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始皇一起造反 第144節
他在邊關有些年了,和匈奴交手過數十次,大多都是憑借著秦軍先進的武器才能打退匈奴,就這樣還勝敗次數持平。 所以縱使是在自己長輩面前,王離也不敢吹噓自己比匈奴單于厲害。 匈奴打起仗來不要命的,而且他們騎兵太強了,在草原上打了就跑,根本抓不住。 戰國四大名將之一的李牧就是大敗匈奴而出名的,在李牧之前,匈奴欺負趙國都不眨眼,趙國在七國之中還是唯一一個能和秦國在武力上掰掰手腕的國家,都常年收到匈奴欺負。秦國也差不多,只是在秦始皇一統了六國之后專心致志收拾了匈奴兩次,匈奴才老實了一點,可還是賊心不死,在邊境常年都有戰爭。 王翦看著自己年紀不小可依然是一副懵懂模樣的孫子,嘆了口氣。 “不息的天分,堪比李牧,要強過老夫許多,而你的天分,不如你父親,你父親的天分,又不如我。” 王離不服氣頂嘴:“那您不是常說諸國的名將之中您天賦是最差的,可憑借一生積累,卻成了名將中戰績最高的嗎?那我也未必不如公主。” 王翦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傻孫子。 “老夫的天分是不如武安君和李牧,可也是天下間數得著的有天分……最差那是你大父我謙虛,不是真就是最差的了。可你小子的天資是真不不行,你大父我跟你一樣大的時候早就已經冒頭角了,可你若不是老夫的孫子,現在恐怕連百將都不是。” “可若只是沒有軍事天分也就罷了,現在四海平定,胡人一時半會也打不進來,你差一些就差一些吧。” 王翦的面上露出了一絲的憂愁,眉心堆積起皺褶,蒼老的聲音中滿是無奈。 “可你被養的太天真了,不懂如何讓帝王信任你啊,這才是將領的大忌。” 王翦更怕的,是自己遇上了嬴政這樣能全心相信自己的明主,而自己的后人,遇上的卻是趙王遷那樣自毀長城的昏君。 看著王離還是一臉不服氣的模樣,王翦憂慮地長嘆了一聲。 他抬起顫抖的手指指著王離:“王家就要亡在你手上啦!我的兵法也要失傳,倒不如編成兵書散到天下間,讓世人知道世上還有一個名叫王翦的兵家弟子。” 一直在一側聽著的王賁頓時大驚失色:“父親,何至于此?” 王翦卻已經累了,只是疲憊地揮了揮手,又躺了下去。 何不止于此?將領領兵在外,只要君王又一念之差就回不來了,回來了也是身死族消或者郁郁而終。白起李牧廉頗……和他同時代的名將都是因為君王不信任而落了個這些下場啊。 名將尚且如此,何況王離的資質并不算出眾呢。 王翦看人是很準的,秦二世登基之后,的確是在王離帶兵在外的時候聽信趙高的讒言而猜忌王離,加上王離的敵人是項羽這樣的滿級將帥,最終被俘虜而家破。 只是王離的政治情商遠不如他的大父,并沒有領會到王翦的意思。 看著已經閉目養神的王翦,王賁和王離父子嘆了口氣,正要起身出去,床榻上的王翦卻忽然又開口。 “王賁,你過幾日去找不息公主,就說老夫想要收韓信為弟子,問韓信可愿意拜老夫為師。” 說著,王翦喘了幾口氣,才又緩過來。 “而后你就把韓信帶到軍營中,告訴軍中我們派系的將領韓信是我的弟子。” 王賁瞪大了眼睛,驚訝到:“父親?” 他父親的意思是要把王家的部分軍中勢力交給那個叫韓信的小子?為何? 王翦卻已經沒了力氣,不說話了,只是揮揮手。 太長遠的事情他這個將死之人已經管不了太多了,可從如今來看,不息公主是陛下諸位子女之中最有能力的一個。 ……也是最類父的一個。 在趙不息向王翦描述她要北滅匈奴,東出大海的時候,王翦恍惚間看見的,卻是十三歲的嬴政。 太像了啊,一個志滿意得要一統六國,鞭策宇內,一個意氣風發發誓要北滅匈奴東出大海。 王翦陪著他的陛下一統了六國,可注定是看不到趙不息平滅匈奴東出大海的時候了。 不過王翦認為趙不息未來必定比陛下的其他公子公主都要強,未來能陛下衣缽的也必定是這位小公主。 或許秦國又要出一位“大秦宣公主”?如宣太后一般以女子之身執掌政權?更甚至會出一位“大秦君公主”?如齊國的君王后一般名為王后太后實為君王?