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始皇一起造反 第108節
蕭何沉聲:“唯。” “陳平。”趙不息又看向自己最初的大才,“你負責和河內郡各縣中的中小貴族們溝通,盡量讓他們也出一些力,捐獻些物資或者借幾個宅院出來供應役夫沿途休息。” “唯。”陳平很平靜。 讓貴族從他們兜中主動掏出錢財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可對于十分擅長和人打交道的陳平來說卻不是一件難事。 是交保護費換個好名聲還是無聲無息被弄死,貴族們很聰明,他們懂得選擇。 “還有范公。”趙不息輕咳一聲,“這個將我們黑石的這些政策福利通知給黔首的事情就要麻煩您了,要務必確保每一個黔首都能知道我們黑石的福利政策。” 趙不息相信,范增是最適合干這事的人,范增絕對會將功勞一絲不差的歸結到自己身上,教育黔首們要誓死效忠黑石子,不會讓旁人沾到一點光。 范增立刻眉開眼笑:“唯!” 隨后的一個時辰,眾人又仔細商議了一番如何應對徭役的各類細節。 逐個細節被敲定下來,一個成型的計劃逐漸出現在眾人面前。 河內郡的征夫由黑石供應來回的糧食,在河內郡境內的食宿都有當地的貴族和黑石一同出資供給,至于出了河內郡肯定是管不了住宿了,不過也會由黑石出糧食給他們帶上一路的米面,好歹不用挨餓,也不用花他們自己錢。 至于這些征夫家中的田地,則由不出征夫的家庭共同出錢雇傭小工耕種。 一切細節都被敲定完之后,趙不息起身,對著議事廳中的眾人躬身抱拳。 “諸位,我們既然受一郡黔首敬重,就要對得起這一郡的百姓。我們人微力弱,無法庇佑天下,可也要齊心同力讓我們所在的這片土地上的百姓過得好一些。” “哀傷無用,實干興邦,還有幾月時間可以提前準備,河內郡數萬黔首就要靠我等了!” 眾人皆起身同拱手。 “唯!”! 第117章 整個河內郡宛如一臺龐大而精密的機器一樣迅速運作起來。 秦朝的戶籍制度的確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成就,哪怕秦朝只存在了十五年,可戶籍制度卻在這片大地上延續了數千年,并且被歷代統治者完善,哪怕所有王朝泯滅可這個政策依然還存在,趙不息又參考后世的政策,在河內郡建立了更加精確的身份證和戶口本管理。 因著黑石學堂每半年就能向河內郡輸送數百的基層官吏,人才儲備充沛的趙不息甚至采取了更多對管理匱乏的秦朝來說想都不敢想的一些措施——比如奢侈的每個鄉都設一有十人的亭,其中還必須配備一個熟知秦律的讀書人和一個粗通農事的農家弟子。 而且每年冬季無法農耕的時候,黑石學堂就會派出數百弟子組成小隊,輪流到各個里中普及基礎教育,包括但是不僅限于給他們講一些稅賦、律法方面的東西、做人要知道感恩、家中豬羊生病了應當怎么治療、紅白事應當如何cao辦…… 還會定期組織鄉老和里正到就近的縣中學習,包吃住。當然學習的內容都是趙不息和她的諸位大才共同審核過的,立場完全偏向趙不息。 到了趙不息需要發動人力的時候,這些深入到每個鄉、里的力量就會被迅速動員開。 以懷縣為源頭,數不清的中小貴族和工人被動員起來,開始沿著馳道修建能容納一個縣征夫的大通鋪院子,無數的糧食從郡城和縣城倉庫中被搬運出來,只會加減乘除法的黑石賬房用不太聰明的辦法一袋一袋的數出來然后計算總數。 趙不息的府邸距離懷縣縣衙很近,從趙不息的府邸門前就能望見懷縣的縣衙。 這逆女又推脫她沒時間陪自己吃飯。 嬴政不爽地抱著胳膊,自己惦記著這流落在外的逆女會孤獨想念父親,數百里路迢迢的來陪她,結果自己放著天下不治理特意騰出來時間陪她,她卻從昨日中午一溜煙跑了以后,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 “那群小吏正忙什么?”嬴政微微抬起下巴點了點縣衙的方向。 懷縣正門大開,數十個推著小推車的小吏正在勤勤懇懇的往外推著糧食,再運上板車,由牛車拉走。 蒙毅立刻知情識趣地上前詢問。