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小商販養家科舉日常 第49節
終于,在鄭成跟著船走后的一個月,郭樂風的信到了。 謝天謝地,母子平安,讀完信后白氏抱著黃長植哭了出來,自己的女兒如今也做了母親了,可在她印象里四娘仿佛還是個小丫頭一般。 快到春節了,紀寧雨的肚子是一天比一天大了,黃家的氣氛也是一天比一天緊張,偏偏大家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只要紀寧雨那邊有任何風吹草動黃寄北就要馬不停蹄的跑回來,幾次三番,樂此不疲,把紀寧雨都逗樂了。 其實紀寧雨自己心里也緊張,懷胎九月,她無比期待這個小生命的降生,不管多痛,她都會堅持下去。 正月十五,紀寧雨和往常一樣起床吃早食,如今的她身體已是十分笨重,連起身都覺得困難。 今天的早食有魚片粥、小籠包、鵝蛋,還有幾碟開胃小菜,剛喝了幾勺魚片粥,紀寧雨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她有預感,這次是來真的了。 紀寧雨不慌不忙,先是吩咐丫鬟小云去叫人,自己則是繼續吃完了碗里的粥和小籠包,生產是件力氣活,她得先填飽肚子才行。 還好,白氏和黃長植都在家里,他們聽到消息了立刻趕到了紀寧雨的院子,等他們到的時候產婆已經在屋子里指揮紀寧雨呼吸吐納了,李大夫也在屋外候著了,一切井井有條。 好巧不巧,黃寄北今天一早就有事出去了,廟會那邊出了點事,等他收到消息趕回來已經是大中午了。 此時紀寧雨羊水已經破了,一陣強過一陣的痛感向她襲來,疼痛讓她使不出力氣。 從正午到傍晚,紀寧雨在穩婆的指揮下換了好幾種姿勢,或立或躺,可是孩子就是出不來,天色愈發深沉了,再拖下去,恐怕有難產的風險。 紀寧雨此時已是力竭,黃寄北跪坐在床前,抓著紀寧雨的手,給她支撐,生產這事男子幫不上忙,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陪伴和打氣了,至于什么晦氣的說法他是完全不理會的。 眼看情況不妙,黃寄北把李大夫拉了出去。 “李大夫,可有辦法?或是用針或是用藥,幫幫我夫人吧,若是不能兩全,還請先保我夫人。” 李大夫嘆了口氣,說道: “夫人本屬于寒涼體質,來到這海島后又長期處于燥熱的環境,這一冷一熱,實難同時兼顧,是以這些年來一直頗為受罪,好在孕期調理的好,既然黃大人這么說了,那老夫愿意擔這個責任,我有一副藥方,吃下去,好則母子平安,最壞的話也能保全大人?!?/br> “那就請大夫快快開藥吧!”黃寄北果斷地做出了抉擇。 半個時辰后,藥煎好了送進了產房,一碗下肚,紀寧雨又恢復了力氣,開始發力。紀寧雨死命的抓住黃寄北的手,指甲都嵌進了rou里,黃寄北替她擦著汗,整個人仿佛懸在半空中一般忐忑。 終于,在子時的更聲敲響之前,產房里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 “生了生了!是位千金小姐!”穩婆滿臉喜氣的跑出來宣布道。 聽到嬰兒的啼哭聲,紀寧雨整個人的力氣像是突然間消失了一般,昏睡了過去,黃寄北在確認紀寧雨無誤后竟哭了出來。 這古代生孩子真的太可怕了,他根本不敢想象,若是失去了寧雨,他下半輩子該如何度過,在他設想的未來的可能性中,每一種都有寧雨的參與。以前單身一人還不覺得,習慣了陪伴后,再回到之前的日子,那將是無比的痛苦。 紀寧雨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當她再次掙開眼睛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一大一小,黃寄北正在她床邊哄著小嬰兒,臉上都是傻里傻氣的笑容。 紀寧雨掙扎著想要坐起來,黃寄北眼疾手快,趕緊把她按住了。 “寧雨,你剛醒,力氣還沒恢復,再躺躺,我去給你拿吃的。” 紀寧雨伸手攔住他,說道: “我感覺好多了,你先別走,陪我說說話,吃的讓小云去拿就行?!?/br> 黃寄北握住紀寧雨的手,道: “誒!好!我不走?!?/br> 紀寧雨側過了頭,想要看清楚睡在旁邊的小嬰兒的模樣。 “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像你!”