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寢那個基佬好像暗戀我 第239節
“我們的典籍《東巴魯饒》中,描述過大理國在云端之上,金鸞生活的地方。因此這個節日被命名為登天節,我們的寨子叫做萬古寨。就連這個神像,也是有說道的。” 她好像忘記了祁景的身份,像對待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將那些故事娓娓道來。 “這個神像叫塔貝路,長的和神明一摸一樣,被視為神明在人間的化身。傳說中,被神明驅逐的人,會被塔貝路吃掉,它的肚子通往暗無天日的地獄。等到人再出來的時候,就變成了一只班納若蟲,不被允許走亨日皮,不能種下一朵屬于自己的花,靈魂再也沒有了歸處。因此,它的寓意是,神罰。” 祁景越聽越覺得不對,他看向“阿月拉”,他已經走完了大半路程,因為角度的差異,那螞蟻一樣的身影就像要走入神明的口中似的。 “所以您看,每年登天節,塔貝路都會代替神明站在這里,我們想借助它,洗清傈西人身上的罪孽。”神婆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同了,那蒼老沙啞的聲線越來越平穩,她轉過頭,對祁景露出了一個與之前那副惶恐和癡迷的丑態截然不同的,充滿了從容與平靜的微笑。 “而今年,阿月拉就代表著我們全體傈西人,獻祭出自己的生命,接受這場神罰!” 就像數九寒天突然被推進了凍住的冰窟里,祁景全身的血液都涼了下來,他不管不顧的大喊道:“停下!停下!” 他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但那極為不詳的預感讓他渾身顫抖,拼命跑向了長長的登云梯。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江隱聽到了他的呼喚,在登云梯上回過了頭。與此同時,虔誠的伏在地上的人們,忽然感覺籠罩在頭上的陰影動了起來,一絲刺目的日光從神像背光的臉側照了下來,那陰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他們終于意識到了,是神像在動。 “這是神跡,是神跡啊——” 就在他們一浪接一浪的歡呼聲中,神像高高舉起了手臂,好像要握住天空中的太陽,然后,重重的砸了下來! 哐啷啷—— 好像一道驚天霹雷,長長的石梯被當中砸成了兩段,發出天崩地裂一般的巨響,一人高的巨石被砸成了碎石和齏粉,山洪一般,嘩啦啦的滾入了人群中去! 歡呼聲還未止,驚恐的尖叫聲已經劃破了天空,人群像煮開了的沸水,四散驚逃,推擠踩踏之間,無數人倒在了地上。 祁景拼命的用眼睛尋找江隱的身影,卻見那神像也睜著一雙碩大的眼珠,滴溜溜的在尋找著什么。那張用彩漆精心繪制的俊美臉龐上,一張嘴大大的張開,嘴角的機械而僵硬的動著,彩漆因為那動作剝落下來,露出底下丑陋的活動裝置,好像一只滑稽又可怖的木偶。 他又幾拳把石梯砸了個稀巴爛,料定江隱就算在此也無法生還,慢慢的將眼珠轉到了人群之中。 祁景還在想再找,一只手忽然將他掰了過來,在極度的焦急和日光帶來的暈眩感中,他幾乎沒看清楚這是誰。 “喂!喂!”那手的主人搖晃了他好幾下,他的眼睛才聚上焦,是陳厝。 陳厝和瞿清白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爬上了這個石臺,陳厝用力攥著他的肩膀:“兄弟,聽著,江隱那么厲害,他會沒事的!現在這么多人呢,你得支棱起來啊!” 祁景用力搖了搖頭,終于讓自己從那陣心慌意亂中回過神來,他又看了那巨大的神像一眼,咬了咬牙,跑向了亂成一團的人群,大聲道:“大家聽我說——” “把身邊的傷者扶起來,快點離開這里!” 