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色 第37節
書迷正在閱讀:重生后,鳳凰男變首富寵妻無度、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里江山、重生:在殘疾老公的心尖尖上撩吻、綁定讀書系統,八零炮灰一夜暴富、指染姝色(雙重生)、和秦始皇一起造反、咸魚給雞娃幼崽當爸爸后、本王才不是歌伎、空相沙漏[刑偵]、韓娛之只能靠性愛維持生活(BL)
能?入主帳的人不多,這兩天來過的人有章隅、十七、弘泰。 其中,章隅是皇后的嫡親外甥; 十七打從宮里,便?跟著魏召南來到王府,伺候他的起居; 弘泰又是魏召南留給她?的心腹下屬。 喻姝正凝神細想之際,忽然聽到外頭有人呼“殿下——” 正是十七的聲音。 ... 喻姝其實?很怕。 以前縱使也遇過危險的事,但有人陪在左右。采兒雖是個?弱女子,甚至比掰手腕都贏不了喻姝,但喻姝信她?。 然而這回,她?身邊沒有信的人。 她?聽見十七的呼喚,心猛烈踹了兩下。她?想起魏召南臨走前說,他去救盧賽飛的事不能?讓別人知曉。 喻姝深深吸了兩口氣。 掀帳出來時,像是一副浸了香,惺忪迷糊的模樣。她?望向?十七,眼皮仿佛黏在一塊:“怎么了?” 此時正是夜半,月色濃稠,草葉沙沙。 “稟夫人,方才盧大?將軍的人來,要帶句話給殿下。” 十七側目,往帳門一看,“將軍要殿下明日午后往軍營,商量襄城守將棄城而逃一事。” “嗯,知曉了。殿下今日累著,睡得正熟,趕明兒清早我再說與他聽。” 喻姝打了個?哈欠,“可還有事么?” 十七搖頭,跪拜退下。 喻姝回到主帳時,手心全?是冷汗。 會不會是十七? 可單憑十七一個?人,即便?想動手,也難。營地這些?隨從里,會有他的同黨么? 她?剛剛在十七身上聞到菜籽油的香味。 然而自?從到西北,他們一路上都吃干糧,又何需什么油呢? 十七到底想做什么? 喻姝越想,心頭越慌。 她?忙走出去,今夜守在帳外的是兩個?小?兵。她?跟其中一個?道:“你去隔壁把弘大?人喚醒叫來,說主帳的木椽折了,讓他來修。” 她?只?能?寄希望于弘泰。 雖與弘泰認識不深,可她?目前能?做的也只?有盡量信他。 等?到弘泰進來,入了主帳。 他見里頭連燭火也不曾點。剛要出聲問,便?見喻姝在黑暗里噓了聲 ,用極小?的聲音說:“你可知約塞河怎么走?” 弘泰不明所以,但點了頭。 “留給我們的時候不多。 殿下剛走不久,你順著約塞河的方向?,就能?在半路追上他,我現在只?信你了。” 她?說,“我們這營地很不對勁,有內鬼在香爐里加了一味香,能?引人暈沉致幻的草藥。但我覺得他們有許多人,我不知道營地里有多少人是可信的,我只?信你,只?能?讓你去找他。你跟殿下說,十七身上有菜籽油的氣味。如果他趕得快,或許來得及。” 弘泰聞言臉色大?變,點點頭,又被喻姝拉住吩咐:“你出營地時不要讓任何人發現,否則我怕你出不了這個?地方。” 是了,她?讓弘泰找魏召南,還有一點是因為弘泰功夫好?,離開營帳不會引人發覺。 等?弘泰走了,喻姝便?蹲在營帳的門簾邊。 現在估摸是丑時,萬物歇息。她?不明白十七究竟要做什么,實?在怕得厲害。 她?不敢往榻上躺,怕一根箭就此扎入胸口。 漸漸的,半個?時辰過去,喻姝蹲的雙腿發麻。 她?索性坐在地上,舒展腿,輕輕捏了一會兒,忽然聽到一帳之外,有人在低聲交談。 ——“他二人都沒出過主帳......” ——“都別動,等?我發令......" 喻姝咬著牙,將藥包握在掌心里。 得虧她?識香發覺水菖蒲,否則今夜死在榻上都不知。 ——“燒了,這些?帳子都燒了,尤其是章隅,不要留活口。” 霎時間,火光涌現,接連數道影子躥進主帳。 喻姝就蹲在帳口邊,額角突突跳,死死咬緊牙關?。那些?刀摸黑朝鼓起的被褥刺去時,她?正拔腿奪門而出。 一出帳門,外頭皆是熊熊烈焰,猩火燎殺。每一處營帳都潑了油,任火苗殘忍吞噬。 星垂荒野,平沙莽莽黃入天。 一小?簇火種借著大?風吞噬掉連片的營帳,愈燃欲烈,焦味攏著方圓的草地。 哪里都是廝殺,那伙人穿黑衣,蒙了臉,從外野而來。 喻姝拼命跑,她?直往西側,這里出營最容易,出了營地,盡是望不見頭的黑夜。 身后有四個?人拿刀追殺,等?她?漸漸跑不動,便?