亦或者……這位野心勃勃如她父親的公主并不滿足于有實無名? 王翦不知道,再深他也不敢往下猜。 可起碼日后若是趙不息掌權,趙不息會看在他今日的情分上善待他的后人。 這就足夠了。! 第158章 在這個夏天的末尾,天氣還很熱,田里的麥子已經熟了。 幾只黃鸝停在上黨郡郡守府中的榕樹上,嘰嘰喳喳。 樹下,一書桌一椅一青衣士人。 李左車伏在桌案上奮筆疾書,左手旁是他已經修訂好的幾本《廣武君略》,幾本兵書下面還壓著一封露出半個角的書信。 李云大步邁回來,一頭熱汗,才剛進院門就咋咋唬唬道:“叔祖父,你真要把你編的這些兵書都送給秦朝啊?” “并非送給秦朝,而是送給不息。”正在編書的李左車抬起頭,淡淡道。 李云撓撓頭,憨笑:“可現在小姑姑這不是成了秦朝公主了嘛,又在修那什么兵書,我在朝中的故舊傳信給我說是陛下下令要小姑姑主編的。” “四舍五入,咱們李家的兵法不就是獻給陛下了?” 李云一屁股坐到李左車對面,拎著水壺直接就著水壺壺嘴就往自己嘴里灌,溫水混著汗水浸濕了衣襟。 李左車淡淡看了李云一眼,“怎么,你已經是秦朝的臣子了竟然還不想將兵書獻給秦朝?” “那不一樣,我當年正在外面和秦國打仗,半路上就聽說趙王那昏君把咱們全家都給殺了,我這不是一生氣就投了秦嘛……我這也沒拿自己當秦人看過啊。”李云大大咧咧攤開腿,隨意用衣袍遮擋了一下□□,毫不在意道。 李左車沉默片刻道:“李家的兵法,自我之大父李牧到我和趙嫦,傳承了兩代,再往下,第三代就是不息,到底也都是給她的,既然給她了,那她再如何做便是她的事情了。” “李家人都已經不在了,還守著這些無用兵法又有何用呢,再厲害的兵法也比不上活生生的人啊,大父兵法再高超,最后也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亡于昏君之手,世上何來無敵的兵法呢。”李左車長嘆一聲。 李左車并未再多感慨,只是笑了笑:“不息寫信告訴我,她會將大父的名字放在兵書作者的第一頁。只要后人還記得世上曾有一位曾多次擊敗過匈奴,保家衛國的李牧將軍,那這本凝聚我李家數代心血編撰而成的兵書就實現了它的價值。” 人生在世,不過是求名利,人已經不在了,再多的金錢也沒用,可流芳千古的名聲,還是很重要的。 因著上有嬴政旨意,下有千古流芳的美名吸引,趙不息收集兵書的過程頗為順利。 隨著六國的覆滅,天下大半的兵書都被秦軍虜到了咸陽,藏到了咸陽宮中,這些兵書來的更容易,趙不息拿著嬴政的手令就可以隨意進藏書閣瀏覽。 剩下的秦朝將領的家傳兵書,有一部分愿意將自家兵書獻出來的,趙不息全盤收下,還有一部分依然抱著舊貴族的傲慢,認為家傳兵書是他們自家世代積累的財富,不能外傳,趙不息找上門之后各種理由搪塞的。 總之反抗陛下的旨意是不敢反抗的,只能編些瞎話比如兵書在老家啊,我家祖上是黔首沒有傳下來兵書啊這個樣子。 趙不息倒也不惱,人家不愿意就不要難為人家嘛。 畢竟愿不愿意為修書出一份力是很正常的事情,沒關系,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開闊的心胸和遠大的見識的,清朝一整個王朝都還鬧著閉關鎖國呢,秦朝年代更久遠,這些沒品位的東西很快就會意識到,他們的未來一切都會變得不順利的。 趙不息冷笑,心想等她的兵書修好了,這些將自家兵書獻出來當作素材的人家她就先一家給他們送一本內部先閱版。到時候其他的將領都學著各國名將兵家大家兵法的合訂本,讓這些敝帚自珍的東西被末位淘汰去吧! 如今資料收集已經差不多到了尾聲,只剩下壓軸的兵書還沒有著落了。 趙不息準備先編三本兵書,入門版、進階版和名將版,入門版先在秦軍軍營之中推廣,讓每個百將都能通曉入門版兵書,而后進階版則是針對普通將領,里面是趙不息從這數百年來各國的名將流傳下來的兵書之中選取的基礎版,爭取讓將領學完進階版之后能有獨立率領一軍和指揮五萬人以下中小型戰役的本事。 至于名將版,則是精選各個頂尖名將的經典戰役匯集而成終極版本,專門用來培養將帥。 