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見明月 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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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華陽縣主似乎并不合適,長公主權勢極盛,野心勃勃,與當朝太子遲早會有一場生死之爭,生則君臨天下,死則萬劫不復。 周玘從無意參與黨爭。 可是他要怎樣拋開長公主投來的橄欖枝? 她責問他喝酒之時,他似想解釋什么,是怕她聽了陸鷺的話多想嗎?還是已經(jīng)有了主意,想提前告訴她,好叫她不要擔憂? “jiejie,你放心吧,元諾哥哥不會對別人動心的,都是那些人一廂情愿,等你和離,元諾哥哥會立即來提親的,那些人再惦記也沒用!” 陸鷺見jiejie凝神思忖,以為她在憂心周玘被人搶走,安慰道。 陸鳶看向meimei:“你跟他說我和離的事了?” 陸鷺搖頭:“還沒,但你不是說早晚的事么?對了,那個討厭鬼怎么也住在這里!” 說起褚昉,陸鷺滿臉嫌厭。 陸鳶別過臉,不接meimei的目光,說:“我不和離了?!?/br> “為什么!”陸鷺幾乎喊了出來。 “褚家也挺好?!标戻S淡淡地說了句,站起身來:“我回去了,你接著睡吧?!?/br> “不準走!”陸鷺猛地跳下臥榻,扯住jiejie手臂,將人拉了回來,質問:“就因為他親自來接你嗎?就因為他給我們帶了東西嗎?誰稀罕!” 陸鷺跑到妝臺旁直接扔了褚昉帶來的珠花,而后倚在門后擋住去路,不準陸鳶走,哭著說:“你怎么能出爾反爾,明明說好的和離,元諾哥哥等了你那么久!你怎么能辜負他!” 陸鷺跑得急,連鞋都沒穿,身上也只穿著單薄的寢衣,陸鳶怕她受寒,好聲哄勸了一番才把人勸回榻上。 “阿鷺,我和元諾已經(jīng)不可能了。”陸鳶平靜地像一潭死水。 陸鳶能理解meimei對她一定要嫁給周玘的執(zhí)念。 陸鷺從五歲起就跟在她和周玘的屁股后面,看著周玘手把手教她練字,在她二人的督導下讀書識字,跟隨他們一起出游踏青,看著他們從青梅竹馬到才子佳人。 在陸鷺眼里,他們的感情,就像一朵花,她親眼看著這朵花萌芽、生長,歡喜地圍著這朵花,渴盼它開花結果,圓圓滿滿。 她像這世上萬萬千千憧憬著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少女一樣,希望一切美好的開端,都可以有圓滿的結局。 一旦這花凋零枯萎,她總是比花兒自己還要難過。 “為什么不可能?你和離不就好了么?安國公不同意嗎?你告上公堂啊,他包庇小鄭氏害你,單憑這一點,他有什么臉留你!” 陸鳶抱著meimei輕拍她的背,好舒緩她的氣憤,她向來情緒激烈,一旦哭起來就止不住,很是可憐。 但她不知如何消解meimei的怒氣。 現(xiàn)在和褚昉撕破臉,她一點勝算都沒有,她算來算去,只顧著算計逼迫父親同意她歸家,獨獨漏掉了褚昉會撞破她和周玘的前緣,更沒想到他不惜放棄鄭孟華,也要強留她在身邊。 她現(xiàn)在沒有和離的籌碼。 “阿鷺,事情沒那么簡單,我和褚家的事,你就別再過問了。” 陸鳶有些后悔將褚家的骯臟事告訴meimei,怕她一時沖動之下私自將褚家告上公堂,到時候白鬧一場,不止動不了褚家,還鬧僵了關系。 “那你還會和離嗎?”陸鷺帶著哭腔問。 陸鳶搖頭,決意不再給meimei任何希望,說:“不會了,你若想jiejie能過的安穩(wěn)些,想元諾哥哥平安入仕,就別再問這種話?!?/br> 陸鷺聽jiejie說得如此決絕,自知希望渺茫,心底越發(fā)沒有一絲著落,嗚咽著連聲問“為什么”。 陸鳶沒再說話,只是拍著meimei的背,等她哭累了睡去才起身離開。 此時已是更漏將闌,天色破曉。 陸鳶卻并沒立即回房,而是站在廊檐下,望著東方的一線白愣了神。 此刻,枯坐窗子旁的褚昉站了起來,本欲在陸鳶回來之前躺回去,卻見她立在檐下不動。 雖是陽春三月,凌晨終究是寒些的,她又只穿著寢衣…… 褚昉眉心緊了緊,沒再猶豫,披過外袍尋了出去。 他裝作起夜,看見陸鳶時先怔了怔,而后才走過去,很自然地褪下外袍披在她身上,說:“出來怎么也不穿件厚衣裳?” 陸鳶輕聲回了句:“剛出來?!背|房走去。 陸鳶才躺下沒一會兒,褚昉也回來了。 陸鳶側身躺著,忽覺身后貼過來一股熱氣,露在被衾外的手也被一只溫熱的大掌攏住。 “下次再出去,穿厚些?!瘪視P狀似漫不經(jīng)心說了句。 聽來染著些半睡半醒的迷蒙。 陸鳶輕“嗯”了聲,夫妻二人便再沒別的話,好似各自入了睡夢。 