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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偵:夜半鶴知 第15節

    林鶴知突然拿起筷子,點了點桌上的空盤子,問段夏:“你是不是很喜歡吃這個薺菜包子?”

    段夏一愣,偷偷瞄了一眼自家隊長的臉色,隨后決定對抗其yin威,用力點了點頭,兩根小麻花兔子尾巴似的蹦跶了兩下。

    “那這樣,你現在去樓下小廚房打包兩份,直接報我的名字就可以?!?/br>
    段夏一雙杏眼瞬間亮了:“這——可——可以嗎?是不是有點太麻煩了?!?/br>
    林鶴知笑著搖了搖頭:“你喜歡吃,就不麻煩?!?/br>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單瀮,用目光征求著他的意思。單瀮若有所思地盯著林鶴知,心里瞬間和明鏡似的。他好像突然就轉了性,溫聲應道:“喜歡吃就去拿吧,今天走了,指不定哪天才能再吃上這一口?!?/br>
    小姑娘眉開眼笑:“好嘞!謝謝林哥!”

    單瀮默默一挑眉,心說好家伙,直接叫上“哥”了就是說。

    等身后的滑門合上,單瀮才皺起眉頭,不解地看向林鶴知:“你故意支開她?”

    林鶴知眼尾一彎,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幫你可以,但我要你也幫我一個忙。”

    他這么笑起來的時候,絲毫不掩藏眼底亮閃閃的算計,就差白底黑字地寫著“沒安好心”,但林鶴知笑起來又很好看,勾著人放棄警惕。

    單瀮干巴巴地應道:“你很清楚,違法亂紀的事我絕不會幫你?!?/br>
    “不會?!绷助Q知笑意逐漸淡去,一垂眸,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陰影,晦暗不明,“我想用你的資源,幫我去查一個人?!?/br>
    單瀮有些意外:“哦?就只是查一個人?”

    “是,就只是查一個人?!绷助Q知說道,“但我不知道他現在叫什么名字,也沒有任何身份信息。我只有一張圖片。”

    “成交。”單瀮爽快應下,“不過,條件是你先幫我結了這個案子。你們寺里修行的地方,我們便衣出入也不方便。”

    林鶴知長長出了一口氣:“好說?!?/br>
    第18章 消失的她

    林鶴知向負責義工活動的師父打聽了一圈, 得知龐云帥每天都正常參加活動,組織安排什么,他就乖乖去做什么,從不缺席, 也很少說話, 整體來說, 是一個存在感很低的人。不過,晚上是義工的自由活動時間,龐云帥每天都會去講經堂二樓靜室, 直到十點熄燈關門為止,看看書, 或是和人下棋。

    所謂“靜室”, 其實是一間小圖書館,只面向寺院僧人、義工開放。

    平時,小光頭冬瓜晚上都會去那里寫作業。

    那天,龐云帥卻注意到,靜室里的小屁孩正在偷看他。孩子的目光毫不遮掩,就像有溫度一般, 可是每次龐云帥抬起頭, 小孩就匆匆忙忙地別開目光。

    這個年紀的孩子, 似乎并不擅長掩飾。

    比如,小孩偶爾會豎起自己的英語課本擋住臉, 但課本都給拿倒了。再比如,男孩會故意把文具掉到地下,然后在撿東西的時候悄悄抬起頭, 有一次,一支筆直接“咕嚕咕?!钡貪L到了他鞋邊。

    龐云帥本能地感到一絲不對勁。

    冬瓜盯著自己寫了一半的習題冊, 把自己腦補成一個正在執行任務的超級特工,可他的“監視目標”卻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前。龐云帥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湊了過去:“小朋友,你為什么一直盯著我看?”

    “有什么事需要幫忙嗎?”

    小孩子把腦袋搖成一個撥浪鼓,臉上是藏都藏不住的緊張:“我,我沒有!”

    冬瓜似乎不敢再看龐云帥的眼睛,連忙把鉛筆盒與作業本胡亂塞回書包里,一臉想跑路的樣子。這讓龐云帥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不過,他也不著急,畢竟,這么小的一個孩子,隨意拿捏。

    “沒有?”他笑道,“那你急什么?”

    “他——他們不讓我說的!”

    龐云帥眼底閃過一絲陰沉:“誰不讓你說?”