因著小吏們看到蒙毅是從黑石子府邸上出來的人,對蒙毅的態度十分熱情,幾句話就讓蒙毅打聽到了需要的消息。 蒙毅快步走到嬴政身側,低聲道:“是蕭何傳令讓他們將糧食運到新建的糧倉以備供給征夫的。” 蕭何,嬴政知道這個人,趙不息在他面前夸的天花亂墜的“吾之管仲”,又一個“大才”。 哼,蕭何是她的管仲,陳平是她的范雎,范增是她的姜尚,唯獨自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才”。 嬴政想到這里心情就略有些不爽,“哼,昨日看她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朕還真以為她改了心軟的性子。” 當真逆女!對他也敢面上說一套背后做一套,若不是自己親生的,嬴政早就發怒了。 當面欺騙自己的君主,背后卻私自做事,這樣的臣子就該拉去修長城。 直到下午用膳的時候,嬴政才終于逮到了一整天都不見人影的趙不息。 趙不息被嬴政攔下的時候困惑地抬起頭看著嬴政,似乎不知道他為何要攔下自己。 片刻后才恍然大悟:“哦,差點忘了!” 她便宜爹也是她的大才,還是一位難得兼通法儒兩家粗通其余數家,還精通管理學的綜合性人才。 “正好我還要編一本《征夫必看:徭役需要注意的九十九條秦律》,正愁秦律繁瑣不好簡化呢。”趙不息喜笑顏開拉著自己心愛的大才的手就往書房去。 驪山北構而西折,直走咸陽。征夫們要先到咸陽集合然后再由秦朝中央朝廷的官吏統一分配到驪山去修建阿房宮。 咸陽的管理之嚴遠超河內郡數十倍,在河內郡,要是有黔首路上偷個果子解渴看到的人也不會舉報,一些小罪被衙門抓了以后往往官吏也會寬松量刑,小偷小摸個幾十錢也就是罰十天半個月的勞役小懲大戒。可咸陽那地方是秦朝國都,天底下執行秦律最嚴格的地方,可不會如河內郡一樣輕松。 趙不息手下的大才還沒有精通法家學問的,而依靠那些對現在最新版本的秦律都一知半解的普通法家弟子想要在短時間內著書根本就不可能。 “你來的正好,我們一起修書吧!”趙不息興沖沖拉著嬴政,面露期盼。 嬴政不爽地站住了腳,就算被趙不息那古怪的力量往前扯了個踉蹌,嬴政也在站穩之后又在原地不動了。 趙不息拉著嬴政的衣袖,抬頭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你怎么不走了啊?” “昨日中午,你告訴我,你有急事要先離開一陣。然后我再見到你,就已經是今日下午了,一天一夜的時間也能叫做離開一陣嗎?” 嬴政何時被人如此忽略過,他堂堂始皇帝,竟然被自己的逆女忽略了個徹底,嬴政表面上無動于衷,可心里早就要氣炸了。 趙不息遲緩的開始回憶,剛才她剛和蕭何討論完,上午她和陳平一起去給貴族們寫信,昨夜和范增一起列了半晚的計劃書,昨天下午開會,昨天中午和便宜爹一起吃午膳。 好像是哦,的確有一整天都沒有見到便宜爹了。 趙不息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我有急事嘛……”眼看著嬴政還要再和她算賬,趙不息連忙擠出兩滴可憐兮兮的淚。 “旁人小時候都是她們父親陪她們一起讀書的,我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和長輩一起在書房中修過書呢。” 趙不息狡猾的將讀書和修書兩件有一點關系但不大的事情放在了一起。 嬴政心驟然一下子就軟了,本來還想質問趙不息為何不同她的管仲范雎一起修書這時候才想起還有自己的心思頓時也淡了。 自己飄零在外的小女兒啊。 嬴政回憶起自己在咸陽宮中考察其他公子皇女們學業時候的場景,那么多記憶中一個和不息有關的都沒有,又低頭看了眼可憐兮兮的趙不息,終究還是默認了趙不息拉著他往書房走的行為。 “要用白話寫,就是不要用平時書上的書面寫法,用我們平時說話的方式寫。” 趙不息提出要求。 文學水平頗高的嬴政無奈看了一眼趙不息,趙不息發動了水汪汪大眼睛攻勢,嬴政嘆息一聲,動筆按照趙不息說的寫法寫。 “要先將和徭役有關的秦律都找出來,再選擇征夫生活做事中最容易觸犯的幾條。” “不要寫黔首們應當做什么,要寫他們不能做什么……” 趙不息喋喋不休的提著要求。 嬴政忍無可忍地擱下了毛筆:“你這是在教黔首偷懶耍滑!” “我只是在教黔首們如何避免違反秦律。”趙不息反嘴。 “難道我好好的百姓送去咸陽修宮殿,就是為了他們回來的時候缺胳膊少腿或者被罰的傾家蕩產嗎?” 嬴政淡淡道:“你倒是心軟。你昨日興高采烈的模樣大半是裝出來的吧。” 趙不息撇撇嘴:“我能賺一大筆錢我當然高興了,這和我舍不得我治下的黔首受罪又沒有沖突。” “你倒是分得清楚。”嬴政略有些詫異的看了眼趙不息。 能將對于兩件事的情緒完全分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嬴政也是在繼位數年之后才養成上一刻還被氣得大發雷霆,下一刻接見下一位大臣照樣笑語盈盈的本事的。 嬴政覺得他女兒果然像他,心情一舒暢又接著提起筆按照趙不息的要求寫書了,順口一問:“我看到懷縣縣衙正在往外搬運糧食,聽說你打算從公中倉庫和你自己的名下共同出一部分糧食替服徭役的征夫解決來往路上的食宿?” 趙不息倒是不意外嬴政能打聽到這個消息。 她便宜爹在打探消息這方面還是很像她的,聰明通透,深知情報的重要性。 “對啊,成年男子要去服徭役這是秦律規定的,我人微言輕,又沒法打消始皇帝想建造阿房宮的想法,只能盡可能讓我治下要去服徭役的黔首們過的容易一些了。”趙不息托著腮,嘆息一聲。 沾滿了墨水的筆尖頓了頓,嬴政淡淡道:“秦會支付黔首徭役期間的工錢。” 潛意思就是說他制定的制度很好,用不著趙不息發表意見。 趙不息略微翻了一個不太明顯的白眼:“是啊是啊,給發徭役時期的工錢但是不管來回的路費。” 這就和“你來北極找我玩,我包你食宿和看北極熊的門票錢”有什么區別。普通人缺的是那幾天的食宿和門票錢嗎?她們缺的是做游輪去北極的那十萬塊錢。 對這個時代的黔首來說,大部分人一輩子都出不了縣城,對他們來說穿越數個郡去咸陽甚至更遠的驪山服徭役和后世的普通人去北極沒有任何區別,都是正常情況下因為負擔不起高昂的路費一輩子都不會去一次的那種。 劉邦家里不算太窮,自己還是亭長,去咸陽服役還要向蕭何借錢呢,別說其他更窮的黔首了,常常是一趟徭役就耗盡了家財。 嬴政聽到趙不息這話就裝作沒聽見一樣,不應聲了。 “朝堂之中也有一些大臣認為征發這么多青壯勞民傷財,我還以為你聽到這個消息必定會如那些大臣一樣憤怒乃至私下罵始皇帝呢。”嬴政若無其事扯開了話題,不再說徭役路費一事。 嬴政想起自己朝堂中那些大臣面紅耳赤的憤怒模樣,嘲諷:“不過是拿天下蒼生做幌子罷了。一群老頭還不如你一個小姑娘,起碼你是真的將糧食拿出來送給那些黔首。” 趙不息聳聳肩:“所以我也沒說我心疼天下蒼生嘛。“ 嬴政詫異挑眉:”哦,你難道不心疼他們?連你最愛的錢都耗費了許多在那些黔首身上,你能不憤怒始皇帝征發民夫?” “憤怒沒有用,心疼也沒用,我的本事就這么大,能管好自己治下的百姓已經很不錯了,旁人治下的百姓我心疼他們干什么,再說我現在也沒能力心疼他們。” 趙不息很坦誠。 “這天下如今是始皇帝的,他都愿意背負惡名去征發民夫,我一個只追求賢名的小賢人,只要對我治理范圍內的黔首好一點,他們就會對我感恩戴德,將賢德的名頭掛在我頭上。” 趙不息十分自然道:“征發民夫的是始皇帝,被罵的也是始皇帝,我從中只得到了賢名,只為黔首做一點小事就能讓我心安理得享受賢人的名頭,怎么看我都不應該生氣啊。” 這話說的……的確有道理啊。 也正是因為的確有道理,嬴政才緩緩皺起了眉頭。 不對啊。 他修一個阿房宮,趙不息賣建材賺一大筆錢,用賺的這些錢給征夫提供些食宿又能賺一大筆名聲。 有得就有失,趙不息得到了錢財和名聲,也沒失去什么,那失去了錢財和名聲的人……好像是他始皇帝嬴政啊。 分明一開始動修建阿房宮心思的人是他,可嬴政如今想來,卻愣是沒發現修建阿房宮對自己有什么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