趙不息本來想用武安君白起的兵書來作為名將版的壓軸版。 可惜這個計劃剛開始實施就遭到了巨大的打擊。 趙不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嬴政:“爹,你說什么?武安君沒有兵書傳下來?” 嬴政半靠在椅背上,一臉平靜:“沒錯,白起并沒有兵書流傳下來。” “哎呀,肯定我大父的大父秦昭襄王太膽小了,怕人家白起功高震主,沒等到白起寫完兵書就把他給冤殺了……哎呦!爹你打我干嘛!”趙不息捂著腦門,臉頰都鼓了起來。 嬴政深吸一口氣,狠狠地又敲了趙不息腦門兩下,“逆女!那是你祖宗,你這逆女豈敢妄言祖宗!” 那我罵趙王遷的時候你也沒跳出來說那是我舅舅啊,老趙家的祖宗能隨便罵,老嬴家的祖宗就不能說了唄。 趙不息暗自在心中腹誹。 嬴政看了趙不息一眼,無奈道:“白起的軍事天資無雙,他打仗根本沒有章法,昭襄王也曾問過白起要不要給后人留下兵法,白起卻說若是后人學他,則百戰百敗,是故并沒有著書。” 趙不息還是不死心,“那武安君的府邸還在嗎?我進去找找,萬一能有收獲呢?” “白起的府邸倒是的確還留著……朕派人帶你去,你想去找一找就去吧。”嬴政這個倒是沒再說什么。 嬴家的人都是有些愛才和別扭在身上的,秦昭襄王對白起也是愛恨交加。 白起活著的時候秦昭襄王對白起又愛又恨,愛他天下無敵,又恨他不聽君命,所以找了個由頭就賜死了白起,可白起死了以后,秦昭襄王又開始后悔了,暗戳戳讓秦人在各地建立廟宇祭祀白起不說,還又恢復了白起武安君的封號,默認后人稱呼白起武安君…… 當然,明面上肯定是不能說自己后悔的,君王怎么會因為賜死臣子而后悔呢。可實際上,秦國在白起死后能到處都建有祭祀白起的廟宇而秦昭襄王沒有反應而是默許就隱約透露了他的意思。 而后如今,嬴政更是將白起的兒子白仲封在了太原,享受富貴。白仲的文武才能都十分平庸,也沒有建立什么軍功,屬于是典型的虎父犬子,一向只以利益來封賞臣子的嬴政能破例封賞沒什么本事的白起之子,本身就已經代表了嬴氏對白起的微妙態度了。 趙不息想到此事就忍不住腹誹,嬴家的歷代君王,怎么各個都這么口是心非,還這么傲嬌,知錯心里后悔可嘴還這么硬呢。 白起的府邸并沒有被他的子孫們收拾干凈,而是依然維持著白起最后一戰在路途上被賜死之前的模樣。府邸中落了一層灰,陰暗而又保存完整著這位曾名鎮天下的名將度過人生最后一段時間的場景,房間各處的名貴盆栽中只余下了幾根枯枝,連敗葉都因為時間太長而化作了塵土。 只有院中的雜草依然生長的茂盛極了,它們不需要專門的人照顧,也沒有多高的價值,給它們一個墻縫,它們就能生長的很好。 趙不息領著韓信,灰頭土臉地在書房和臥房之間鉆來鉆去。 竹簡倒是翻出來了好幾十斤,可確確實實沒多少和兵法有關的東西。 趙不息打了兩個噴嚏,撓了撓鼻子,滿眼望去,到處都是灰塵,在光的照射下細細碎碎飄在空氣中。 趙不息有些失望。 一扭頭卻看到本應該跟著她的韓信不知為何不見了,趙不息“唉”了一聲,從書房走了出去。 韓信正坐在院中,也不顧地上臟污,而是捧著竹簡看的如癡如醉,連趙不息走到他身邊都沒有發現。 “這些都是武安君昔日的草稿。”趙不息的聲音終于將韓信從全神貫注的讀書狀態中拉了出來。 韓信仰起臉,仰視著站在他面前的趙不息,淺淺一笑,一雙眸子亮晶晶的:“武安君的戰術當真是不可思議!” 趙不息低頭看了一眼被韓信捧在手中的竹簡,只看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糊成一團的筆跡。 她沉默了,嗯,不愧是“韓白”? 唯有學神才能看懂學神的草稿吧。 趙不息的腳尖碰到了另一卷竹簡,這些沒有白起關于戰爭草稿的竹簡被韓信不甚珍惜的隨意拋到一旁。 “這是?” 趙不息彎腰撿起地上的竹簡,吹了吹上面的灰,展開了竹簡。 【臣白起剖心之言,懇請陛下切莫起兵……臣之言皆剖心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