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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秦始皇一起造反 第72節

    “還在呢,小姐日日都和黑石子一起進出。”門子的面色有點古怪,他怎么聽著自家老太公這個話仿佛不知道自己小姐現在已經是沛縣縣令一樣呢?

    呂公聽到自家女兒沒有跟著趙不息離開,而是還呆在沛縣之中,提著的心放下了,也不再多問幾句。

    反正只要那個逆女還在沛縣,那他就有把握讓那個逆女乖乖回家。哪家大戶人家的小姐到處瘋跑不著家的?

    呂公回到自己院子中,看著這空空蕩蕩的院子,皺了皺眉,喚來奴婢:“夫人為何還未歸家?”

    那奴婢恭恭敬敬道:“是小姐傳信,讓夫人不著急回來,多在大小姐那邊多待一陣。”

    呂雉是呂公的第二女,她上面還有一個長姐名為呂長姁,早已經嫁人了,這次就是她生孩子,呂母去照看她,所以一直都沒有回來。

    呂公哼哼唧唧兩聲,沒有說什么。

    可吃完了一頓早膳之后,呂公看著空空蕩蕩的家中,忽然想起自己這次在外新得了一顆三百年的老參,頗為珍貴。

    “得去縣衙給沛公送去。”呂公喃喃自語。

    他家中的生意能順順利利在沛縣做下去,也有賴于沛公的庇佑,當然庇佑的條件就是他年年送去的那價值不菲的年禮。

    可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權力的作用總是超過金錢,商賈總是要受到當地權貴的制約的。呂公當年剛從單縣搬到沛縣也是因為想給自家尋一個依靠才想著把呂雉嫁給劉邦,劉邦雖說年紀大了一些,可人脈很廣,若是和他結親兩家也能有個依靠。

    當年他看劉邦面相,驚為天人,劉邦此人日后有大造化,再加上他如今在沛縣的人脈,給自己當女婿是再合適不過了,可惜當年被趙不息給攪合了……他的賢婿啊……

    呂公一想到自己看好的賢婿因為趙不息那豎子的攪合而沒能成,就氣得心口疼,他搖搖頭,已經過去的事情想也無用,他現在是不指望能讓劉邦做自己女婿啦,現在唯一想的就是得留住自己女兒,不能讓趙不息那個豎子帶壞自己女兒。

    走在往沛縣縣衙去的路上,呂公看著一路上格外熱鬧的人流,心中疑惑頓生。難道是縣衙有什么大事嗎?為何會有這么多人往縣衙去?

    “哎,這位小兄弟。”呂公眼疾手快攔下了一個往縣衙去的年輕人。

    “老夫想問一問,你們為何都往縣衙跑啊?”

    這個年輕人看著呂公恍然大悟:“哦,您也是自外地來的吧,難怪不知道沛縣之事呢。老丈,我比你早幾天,也是外地來這里做生意的,也是才弄明白沛縣的事情呢。”

    呂公想說自己就是沛縣本地人,可想到自己現在知道的還沒有這個外地來的年輕人多,只好閉口不言,默認了自己也是從外地來的。

    “沛縣縣令剛剛換了人,這位新上任的縣令能力可比上一任沛公強多了……”年輕人一開口就讓呂公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呂公急忙問:“這上一任的沛公可是出了什么事情,為何好好的就不擔任沛公了呢?”

    “害,聽說是因為收受賄賂,和上一任縣丞分贓不均,不知怎么就打起來了,然后有一個就先動了刀劍,最后兩個人都死了。”年輕人撓撓頭,如實交代。

    那自己送了他好幾年的禮豈不是白送了。呂公心里竟是有些埋怨,你說你們好好的什么事情不能商量啊,非要去因為分贓不均動刀劍,這下自己又要去重新和新一任縣令經營關系,還不知道得搭上多少錢呢。

    這些縣中官員,胃口可是一個比一個狠。

    呂公看著年輕人,又急忙問:“那小兄弟可知道現任縣令有什么喜好嗎?”

    年輕人搖著頭:“這我哪里知道,我也是外地剛來的商賈,哪能知道這剛上任的新縣令的喜好啊,不過我打聽過,聽說這位新縣令為人嚴肅。”

    唉,不管這位新一任的沛公是誰,自己身為沛縣本地的小豪族,總歸是要登門拜訪的。

    呂公低頭看看自己手上拎著的人參盒子,若是初次見面,那這禮就太薄了一些,還得回去再給加厚兩倍才夠,還要讓下仆去東市上買只雉才不失禮。

    因著心中有事情,呂公回去的一路上心不在焉,有沛縣的熟人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點頭回應。絲毫沒有發覺他那些老熟人今日見到他打招呼要比往日熱情許多。

    回到了家中,呂公又備好禮,這才坐著馬車來到縣衙。

    縣衙外已經有好些人在此等著了,呂公瞧著眼生,竟然沒有一個是他認識的,他心下更忐忑不安,以往沛縣縣衙日日冷清,根本沒有這么多人,他不過出去了一趟,短短幾個月,怎么形勢就變得讓自己無比陌生了呢?

