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始皇一起造反 第52節
趙不息跪坐在桌案后,嘴里含著rou,給呂雉絮絮叨叨說著自己這幾年的經歷。 平時只能靠寄信交流的二人終于再次見面,趙不息的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了,從自己種地招攬門客剿滅黑石附近的盜賊,再到遇到趙樸英雄救美,招攬墨家和農家弟子,招攬陳平和范增……當然,趙不息告訴呂雉的也是她三顧茅廬請范增的那個版本而不是她趁夜綁人的那個版本。 呂雉認真的聽著,沒有開口打斷趙不息,而是沉迷在趙不息的訴說中。 似乎她也是黑石一員,隨著趙不息一起改良糧種一天下來累的直不起腰,學騎馬從馬上摔下來,帶著門客去剿滅盜賊,認識飽學之士,一怒之下沖入縣衙和貪官據理力爭……呂雉的眼中神采變換。 “我在懷縣興修水利,鼓勵農事,選賢任能,現在的懷縣已經是百業俱興,一片繁榮景象啦!”趙不息得意道。 呂雉這才反應過來,眼中略帶艷羨的看著趙不息,贊嘆道:“彩!” “我……我沒什么好說的,就是讀讀書,做做女紅,偶爾和姐妹一同出門游玩。”呂雉惆悵道。 “每個月還要和父親吵一次架。” 呂雉今年已經二十歲了,隨著年齡越來越大,她的父親呂公更著急給她找夫婿。 排在第一位的肯定是劉邦,呂公打定主意認為劉邦日后能發達,做他的賢婿再好不過。哪怕已經知道劉邦和縣上的曹寡婦不清不楚,還有一個和呂雉年紀差不多大的私生子劉肥也沒有改變想把呂雉嫁給劉邦的想法。 按照他的說法,劉邦此人長袖善舞,和縣中上下官吏關系都很好,隆準而龍額,美須髯,面相貴重,非常人也。而且他到現在也沒有娶妻,必定是不甘心娶一尋常女子為婦,而是想娶一能對他有助力的婦人,正好自己有錢有勢,在沛縣中算得上首富,想必自己提出要把女兒嫁給劉邦,他也不會拒絕。 若是以前,自小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呂雉或許會聽從父親的意愿嫁給劉邦,哪怕她心中有百般的不情愿她也不會違抗父命。 可如今,她見過了趙不息,知曉了世上的女子還有另一種活法,又怎能甘心聽從父命,嫁給不喜歡的人,相夫教子,草草渡過此生呢? 想到這里,呂雉暗自攥緊了拳頭,她對著趙不息笑了笑:“不過我聽你的話,沒有妥協,現在我父親也沒能把我嫁出去。” “我這次來就是帶你走的!”趙不息從自己的桌案后面走到呂雉的桌案旁,盤腿坐下,握住呂雉的手,誠懇道,“跟我去懷縣吧,到那以后你擔任我的副手,我們一起將事業做大做強。” “我們一起去招賢納士,興辦學堂,一起去招攬流民,平定一方,你可以做官,先做縣丞,等陳長職位升上去了你就做懷縣縣令,沐休的時候我帶你去騎馬,你看到我的寶馬了吧,它叫玄兔,跑的可快了……”趙不息絮絮叨叨給呂雉描述著未來的畫面。 呂雉的眼中隨著趙不息的描繪升騰起向往和野心來。 “哼,來客安感蠱惑我女心?” 一道重重的冷哼聲打斷了趙不息的描述和呂雉的幻想。 清瘦的呂公怒氣沖沖地從廳門外走進來,一甩衣袖,衣袖帶起一聲響亮的勁風聲。 呂公的年紀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五十歲上下的年紀,臉上已經有了皺紋,下巴上蓄著不長不短的胡須,頭發和胡須都已經摻雜了蒼白,眼神犀利,腰背微微有些佝僂。 他正怒視著趙不息,趙不息不客氣地反瞪回去。 咋,你一個老頭還想和我比誰眼大?我遺傳自我娘的大眼睛難道怕你? 呂公眼神在落到趙不息臉上的時候明顯往一側側目,隨即做好了心理建設才敢直視趙不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周便是如此,我女的婚事自然也該由我這個做父親的作主,你為何要攛掇她違背孝道,不聽父命呢?”呂公質問趙不息。 呂雉皺眉,往前一步擋在趙不息和自己父親之間,臉色不好看道:“此為我自己不想嫁人,與旁人無關。” 呂公大怒,氣得吹胡子瞪眼。 “都怪四年前你遇到了這豎子才學壞了啊!你先前多孝順啊,主持家務、縫補衣裳、協助你母親管理家中的奴仆,對我百依百順,是方圓數十里內最有名的淑女。”呂公痛心疾首。 “可自從你遇到這豎子之后,聽信了她的鬼話,屢次違背父命,二十歲了還不愿意出嫁,頂撞我數次,還有為人女的樣子嗎?” 呂雉面色冰冷了下來,強忍著怒氣,毫不畏縮的直視自己的父親:“難道您一定要用女兒的幸福去換取呂家日后的富貴嗎?” “劉邦未嘗不是好夫君!” 聽到這趙不息都無語了,要說劉邦是好皇帝,這的確,以小小的亭長之身建立一個傳承數百年的王朝,能力沒得說。 可好夫君……戚夫人聽見都要哭了。從跟著劉邦吃苦受罪多年可兒子險些連家產都繼承不了的呂雉,到名義上劉邦最寵愛可連后路都沒給她留一條的戚夫人,再到戰戰兢兢裝隱形人才能活下來的薄姬,劉邦這輩子就沒跟“好夫君”這三個字沾過一點邊。 趙不息繞過呂雉,擋在呂雉身前直面呂公:“父母之命,自周便是如此……三歲為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這也是自周便是如此的詩句,難道你忍心讓自己的女兒也忍受這樣不幸的婚姻嗎?” “劉邦日后能不能給你呂家帶來富貴我不知道,可我知道觀其言查其行,現在就同數個寡婦關系密切、有私生子的人絕不會是可以托付終身的好夫君。” 趙不息認為自己說的已經很清楚了,可她低估了呂公的固執。 或者說低估封建時期宗族制禮法社會下的男性大家長維護自己權威的固執。 呂公絲毫考慮趙不息所說的女子嫁人后的不幸經歷有多可憐,又有多大概率落到他的女兒身上,在呂公看來,呂雉是自己的女兒,就應該聽從父命,自己讓她嫁給誰就要嫁給誰。 至于婚后過得不好……哪個女子不是這么過來的啊? “爾豎子也!”呂公看著呂雉和趙不息站在一起嘴都要氣歪了。 他指著趙不息口不擇言:“你的面相兇險,說不準哪天就死于橫禍,竟還在此蠱惑我女兒,果然為賊子也!” 趙不息拉下臉來,跟著趙不息的韓信已經大怒,拔劍指向呂公。 不過韓信畢竟穩重,只是拔出劍威脅呂公,若是換了溪,恐怕趙不息還要抱著腰攔著…… 趙不息半瞇著眼,“我知道呂公有相面之能,可你既然看過我的面相也看過劉邦的面相,為何卻認為劉邦面相貴重,而我的面相兇險呢?” 得益于之前抽出來的相面技能,趙不息點出了點相面的天賦,自己也學了些相面的學問。按照相面中的學問,有稱王命格的面相必然是貴重和兇險交雜的,難道從面相中就能看出劉邦和項羽最終哪個會稱帝嗎? 并不是如此,劉邦有稱王的命格、項羽也有、如今的趙不息可能也有,可到底鹿死誰手,并不是命格強弱,而是天時地利人和相加,加上那么一點點運氣才能決定誰笑到最后。 勝者稱王,敗者死無葬身之地。貴重極其貴重,兇險也必定極其兇險。 可呂公為何篤定劉邦就是貴重,她趙不息就是兇險呢? 呂公嗤笑:“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 呂雉與韓信皆大怒,韓信的劍已經抵住了呂公的喉嚨。 “匹夫安敢羞辱我主!”韓信壓抑著眼底的怒火,冷冷道。 這句話是極其嚴重的羞辱,意思是母雞沒有早晨啼叫的,如果母雞在早晨啼叫,這個人家就會衰落。 出自《尚書》,是用來羞辱紂王和妲己的。 趙不息卻笑著往前走了兩步,用中指抵住韓信的劍背,將劍從呂公脖頸處推開。! 第64章 趙不息沒有如他想的一樣暴怒,呂公反而驚疑不定起來。 被韓信用劍尖抵著還能面不改色的呂公在看到趙不息笑著走向他的時候,反而往后退了半步。 “你為何不憤怒?”呂公忍不住出聲詢問,他已經做好趙不息暴怒,他和趙不息撕破臉皮的準備了。 可趙不息不按照他設想的劇本來,呂公反而不知道該怎么做了。 趙不息歪頭笑了笑,平靜道:“我為何要生氣呢?” “你只不過是說出了你心中的想法,現在世道就是這樣,我到路邊上隨便抓一個讀書人問他,他也會和你說一樣的話。” 只不過在趙不息看來呂公格外可笑罷了。 畢竟第一個以靠著抱女子大腿而名留歷史的就是呂家。 因呂雉權傾天下而諸子封王封侯,又因呂雉去世而諸呂盡滅,血脈不存。