黃寄北樂呵呵地說道。 “這小東西有整整七斤呢,難怪你生產的這么艱難,她長大了不會是個小胖墩吧?!秉S寄北繼續沒心沒肺的樂呵地說著。 紀寧雨也跟著笑了起來,伸出手輕輕地戳了戳寶寶的小臉蛋,這就是她的小寶貝呀。 廚房里吃食都是備好的,就等著紀寧雨醒來了,不一會兒白氏就帶著小云端著吃食進來了。 “二郎,你多拿幾個軟墊給小雨靠著?!?/br> 白氏指揮著黃寄北,待紀寧雨坐好了,她拿著軟凳坐到了紀寧雨床邊,端過了小云遞過來的白粥,將碟子里的rou松和海苔拌了進去。 “小雨,大夫說這幾天你得吃的清淡些,但營養又不能落下,這是作坊里新做出來的rou松和海苔,我將它拌在粥里,喂你可好。” “聽娘的?!奔o寧雨微笑著說道。 加入了rou松和海苔,原本寡淡無味的白粥變得有滋有味起來,白氏一小勺一小勺的喂著,紀寧雨竟喝下去了整整一碗。 喝完了粥,紀寧雨感覺胃里暖暖的,在給寶寶喂過奶后,一陣困意襲來,黃寄北替她拿掉了靠枕,蓋好被子,抱著喝飽了的小嬰兒輕手輕腳的走出了房間。 rou松是年前冬天的時候開始試著制作的,受洋流影響,今年三崖州漁民大豐收,市場上的魚變得很是廉價,為了維持正常的價格,黃寄北在和其他官員商量后決定由官府出面收購,然后由黃長植的作坊幫忙加工,收取少量的加工費。 若是全部做成魚干,恐怕不太好賣,于是黃寄北就打算做成rou松,或者說,魚松。 海魚去鱗、去內臟和頭尾,剖作兩片洗凈,放入碗中,加入黃酒、鹽、蔥姜片調味,用旺火隔水蒸,蒸熟后,取出魚碗,拿掉蔥和姜片,將魚骨剔除,同時剝去魚皮。深海魚一般只有一根主骨,魚刺很少,只要將主刺去除就差不多了。 將剔刺完畢的魚rou倒進干凈的布袋中擠干,然后放入鍋中,搗碎、搓散,用文火慢慢烘干,同時不斷翻炒。 待魚松炒得差不多了,依次拌入糖、醬油,待看到rou色變得金黃色就基本炒好了。最后只要要將魚松晾涼,就可裝進罐子里了。 在嘗試了幾次后,黃長植的作坊終于作出了品相一流的rou松,這次拿回來的rou松柔軟蓬松,色澤均勻,滋味濃郁鮮美,甜咸適中,稱得上是上好的rou松。 將rou松拌進粥里或蘸饅頭食用,都是很不錯的食物。 rou松的嘗試很是成功,看來可以裝船發往內陸了,這一年來他們和京城之間的貿易已經很成熟了,京城是全國的風向標,他們的干貨在京城活的成功后,其他省也開始向他們訂貨了,是以他們現在做出來的和向漁民們收購過來的干貨根本就不愁賣。 時光飛逝,小圓圓已經一周歲了,今天是她的抓周禮。 在這之前,夫妻倆給即將出生的寶寶準備好好幾個名字,但寶寶正好在正月十五這天到來了,兩人便用了圓圓這個名字,寓意團圓美滿。 抓周禮辦得很是熱鬧,小圓圓繞過了書本、金釵、小手帕,最終抓起了一個小算盤,抱在了懷里不肯撒手,惹得眾人呵呵大笑。 黃寄北一家已經來到海島三年多了,這三年多的日子,他和這個海島,和這里的鄉民,早已產生了濃厚的感情,百姓們對這位寬厚能干的知州大人敬佩有加,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三崖州,是以大家都非常擔心這位優秀的知州三年期滿會被調離。 幸好,三年期滿,黃寄北還是他們知州。 只有黃寄北自己知道,自己短時間內恐怕不會離開這里的,他身上背負著的是誰都沒有告訴的使命。 他發自內心希望,這個使命永遠不會有到來的那天。 第70章 回京 明德四年, 在顧太傅的協助下,明德帝開始了削藩行動,一時間, 藩王人人自危。 削藩計劃在顧太傅的鐵血手腕下進行的很是順利,而他最大的阻礙,無疑就是鎮守在北疆邊境的冀王。 同樣,冀王也清楚的知道, 明德帝下一個削藩的目標就是自己。 此時的顧硯舟已是禮部侍郎,深得明德帝器重, 他知道冀王和其他藩王不一樣,他手握軍權,十分難以應付,于是他想出了暗殺計劃。 明德帝同意了。 在顧硯舟的安排下,幾位軍隊將領帶領帶領士兵偷偷包圍了冀王府,等冀王府開門迎接明德帝派來的使臣的時候立馬沖了進去。 不料刺殺計劃早已泄露, 冀王府里面等待著他們的是大批死士, 連同使臣, 沖入府的將領和士兵統統被就地處決。 兩方就此撕破了臉, 冀王發出檄文,稱:朝無正臣,內有jian逆,打著“清君側”的口號起兵勤王,而他口中最大的jian佞就是顧太傅。 明德帝之前的削藩舉動過于激進, 本來就引起了很多利益方的不滿, 同時朝堂上顧家一家獨大, 讓其他世家大族也很是不快,冀王這次起兵, 反而得到了輿論支持。 