    呂公心下忐忑,拉著一側一個年紀和他差不多的老人,“這位仁兄,為何今日會有這么多人在門外等著呢?可是有什么事情?”

    被呂公拽住的老頭看了他一眼,“當然都是在此等著拜見縣令的啊,我看你也像是個生意人,咱們生意人來到沛縣不就是為了和黑石合作,多賺些錢嘛,若要同黑石合作,那一定就要來拜見沛君了。”

    黑石?呂公一頭霧水,他是知道趙不息的外號就是黑石子的,可這又和新任沛公有什么關系呢?

    呂公還想再問,可惜被他拉住的老頭已經不再搭理他了。

    這時候忽然縣衙中大搖大擺走出一個人來,定睛一看,此人一身錦藍色的綢緞長袍,腰間帶著一串環佩,脖子上掛著個大金鏈子,遠遠就能聞到此人衣袍上熏的椒香,此人一臉笑容,雙手背在身后,走路大搖大擺,可不正是劉邦。

    呂公自然也認出了劉邦來,頓時吃了一驚,這劉邦的一身裝扮,可比他上次見到的時候要富貴太多了!

    莫不是劉邦和新任沛公有什么關系,青云直上,出息了不成?呂公此時更加確認自己此前認為劉邦早晚會一飛沖天的判斷是正確的,同時又有些可惜這么好的賢婿自己女兒竟然還看不上,白白錯失了良機。

    劉邦也一眼就看到了擠在人群中的畏畏縮縮的呂公,不由有些詫異。

    這呂公來找自己女兒還要排隊嗎?劉邦心里納悶,難道是下面的小吏不認識呂公是自家頂頭上司的親爹所以攔著不讓進?

    想到這里,劉邦快走兩步,走到了呂公身邊,樂呵呵跟他打招呼:“呂公,好久不見啊,您這是來干什么來了?”

    呂公望著劉邦徑直走到自己身邊還和自己打招呼,頗有些受寵若驚:“劉……”

    可一時間不知道劉邦如今是什么官職,竟然不好稱呼。

    “害,您喊我劉季就行。”劉邦揮揮手,不在意道。

    此時還是一側的老頭實在看不下去了,壓低了聲音提醒呂公:“這位是劉縣尉。”

    呂公這才知道劉邦已經從小小的一個亭長搖身一變成為沛縣的第三號人物縣尉了。

    從一個小小亭長到縣尉,堪稱一步登天了。十里一亭,十亭一鄉,亭長不過是鄉級別的小派出所所長,可縣尉,那就是能掌管一縣之中所有武裝力量,是僅次于縣令和縣丞的縣中三把手了。

    “呂公來縣衙是找沛君的嗎?”劉邦沒等呂公震驚完,率先開口道。

    呂公小心翼翼陪笑:“是,是來拜見縣令。”

    劉邦聽到“拜見”一詞,忍不住奇怪的看了一眼呂公,心道你們一家人還挺好玩的,來看自己女兒還用“拜見”,難道在外還得遮掩一下父女關系不成?

    想到這里,劉邦甚至反思了一下自己和他爹在外面是不是有點太大張旗鼓了。

    決定了,今晚回去就拿呂公教育一下自己親爹,他好歹也是縣尉了,可他親爹在外面從來不給他面子,當著鄰居老頭的面說揍他就揍他……看看人家呂公,多知道給自己女兒面子啊,還得“拜見”。

    劉邦一邊心里譴責著自己動不動就“毆打兒子”的親爹,一邊帶著沛公穿過前面排隊的一長列人進到了縣衙之中。

    這縣衙也大變模樣了,呂雉上位以后立刻撥了一筆資金將整個縣衙重新裝修了一遍。先前的縣衙都是幾十年前修的了,破破爛爛,沛縣財政倒是有錢,可沛公整日謀算自己的利潤還謀算不完,哪里會想著修一修縣衙呢。

    現在的縣衙整個翻新了一遍,入門那條大路的兩側整齊排布著各個小吏辦公的耳房,有關民生的,如嗇夫、令史的耳房在距離大門最近的地方,越往內則人越少,縣令的辦公所在則是位于最里面的大堂內。

    一路上,呂公左右四顧看著自己完全陌生的縣衙,心中更加揣揣不安,想要從劉邦口中多打聽些消息:“劉縣尉,不知咱們這位新縣令是什么來頭啊?”

    “哈?”

    劉邦聽到呂公的詢問瞪大了眼睛,腳下的步伐都停了下來。

    他表情復雜地扭過頭看著呂公,忍不住問:“不是,你還不知道沛君是誰?”