躺了約不到一個時辰,天光已是大亮。 陸鳶想要起身,被褚昉按住了肩膀。 “我今日有些頭疼,想再睡會兒。” 他很少貪睡,如今又是在岳丈家中,按說不宜晚起,可他頭疼…… 陸鳶問:“可是受了寒?我去叫大夫?” 褚昉道不必,“再睡會兒就好,你……也別起那么早。” 陸鳶只當他怕自己早起反顯得他失禮,倒沒深想,躺回去沒多會兒便昏昏有了睡意。 聽到她輕暢的酣聲,褚昉才睜開眼,安靜看她片刻,輕手輕腳穿了衣裳出去。 陸敏之已經(jīng)當值去了,他向來如此,在官場上對誰都笑臉相迎,不論之前做尚書還是后來做主簿,他總是第一個到官署的。 朝中說起他來,都謂勤勤懇懇的一只笑面虎。 褚昉很是不喜岳丈為人處事的法則,但不喜歸不喜,他卻也沒資格去指摘什么,他們出身不同,道路不同,坎坷悲喜亦不相同,今后,和而不同便罷。 陸家的兩個小郎子正在陸徽的督導下背書,聲音清脆朗朗,卻并不聒噪,似是知道兩位姑姑還未起床,怕吵醒他們。 “安國公,可是餓了?早飯一會兒就好,不用等阿鷺了,她向來愛睡懶覺,咱們先吃吧。” 長嫂郭氏見褚昉孤身立在院中,笑著說了句,環(huán)視四周未見陸鳶,又說:“阿鳶今日也睡懶覺了?那就讓她睡會兒吧,她大約煩心著呢?!?/br> 褚昉微怔,“她因何事煩心?” “生意上的事?!惫现徽f了這句便沒再多言,吩咐家奴早飯要豐盛些。 褚昉追問的話只好咽了回去。 但想來應是康氏商隊的事務。此次西征,康氏商隊耗資巨甚,且聽康延植說來,康氏商隊也有一批珍貨折在了碎葉城,損失不小。 如今商賈雖已獲救,商道暢通,但也可說得上百廢待興,她是商隊的決策者,大約要忙上一陣。 褚昉在庭中踱步,心中忖著如何開口詢問陸鳶是否需他幫忙。 卻見陸鷺紅腫著一雙眼睛出了房門。 看見褚昉,陸鷺眼更紅了,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喚二郎近前說:“你去告訴阿娘,我今天有事出去一趟,不在家中吃飯了?!?/br> 二郎仰頭問:“你要去哪兒?和賀叔叔一起嗎?我也想去玩,姑姑,帶上我吧?!?/br> 二郎拽著陸鷺裙角央求。 陸鷺不似往日耐心,撇開他道:“好好背你的書?!?/br> 說罷便出了院子。 “阿鷺。”褚昉叫住了她。 “安國公有何事?”陸鷺回頭瞥他一眼,嫌厭地移開了目光。 褚昉素知陸鷺討厭他,以前她不會表現(xiàn)得如此明顯,今日卻絲毫不加掩飾,且還哭腫了眼睛,必是陸鳶昨夜同她說了什么。 其實不難猜測,陸鷺向來更喜周玘做姐夫。 “從前諸般,是我不對,叫你jiejie受了委屈?!瘪視P認真地說。 陸鷺冷笑了聲,“安國公果真覺得委屈了我jiejie,何不一別兩寬,放她自由?” 褚昉抿緊了唇,不說話。 陸鷺又說:“不要以為誰都喜歡國公夫人這個身份,也不要以為給她榮華就是補償,我jiejie嫁你這三年,沒沾你一分光,仔細說來,你們褚家還沾了我jiejie不少光呢,你以為那些商戶給褚家衣食住行上的優(yōu)惠都是怎么來的?那是我jiejie讓利換來的!” “就算當初是我爹爹錯在先,這么些年,我們陸家欠你的債也還清了!你若真覺得對不起我jiejie,心懷愧疚,就早點放她離開!” 褚昉不發(fā)一言,任由陸鷺發(fā)泄怒氣。 她性子暴,脾氣急,卻也好應對,散了她的怒氣便罷。 “你只覺得自己被算計委屈,可曾想過我jiejie也……”陸鷺頓了頓,突然改口:“算了,跟你這種人說不著,你不是要娶平妻么,不是要和你青梅竹馬的表妹破鏡重圓嗎,為什么還不肯痛快跟我jiejie和離?” 褚昉沉默半晌,說:“我不會和離?!?/br> 頓了頓,補充:“也不會休妻?!?/br> 又道:“更不會娶平妻?!?/br> 陸鷺譏諷地笑了聲,“什么都是你們褚家說了算!” 言畢,喚小奴牽來馬,一躍騎上打馬走了。 褚昉想了想,喚過一個小奴跟著陸鷺,又差人去給賀震傳話,讓他追上去照應著些。 陸鷺瞧上去很沖動,似要做什么狠事。 她喜怒皆形于色,是和陸鳶完全不一樣的性子。 褚昉不由想,若他的妻性情也是這般簡單,或許不會過得這么辛苦。 幾人用過早飯,陸鳶還未醒,郭氏命灶上候著,等大小姐醒了再擺飯。 褚昉閑來無事,想跟陸徽聊聊書院讀書的事,陸徽卻借口收拾行裝,冷冷淡淡地撇開了他。 褚昉又去考校兩個小郎子的功課。 元郎見他過來,沒等他說話便尋個借口找陸徽去了,二郎卻沒跑,打量他孤零零的,便問:“姑父,沒人跟你玩嗎?” 褚昉咳了聲,輕輕點了點頭。 “看你怪可憐的,那我陪你玩吧?!倍纱蠓秸f。 褚昉笑了下,問:“你爹爹呢?” “去揚州做生意了。”二郎脆生生地回答,又說:“爹爹說,明年我要是不好好讀書,也帶我去做生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