shù)的從來不是士卒數(shù)量，秦的制度就是典型的軍朝制度，人人都要服徭役，全民皆兵，動員能力十分恐怖，若是能養(yǎng)得起，百萬大軍也能征發(fā)出來。

    只發(fā)動三十萬大軍，是因為舉國之力供應(yīng)的糧草只能養(yǎng)活三十萬大軍。二百倍的糧草損耗若是能減少五倍，那再多養(yǎng)十萬二十萬軍隊在遼東發(fā)兵也不是不行。

    嬴政頓了頓：“此事過幾日再商量，若是把糧草運到九原郡，你有什么方法嗎？”

    “墨家發(fā)明了一物名為水泥，可以用來鋪路，讓地面平坦。”趙不息鼓動完嬴政給自己爭取上戰(zhàn)場的機會之后才交代出自己準備的寶貝。

    水泥就是她準備的真正改善運輸成本問題的利器。

    她接著道：“水泥可以鋪路修墻，效果不亞于馳道但是鋪一段路的成本只有修這段馳道成本的百分之一。”

    想要真正迅速提高運輸能力的唯一辦法就是提高生產(chǎn)力，方法再好頂了天也就只能提升一兩倍效率，要想真的提高運輸效率還是得改良運輸工具。

    后世能達成打仗的時候后勤補給無憂靠的可不是什么高效的方法，靠的是火車高鐵飛機這些構(gòu)成的發(fā)達交通體系……現(xiàn)在雖說技術(shù)達不到能造出發(fā)動機的地步，可修個水泥路還是可以的，趙不息的理論指導(dǎo)和墨家的科研能力結(jié)合起來只用了短短幾個月就把穩(wěn)定的水泥配方弄出來了。

    嬴政凝視著趙不息，并沒有貿(mào)然被水泥打動，他看著趙不息：“成本只有馳道的百分之一，那它是有什么缺點讓你雇傭黔首在咸陽修路還是修建的馳道而不是水泥路呢？”

    他太了解趙不息了，要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趙不息早就自己做了，而不是自己還在修馳道。

    不愧是秦始皇，果然很敏銳啊。

    趙不息羞澀地抬眼看了眼嬴政：“的確有一點點缺點，就是這個水泥路使用年限有億點點短……經(jīng)過測試和數(shù)據(jù)估量，水泥路大概只能用三年。”

    “才三年？”嬴政忍不住道，“這樣差的修建水平，在秦制中要被追責斬首的。”

    秦對于工程建造規(guī)定十分嚴格，就連燒制的磚石上都要刻上燒制磚石的人的名字，若是沒有多久就壞了是可以根據(jù)姓名追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