陳厝和瞿清白也站上高地,大聲呼喊著,主持著秩序:“不要踩到人,不要推擠,從這邊走!” “回家!回家!” 在他們堅定的呼喊中,人們終于平靜了一些,他們惶惶不安的,快速的向被指引的方向走去,像一群懵懵懂懂的鴨群。 但是,一片陰影再次籠罩在了他們頭頂,巨大的手掌壓了下來,像佛祖的五指山一樣難以逃脫,神像的五指緩緩收攏,關節嘎吱作響,將五六個人抓在了手心里! “救命,救命啊——” 本來已經走遠的人看到自己的親人被抓,又跑了回來,憤怒的捶打著神像柱子一樣堅硬的雙腿。 祁景什么也沒來得及做,就看那頂著自己的臉的神像張開深不見底的大口,將五六個人塞進了嘴里! 幾個大活人就那么進了它的肚子,一絲聲響也沒發出,好像那里真的通向沒有光也沒有聲音的地獄。 捶打著它的腿的人們都驚呆了。 他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人被吃掉,那雙玻璃眼珠緩慢的眨動了一下,又將手伸了過來,可是他們全身抖如篩糠,腿軟的像面條一樣,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看著死亡的陰影越來越近。 忽然,一只手用力推開了他們,那個和神像長得一摸一樣的年輕人,他們的神明大人怒吼著:“快跑啊!” 嚇呆了的人們這才反應了過來,不顧一切的,瘋狂的轉頭逃命去了。 祁景剛要動,一股大力從身體的四面八方傳來,他感覺骨骼被擠壓的嘎吱作響,人已經被神像捏在了手心里! 地面的事物飛快的變小,疾馳的風吹過耳邊發際,不過一眨眼,那張黑漆漆的大口已經到了眼前。 在被吃掉之前,祁景看到了下面人群的模樣。 原本堆滿了鮮花的登天節彌漫著滿天的煙塵和齏粉,地面陷下巨大的坑洞,石橋七零八落,到處都是斷壁殘垣。人們驚慌逃竄,還是被神像肆無忌憚的吞下肚子,到處是哭嚎和慘叫聲。 這一幕,和六十年前阿照老人經歷的那一幕何其相似,塔貝路的神罰,和饕餮的吞吃又有什么分別! 他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無力和恐懼,好像歷史和現實的軌跡再次重合在了一起,他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重蹈覆轍。 第288章 第二百八十八夜 二百八十八夜 祁景迷迷糊糊的醒來,眼前是一片黑暗。他的胸口被什么東西重重壓著,他用盡全力推開了,原來是一個人。 他貼著這人的胸口聽了聽,心臟沉緩而有力的跳動著,看來只是暈了過去。 他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臉,折騰了好一會:“大哥!醒一醒!” 但那人的臉歪向一邊,仍舊無知無覺的睡著。 祁景放開他,環顧四周,就見不計其數的人倒在他旁邊,起伏的人體陰影綿延到遠方的黑暗中,他只身處在一片沉默的人海中。 這些應該都是被神像吞下來的人。 他站起來,艱難的,見縫插針的走了幾步,不是踩到了這個人的胳膊,就是踩到了那個人的腿,可沒有一個人哼一下,他們雖然沒死,卻像陷入了沉酣的夢境中。 他忍不住大喊道:“有人嗎——” “有沒有活著的——” 這聲音遠遠的傳了出去,回答他的只有撞壁的回聲。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地獄嗎? 他又走了幾步,不小心踢到了一具rou體,那人嘰里咕嚕的滾了下去,好像滾下一座小山,砰的撞到了什么。 祁景趕緊趴下看去,原來這些人幾乎摞成了一座小山,他不小心把這哥們從人山上踢了下去。 忽然,底下傳來了兩聲哎呦,這倆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帶著怒意:“誰啊??” 這聲音太熟悉了,祁景又驚又喜:“陳厝?小白?” 