    冬瓜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似乎是在猶豫。

    “沒關系的,”龐云帥壓低了聲音,努力讓自己聽起來溫和友善,“叔叔不是壞人,你可以和叔叔說?!?/br>
    “我……我剛才是……”冬瓜撲閃一雙大眼睛,伸手指向他身后,“看到你身后有一團黑氣?!?/br>
    “什么?”龐云帥忍不住回頭。夜深人靜,他背后自然什么都沒有。

    “她時隱時現的,我也看不清楚,好像是一個黑衣服長頭發的阿姨。我不是在看你,叔叔?!毙∧泻⑽桶偷匾秽阶欤拔沂窃诳此?/br>
    龐云帥臉色瞬間就白了。

    這個點靜室已經沒人了,只有一個值班的殘疾和尚,老僧只有一只手,入定似的盤腿坐在一張蒲團上。恰好時針指向了九點,老和尚猛然睜眼,面無表情地敲了九次木魚。他毫無生氣的目光在空中與龐云帥交匯,嚇得他豎起一身汗毛。

    “哎呀!”小男孩懊惱地一跺腳,“大師父不讓我和人說這些的!”

    說完他就拎起書包,一溜煙跑了。

    小男孩一口氣從后院跑了出來,剛出院門,他就笑得合不攏嘴。他跳過一條小溪,在月色下埋頭鉆進藥師殿。

    “成了!成了!”冬瓜把藥師殿的大門砸得哐哐響,林鶴知一開門他就和小炮彈一樣沖了進來,笑出豬叫,“哥你可太損了!你真應該看他臉上那表情,他好像還真信了,啊哈哈哈哈!”

    林鶴知一把捂住他的嘴,探頭往門外看了看,確定沒人跟來,才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小聲點!”

    “嘻嘻嘻?!倍蠌臅锬贸鰩醉摪櫚桶偷淖魑募?,塞進林鶴知手里,“我的工作完成了,該你了!”

    林鶴知迅速掃了一眼檢討書上的內容,冷笑一聲:“為什么打人?”

    冬瓜摸了摸自己短短的小寸頭:“他先罵我禿子的,然后我罵他,他罵不過我,就說我……”冬瓜想起這事,又難過了起來:“……有爹生沒娘養,我就,我就……”

    林鶴知嘆了口氣:“簽誰的名字?”

    冬瓜一撇嘴:“鄭叔叔。”

    “就簽名?”

    “家長也要寫200字檢討?!?/br>
    林鶴知拿起筆,洋洋灑灑地在檢討書后面寫了一篇小作文:“作為鄭小東的監護人,他在學校打人是我的失職。我已經與鄭小東進行了嚴肅的談話……”

    可寫到一半,他突然停下筆。

    林鶴知扭過頭,看到小孩正坐在兩具空棺材上,兩條腿垂下晃晃悠悠,仰著頭看著天花板出神。暖色調的臺燈照亮了他的臉,也不知道那個小腦瓜里想著什么。有那么一瞬間,林鶴知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腦子里有什么一跳一跳的,酸酸漲漲地又疼了起來。

    鬼使神差的,林鶴知問道:“他道歉了嗎?”

    冬瓜茫然地扭過頭,吸了吸鼻子:“什么?”

    “那個罵你的,道歉了嗎?”

    “沒有!”冬瓜憤憤不平,“他那不經揍的鼻子一碰就出血,然后他媽來學校了,他就對著他媽哭,什么都是我的錯!”

    林鶴知把檢討書直接揉成一團,丟進了身后的垃圾簍:“把你們老師的電話給我?!?/br>
    “打人是不對的,你要向他道歉,但是在這之前,我要讓那個嘴欠的小鬼向你道歉。”

    鄭小東愣愣地盯著林鶴知,突然就撲進了他懷里,緊緊摟住了他的腰。林鶴知面對這種親密接觸顯然有點不知所措,他嘴角抽了抽,揪住鄭小東脖子后的衣服,把小東西從身上扒了下來,表情非常掙扎:“離、我、遠、點?!?/br>
    鄭小東抬起淚汪汪的大眼睛,把一大坨鼻涕粘在了林鶴知身上。

    林鶴知:“……”

    他輕輕一拍冬瓜的腦袋:“最近別去靜室那邊寫作業了,來我這兒吧。反正,別讓那個叔叔再見到你。”