一個富貴和泯滅都依靠女兒的家族,現在這個女兒的生身父親卻在罵女子不可掌權。 若不知趙不息知道呂公不知道后來的歷史,她都要以為呂公是故意在逗她笑了。 呂公神色稍緩,他認為趙不息說此話是為了緩和他們之間門緊張的關系。 “只是。”趙不息指著呂雉,面帶微笑側目看著呂公。 “我也略懂相面之術,我認為阿雉的面相貴重,不下于劉邦。” 呂雉雖名義上不是皇帝,可在實際上卻掌握了漢朝數年的實權,比起劉盈,呂雉更像是漢朝的第二個帝王,天下人的生死榮辱,都在她的一念之間門。 趙不息斷言道:“呂氏的富貴,皆系與阿雉一人之身,決定你家命運的,不是你、也不是你的兒子,而是阿雉,這個你要嫁出去換取利益的女兒。” “你既然精通相面之術,難道看不出來呂雉的面相富貴不是因為她的夫君,而是因為她自己嗎?” 趙不息對這件事是真的好奇。 她不是沒懷疑過呂公其實不會相面,想把女兒嫁給劉邦也只是當初剛到沛縣為了穩固根基。 可要說四年前呂家剛剛搬到沛縣人生地不熟的想要把呂雉嫁給劉邦是為了借著劉邦的人脈安定下來,可如今四年過去了,呂家早就在沛縣站穩了腳跟,為何現在呂公依然一心想著把呂雉嫁給劉邦那個老男人呢? 這么看來呂公應該的確是會相面的,相出了劉邦日后絕非常人。 可要是這么說,呂公怎么就沒看出來呂雉富貴不是因為劉邦,而是因為她自己呢。要是靠著劉邦,劉如意才是太子,戚夫人才是日后的大漢皇太后,呂雉能掌控權勢絕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劉邦的妻子啊。漢初那幫開國猛人可不會容忍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在自己頭頂上作威作福那么多年。 而且,趙不息古怪的瞥了眼呂公。 沛縣面相富貴的人可不僅僅只有劉邦一個,劉邦最貴重不錯,可蕭何、曹參、樊噲、夏侯嬰都是封侯拜相的王侯啊,年紀還比劉邦小,和呂雉年齡上也更合適。 難道呂公這老頭有大志向,看不上侯爺女婿只看得上皇帝女婿? 趙不息越想越覺得是這樣,樊噲日后被封舞陽侯,呂嬃又和他情投意合,可要嫁給他還得靠先斬后奏,呂公還嫌棄樊噲就是個屠戶窮呢…… 可沒想到一提起“精通相面之術”,呂公反而支支吾吾,半天都沒能回答趙不息的問題。 趙不息頓時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該不會……只會半吊子相面術的人不止她一個吧? “哦,我知道了,你也就只是個半吊子相士!”趙不息恍然大悟。 呂公大怒,惱羞成怒道:“窺探天機的天賦何其難也,能有一丁點天資已經是千萬人中無一的資質了,老夫雖說只懂一點皮毛,可起碼是真懂,而不是如其他名為相士實為騙子的招搖撞騙之輩一樣信口雌黃。” 難怪你只能看出來劉邦值得攀附卻看不出來自己家族即將人死族滅呢。 趙不息在心中吐槽道。 “好了好了,我和你這等既沒有天資也沒有本事的人聊不到一起,你自己在這接著生氣吧。”趙不息對呂公的興趣頓時消失了大半。 她本來還對呂公的相術很感興趣,可現在知道了呂公也不過是個半吊子,頓時沒有了興趣。 還是以后去找許負給自己看相吧。許負可是準確預言了薄姬之子必為帝王和周亞夫死法的真正生來神異的相士,比呂公這個自己子孫都死干凈了的半吊子強太多了。 趙不息不屑的想著,快步往外走,呂雉已經備好的飯都不吃了。 可趙不息不和呂公計較,不代表呂公不和趙不息計較,呂公邊追著趙不息邊罵。 “你撒手!把我女兒留下!” 趙不息把呂雉的手拉的更緊了,她頭也不回,懶得搭理呂公。 可呂公卻快走了兩步抓住了呂雉的另一只手,怒氣沖沖對著呂雉道:“你要跟著這個豎子私奔,連你父親的話都不聽了嗎?還有你的母親,你的母親把你養到這么大,你連她也要拋棄嗎?” 呂公雖然封建固執,可也不是笨人,知道若只是自己呂雉必然不會搭理,于是聰明的扯上了自己的老妻。 聽到自己母親,呂雉下意識遲疑了一瞬,放緩了步伐。 呂公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