那倆倒霉蛋同時抬頭,瞇著眼睛望向他:“祁景!” 祁景哭笑不得:“你倆怎么也被吃了?” 陳厝無奈道:“還不是為了保護那些村民。這些人沒見過這種場面,被抓住的時候跑都不會跑,我們替他們拖了一會,一個大意沒有閃,就被抓住了。” 瞿清白還揉著撞紅了的額頭:“這是哪啊?” “神像的肚子里,或者,地獄。” 祁景從那小山上滑了下來,陳厝和瞿清白一邊一個扶住了他。他們仨看著這黑漆漆的一片人山人海,都犯了愁。 “我們怎么找出口啊?” 祁景沉吟:“首先我們要思考一個問題,出口是哪里。” 瞿清白道:“這個神像是仿照著人建造的,既然他能把人吃下去,也能……” 祁景挑了挑眉:“你是說它也能把我們拉出去?” 瞿清白道:“粗鄙!粗鄙!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找找它的……” 陳厝接道:“屁、眼。” 瞿清白的臉都皺起來,無語的看著他們,好像在看兩個傻子。祁景和陳厝嗤嗤直笑,最后還是祁景好不容易把笑意壓了下去:“好了,不開玩笑了。” “你們看,那上面有光。”他指著頭頂很高的地方傳來的一束微弱的光線,因為這束光線,他們才能堪堪窺見方寸之地。 “這束光要么是神像的鼻孔,要么是它的嘴巴,我們先找到墻壁,看看能不能爬上去。要是不能的話……”他聳聳肩,沒有再說。 “就這么辦!” 他們找了一個方向,越向前走,人就越少,陳厝道:“看來剛才的地方就是神像的胃,對應著它的嘴,所以那里的人最多。” 瞿清白道:“我實在想不明白,神像是怎么動起來的。難道是有人在里面,像駕駛機甲一樣cao縱著它?” 祁景道:“神婆說,這神像叫塔貝路,代表著神罰。被吃進去的人出來之后,就變成了班納若蟲。” 瞿清白連連搖頭:“你是說它自己動起來的?這一點也不科學。” 陳厝噗嗤樂了:“你現在跟我談科學,牛頓的棺材板都壓不住了。” “你不明白,我是說,我從沒見過這種把戲。伊伊學的牽絲術能cao縱絲線,還有一種人能cao縱木偶,但那體積不過從洋娃娃到真人大小不等。這么大的神像,怎么才能cao縱自如呢?” 陳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看八成就是那個神婆搞的鬼。” 正說著,前面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他們對視一眼,趕緊跑過去,從人堆里刨出來一個人來。 那是個滿臉皺紋的老頭,正閉著眼睛神志不清的呻吟,祁景輕輕拍了拍他的臉:“老人家,老人家!” 那老人一下子驚醒了,手臂胡亂揮舞著,差點抽到祁景的臉:“救命,救命!有怪物要吃我……” 祁景好不容易按住他:“老人家,已經沒事了,沒人要吃你了!” 老人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們,目光觸及祁景的臉,又是一驚:“你,你是神明大人……” 祁景撓撓臉:“這個嗎,現在不是了。” “不知道怎么跟您解釋,您先跟我們出去吧。” 老人抖抖索索的看著四周,被這寂靜的人海和黑漆漆的環境嚇得夠嗆,祁景都怕他撅過去。 他踹蹬著雙腿想要站起來,可是不知道扭到了哪里,怎么也起不來。祁景將他扶了起來,老人顫抖道:“我的腳,我的腳好像扭了……” 祁景看向他的腿,像兩條竹竿一樣瘦弱,這老頭又驚又懼,恐怕是真的走不成路了。 陳厝拍了拍他,把他拉到了一邊。 “嘿,你不覺得這老頭有點奇怪嗎?” “哪里奇怪?” “你看,咱們周圍的這些人都昏死過去了,怎么叫都不醒,為什么偏偏就他醒了呢?” 祁景想了想:“可能是要受到巨大的沖擊或者疼痛才會醒來吧。” 陳厝搖頭:“這些人摔斷胳膊腿的也不少,他們怎么沒醒呢?我反正覺得,在這種地方遇到一個陌生人,有點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