一個?回身撒出刺粉。那幾個?人嗷嗷大?叫,眼睛刺得睜不開。 這里已經出營兩里,天色很暗,只?有身后被燒的營地火光升騰。 深夜里她?不辨方向?,只?能?撒了腿往前跑。 到了一處沙坡后頭,她?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她?雙腿實?在邁不出力,仿佛下一刻就要瀕臨。 她?只?好?扶著荒木粗糙的根將將歇下,胸口起伏猛烈,幾口氣呼進又吐出。 天上沒有星星,黯淡無光。 她?的腦袋緩緩靠著木樁,渾身已xiele力,失神望著偌大?穹宇。她?跑得太長太累,五臟六腑都在劇烈洶涌。捂住胸口干嘔,卻嘔不出東西來。 忽然,前頭傳來好?大?一番動靜。 喻姝藏在沙坡后,稍稍探頭一看,就在離她?不到百米的地方,疑似兩人追著一人,是從東南方出來,正是營地的方向?。 她?瞇著眼睛,再一細瞧——被追殺之人竟是章隅。 章隅! 她?猛然想起聽到的話——“燒了,這些?帳子都燒了,尤其是章隅,不要留活口。” 章隅是擅武功的,很快與那二人扭打一團。可他畢竟在睡夢中聽到動靜,來不及佩刀,反被殺個?措手不及。 他的腰側被人插了一刀,血漸漸溢出,染紅了一整塊。廝打著,很快體力不支。 他先殺了一人,卻猝不及防被另一人從大?腿插刀。 他疼得青筋暴起,兩手挾住長刀,那人忽然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就在章隅雙目徒然圓睜,以為自?己必定命斃于此之際,脖頸上的束縛忽然一松。 那歹人的胸口穿過一枚匕首,死了。 章隅拼命咳嗽,急促地呼吸。他驚愕地抬起眼,竟見一女子拔出匕首,身子卻在發顫,失力地跌坐地上。 他腦中一白,仿佛不可置信,喉嚨卡殼似得吐出四個?字:“盛王夫人......?” 喻姝把匕首插入草地,蹭干血跡。她?的身子仍在顫抖,盯著那具死尸:“這是...這是我第一次用刀殺人。” “多謝......” 章隅望了望四野,“但此地不宜久留,他們還會追上,我們得趕緊逃!” 喻姝見他手臂撐著地,艱難地站起,忙上前扶了一把。 他身上兩個?血口都駭人無比,已經疼得說不出話。喻姝跑得太累,身上力氣也所剩無幾,兩人僅憑著一口氣又走了許久,直到天忽然打雷,下起淋淋大?雨。 四野漆黑空蕩,他們也不知曉走到了什么地方。 只?見她?借著月色,隱約看見前頭有一處能?避雨的山洞。這山洞很淺,兩人甫一坐下,便?進不去更里頭。 章隅將衣擺撕下兩塊布條,咬著牙,勉強給刀口包扎上。 他見喻姝已疲憊地靠在石壁上,不飾一釵一簪,肩上烏發披散。這若在京中,必是要被指了罵不像個?閨秀,但她?救了他,此刻他只?覺得她?比許多人都要勇敢。 章隅又一次朝她?抱拳。 他說,等?回到京中,我必向?姑母報之此事。救命之恩,我家中定要謝以黃金百兩。 黃金百兩...... 這是喻姝劫后余生,竟難得露出的一笑。她?并不推拒,只?說:“翊衛郎美意,我恭敬不如從命。” 章隅本以為她?總要遵著禮節,同他推拒一番,最后再迫不得已收下。沒曾想她?直接便?應下,不免失笑。又心想,盛王夫人許是太累了,無力拉扯。 雨起先淅淅瀝瀝,過了不到一刻鐘,變成?傾盆大?雨。而正巧這一小?塊山洞在背風之地,雨打不進來。 章隅抬眼觀了半晌夜雨,忽然問喻姝:“有一事在下想請教夫人,盛王既不在帳中,那他到底去哪了?” 喻姝緩緩睜開眼眸:“你怎知他不在呢?” “我跟他們廝殺時,聽著了。” 說罷章隅哼了聲:“你不說我也知道,他往王庭救人去了罷?盧將軍暗入狄戎打探之事,兩日前我隨盛王去軍營時,早已秘密得知。如今的盧家可是如日中天,朝中幾位殿下,誰不想拉攏?而盛王這時候不在,除了盧賽飛遇難,我也想不到旁的緣由。” 章隅雖在同她?說話,臉色卻十分慘白。 喻姝瞥了眼他血淋漓的傷口,還在滲著血,她?問:“這里沒有止血的藥,翊衛郎再撐撐吧。我已經派人給他報了口信。” “我這傷沒在要害處,不打緊。但你信不信,他不會回來的。” 章隅勉強一笑:“他要是能?為你放棄盧賽飛,可明白對他而言等?同放棄什么嗎?” 喻姝愣了一下。 洞外的雨還在嘩嘩下,淹沒了一切聲息。 蒼茫天地都歸進這一角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