黃寄北遠在海涯省,此時的他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但不管怎樣,就算北方的戰事再激烈,也波及不到他們海涯省的,沒有哪方勢力會花力氣去對付這個大淵最南端的海島。 黃寄北此時正忙于海帶的人工種植。 事情要從半年前說起,黃寄北偶然在漁民的船上看到了用來捆東西的海帶,再反復確認后,這的確是海帶。 這一發現引起了黃寄北濃厚的興趣,就算是在上輩子的國家,海帶也是在新中國建立后才引進的,沒想到在大淵,竟還能看到海帶。 一番詢問后,黃寄北得知這些海帶是漁民在三十多公里外的海島打魚的時候意外捕上來的,漁民發現這東西曬干后當繩子使還挺好的,就留在了船上。 于是,海帶養殖計劃開始了。 黃寄北派人前往漁民說的那個海島,找到海帶所在的位置后,砍伐了一批島上的樹木,放入海帶所在海域。 沒多久,這些樹干上就布滿了海帶的孢子,而這些長滿了海帶孢子的木材就這樣被運回了三崖州,被放到了三崖州近海。 就這樣,海帶孢子在三崖州的海底的巖石里扎根,長出了海帶。 海帶可是個好東西,不僅美味,還能治療大脖子病,島上的居民有這個癥狀的不在少數,紫菜價貴,海帶的到來給了大家更好的選擇。 正當黃寄北沉浸在海帶豐收的喜悅中的時候,冀王起兵的消息傳到了這個消息閉塞的海島,黃寄北盯著手上的邸報發呆。終于,這一天還是來了。 冀王的起兵并沒他有想象中順利,這場仗整整打了三年。 明德六年,冀王攻入京城,顧太傅在城墻上自刎謝罪,以求冀王放過年紀尚輕的皇帝。 冀王的軍隊踏著顧太傅的尸體殺進皇宮,等待他們的卻是一片大火,那一晚,無數人喪生在這場大火中,包括明德帝。 大火過后,冀王在廢墟上重建宮殿,三個月后,冀王登基,改國號為永安。 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堂上各方勢力重新洗牌,明德帝的擁護方都遭到了清算,一時間血流成河。 鑒于顧太傅在民間的威望,加上他已經以死謝罪,永安帝出乎意料的沒有對顧家痛下殺手,改判了全族流放,這一舉動為他贏的了一片贊譽。 新帝上位,對黃寄北來說并沒有任何變化,恐怕現在朝堂上,已經沒有人記得他這個永和帝時期的榜眼郎了。 月黑風高,狂風大作,一艘漁船進港了,船上下來了兩個穿著黑色斗篷的身影。 黃寄北只身駕著馬車將兩人帶離了港口,朝著島里面駛去。 黃寄北駕著馬車,一刻都不敢停下,即使知道島上應該是安全的,他還是惶恐不安,他甚至想好了若是東窗事發,怎么做才能不連累家人。 紫貝縣,這里滿是望不到盡頭的白沙地,偶爾才看見一個被刺竹和鳳尾竹摟抱著的村莊,偶爾才碰見一個從甘蔗林后面走出的,戴著竹笠,挑著水罐或背著柴火的女人,偶爾才聽見一陣拖著沉重的木輪車的牛脖子上寂寞的銅鈴聲。 遠遠的天底下的山坡,飄著燒荒的青煙,微弱而淡漠。 這里足夠偏僻,也足夠隱秘,就是環境艱苦了些。 自從這兩個人上島后黃寄北就整日提心吊膽的,所以當他接到京城來的旨意的時候,差點癱倒在地。 出乎意料,這竟是一紙調令,這位新登基的皇帝居然想起了他,將他調入了京城。 黃寄北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開心,在這里他已經待了七年了,這里幾乎是他另一個故鄉,他和紀寧雨在這生兒育女,如今長女已經四歲了,兒子也已經兩歲了。 這七年的日子,他和三崖州,他和這里的鄉民,早已產生了割舍不下的感情。 離別時,黃寄北熱淚盈眶,依依不舍。數不清的鄉民,還有他的學生,站滿了海邊。黃寄北流淚登船,永遠地告別了三崖州。 黃寄北在任七年,給整個三崖州留下了寶貴的財富,使得三崖州成了整個海涯省最為發達富裕的州。 他努力改變海南人的生活習慣,為他們帶來了干凈的水源。他為漁民們改良了干貨的制作工藝,打開了和內陸的貿易。他苦口婆心地勸說鄉民們重視農耕,替他們改進了農具,帶領大家墾荒,大面積的種植水稻,實現了島民們糧食自給自足。 他還開辦了學堂,自編教材,親自講授,使得詩書文化的光芒照遍了這塊荒島。在他走后不久,海涯省出現了第一個舉人和第一個進士,這兩人都是他的得意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