    呂公被劉邦忽然停下也嚇了一跳,聽到劉邦質問尷尬一笑。

    “我數月前到郡外經商去了,是故對這幾個月沛縣之事不太了解……”

    那你也不能不知道你女兒就是沛縣新任縣令啊。劉邦心中腹誹,他倒是知道一點呂雉和她爹的關系似乎有點緊張,可連自己女兒就是新沛君也不知道,這也太生疏了吧。

    不過這是人家家事,劉邦很有分寸沒有再說,只是把呂公帶到了縣令辦公的大堂之外,用一種呂公無法言明的復雜眼神看了他一眼,指著大開的門。

    “沛君就在里面,呂公您自己進去吧,我還有公務在身,先走了。”

    “唉——”呂公伸出手想要挽留劉邦,他連新縣令姓氏是什么都不知道,還想讓劉邦幫忙引薦一番呢。

    可劉邦溜得實在太快了,呂公伸出的手只來得及抓住一陣風。

    都到這里了,呂公看看大開的門,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在大堂之上,端坐著一道身穿官服的倩影,聽到門口傳出的動靜后抬起了頭。

    “爹?”

    “爹?你怎么來了?”呂雉看到呂公后喚了一聲,卻沒聽到呂公應聲,疑惑地抬起了頭,又問了一句。

    呂公目瞪口呆,傻愣愣地盯著端坐于高堂之上的呂雉。

    “不過幾月不見,您不認識自己女兒了嗎?”呂雉干脆起身,揮手讓自己身側伺候的奴婢退下,堂中只剩下呂雉和呂公兩人。

    呂雉走到呂公身邊,笑盈盈道:“瞧我這個記性,我公務繁忙,接任縣令之后還沒來及寫信告訴父親此事呢。”

    “如今沛縣的沛君是我。”呂雉輕描淡寫道。

    呂公身軀顫抖著,看著自己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兒,才回過神來。

    呂雉依然是那個他看著長大的女兒,可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樣了。自家的女兒,在遇到趙不息之前是多么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啊,可如今……

    站在自己眼前的呂雉,眉眼之間雖還是那個模樣,卻多了幾絲剛毅果決,一舉一動都帶著威嚴。

    “你是如何當上的沛君啊?”呂雉招待著呂公坐下,呂公剛剛坐下,就忍不住詢問呂雉。

    在他看來,這不過短短數月,自家的女兒怎么就忽然從一個普通黔首一躍而成為沛君了呢?

    呂公費心鉆營,送自家大兒子到處跟著名師學習,苦心積慮要將自己女兒嫁給貴人,目的就是光復呂家,讓自己兒子能夠出仕為官。可何曾想,自己兒子還沒出仕,女兒已經成了一縣之主。

    “是黑石子安排的。”呂雉對此只是輕輕一語帶過。

    兩個人都不說話,氣氛逐漸尷尬起來。呂公手足無措地捧著杯子,心中羞愧,不敢抬頭看呂雉。呂雉不說話,只是心情復雜的盯著先前在自己眼中絕對權威,如今卻自己能一眼看穿他的心中想法的父親。

    自己竟然被這樣一個男人困在后宅十幾年,甚至若不是不息態度強硬要求自己不許聽從父命,她還要被他嫁給一個不安分的老男人換取利益。

    呂雉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睛,已經是十分平靜。

    “我聽下仆說你這次出門經商賺了萬錢。”

    “啊……”呂公驚奇抬起頭,對上呂雉平靜的眼睛之后又仿佛明白了什么,羞愧地低下了頭。

    他出門在外數月,連呂雉已經坐上了沛縣縣令之位的大事情都不知道,可呂雉卻連他出門一趟賺了多少錢都清清楚楚。

    這些消息只能是他身邊人透露的,他活了大半輩子,在治人上竟然遠遠不如自己還未到弱冠的女兒。

    呂雉又開口:“我一月便能賺取十萬錢。”

    呂公更加羞愧,不敢說話。

    呂雉平靜道:“您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再讓您到處為子女奔波那就是我們的不孝了。既然現在我已經長成了,那您就安心在家中頤養天年吧。”

    呂公豁然抬起頭,他聽明白了呂雉的意思,呂雉是想要讓他交出呂家的掌家權。

    “大兄也認為我的才能在他之上,他愿意聽從我的安排。”呂雉給了呂公最后一擊。

    呂公頹唐地聳拉著肩膀,苦澀道:“我知道了。”

    當他還在自以為是認為自己能掌控呂雉的時候,卻不曾想到呂雉已經不是那個只會在閨閣之中做女紅的呂家女了。

    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事情早已經截然不同了啊。呂父唏噓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出,為何自己這大半輩子都沒能出人頭地,可自家女兒短短數月就能爬到自己想也不敢想過的高位呢?

    呂父苦澀搖搖頭,肩膀聳拉著,整個人都仿佛蒼老了十歲,他看著眼前面容熟悉可感覺又十分陌生的呂雉,張張嘴巴,卻又不知道自己能說什么。

    就在呂公心灰意冷之際,呂雉悠然開口道:“父親為何不開心呢?”

    “呂家必然會在我手上興盛,您的名字會作為我的父親而被記載在史書之上,這還不夠嗎?”

    呂公震驚的看著呂雉,他大概從未想過自己的女兒能有這樣大的志向,自己會因為是呂雉之父而被記載的史書上,這當真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