    *

    從那天之后,龐云帥還真就沒再見過冬瓜,但他不動聲色地打聽了一圈,便聽說了那個廣為人知的傳說——冬瓜是個孤兒,出生時母親已經死了,是老住持從棺材里救出來的。

    這么一來,就更瘆人了。

    雖然寺院里的老和尚向龐施主道歉了,說小孩就是皮得很,整天嘴里亂說話,還請他不要放在心上,但龐云帥還是決定,花重金在寺里供奉兩盞蓮花燈。

    那蓮花燈手掌大小,蓮花上坐著一尊金色小佛,平時是暗的,有施主捐錢了那荷花燈則會亮起,每天都會有和尚去那里念經。

    龐云帥來繳費的時候,林鶴知正吊兒郎當地坐在大殿的角落里。柜臺上凌亂地攤著一把算盤,一本賬本,以及一個棋盤。

    那盤國際象棋已經很舊了,棋盤邊緣標著的字母與數字都已經褪了色,木質棋子泛著陳舊色澤。林鶴知一個人坐在黑棋那一側,自己和自己下棋。

    他見有人來了,收了錢,懶洋洋地在本子上記了名字與金額,半句話都沒和對方說,又一心撲在了自己的棋盤上。

    龐云帥倒也沒有打擾他,而是站在一旁看著。

    男人穿了一身洗舊了的褐色僧袍,袖子微微撩起,右手手腕上的小檀木珠,纏著腕骨饒了幾圈,刀疤清晰可見。無數金色小佛像在墻壁上排列著,燈火徹夜不息,遠遠看去像一片金色的佛光海,龐云帥的目光落在林鶴知身上,在微微閃爍的金光下,執子下棋的人看起來是那樣專注。

    林鶴知一開始下得不快,雖說棋子來回縱橫,但很長一段時間內,黑白雙方都沒有損子。一切都是從白子的象吃了黑子的馬開始的,接下來的每一步雙方都在換子,林鶴知的手快得令人眼花繚亂,棋子碰撞的聲音清脆而密集,風卷殘云間,本來密密麻麻的棋盤只剩下寥寥幾子,直接進入最后的殘局——和了。

    林鶴知見龐云帥一直盯著自己看,這才懶洋洋地抬起眼。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他嘴角微微一勾:“會下棋嗎?”

    龐云帥有些尷尬地笑笑:“稍微會一點。”

    林鶴知嘴角的笑意越深,攤開掌心,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來一局?”

    龐云帥挑了挑眉,最后還是拉了張椅子在林鶴知面前坐了下來。

    很快,林鶴知便發現,龐云帥所謂的“稍微會一點”著實有些謙虛。他下棋速度不快,但每一步得走都非??b密,基本不會出現因為粗心而丟子的新人錯誤。林鶴知偶爾故意設局,拿點蠅頭小利當成誘餌,龐云帥總是會思考很久,但還是欣然接受,不過,林鶴知并沒有接上“殺|招”,時不時賣點破綻給他,倒顯得兩個人有來有回。

    眼看著天色漸暗,放平時大殿已經落鎖了,但鑰匙在林鶴知手里,他不走,也沒人急著來關門。

    龐云帥有些好奇:“你平時總是一個人在這里下棋么?”

    “一個人多少有些無趣,”林鶴知又落了一子,抬頭興趣盎然地看了龐云帥一眼,眼底的笑意似乎意有所指,“要棋逢對手才有意思,不是嗎,龐先生?!?/br>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林鶴知說施主出手闊綽,看著就像有錢人,怎么就來寺里修行了。

    龐云帥也不忌諱自己的身份,直言自己老婆離家出走了,還把事情鬧大,他不得已,只能躲到寺廟里來求個清凈。

    林鶴知露出一臉同情的模樣:“您和她吵什么呀,吵這么厲害,都直接離家出走了?!?/br>
    “嗐,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龐云帥落了一子,答道,“我在市中心有個小公寓,當時裝修就花了不少錢,結果現在她又突然想換個裝修,把一面墻打通。我看那客廳漂亮得很,全砸了重裝少說也要幾十萬,這白花冤枉錢吶您說是不?”

    “然后就吵起來了,吵著吵著,拎包就走吶!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上哪兒都找不著。”

    “幾十萬確實不是小錢?!绷助Q知裝出一臉非常理解的模樣,點了點頭,“按您剛說的,這公寓本來就是花了不少錢修的,怎么就突然想拆了?”

    龐云帥愣了愣,不知是不想回答還是一時半會兒答不上來,他嘆了口氣,敷衍了過去:“誰知道呢,女人的心,變得總比翻書還快?!?/br>
    他斟酌片刻,在下了一步棋后又補充道:“大概是隔壁有人在裝修,她看了也心里癢癢吧?!?/br>
    與此同時,寧港市某高級公寓。

    徐子靜剛泡完熱水澡,頭上頂著卷發棒,臉上貼著面膜躺上床,她打算看一會兒書便睡了,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震動了起來。

    現在是假期時間,她原則上都是不接電話的。可她一看備注,竟然是好長時間都沒消息的萬宇嫣,她頓時睡意全無。

    “喂?宇嫣?”

    可耳機里回應她的只有嘈雜的噪音,滋滋啦啦,斷斷續續,似乎什么都聽不清,徐子靜檢查了一下自己的信號,明明是滿格,那應該是對方那邊信號不太好,或者說是背景雜音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