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校園進(jìn)入社會，在現(xiàn)實面前，愛情常常變得不值一提。

    他們有談過要留在哪里的問題。

    孟鷗想留在a市，向悠想回到老家的省里。

    但那時候他們才大三，說著急其實也沒有那么著急。

    彼此只當(dāng)是日常隨口聊一句，誰都沒當(dāng)真——

    沒把對方的打算當(dāng)真。

    大四實習(xí)時，兩個人都在a市找了工作，甚至還在一個園區(qū)。

    向悠只是覺得方便，要是回省里找的話，學(xué)校一旦有什么事，來回的機(jī)票就要不少錢。

    但她沒有說，因為覺得沒必要。

    大抵孟鷗也因此產(chǎn)生了點誤會，以為她也想留在這里。

    不過，實習(xí)的過程還是挺快樂的。

    雖然孟鷗的崗位沒有特別嚴(yán)格的著裝要求，但向悠還是花了一大筆積蓄，提前一個月給他定制了一套手工西裝，留作面試用。

    收到那天是個下午，兩人在外面開了間房。

    孟鷗特別認(rèn)真地洗了個澡，往日十分鐘搞定的他，生生磨蹭了半小時，皮膚都泡紅了。

    還不夠，剛剛洗完澡的他，又額外用洗手液洗了遍手，才打開了盒子。

    這副子認(rèn)真的模樣，愣是把向悠逗笑了。

    不過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量身定做的果然很不一樣，每一處都很完美，寬肩窄腰畢覽無遺。

    孟鷗站在臥室走道上，站得筆管條直。

    來前特地買的摩絲，將每一根發(fā)絲都捋到了腦后，臉還是那張臉，但人總覺得不一樣了。

    向悠有些著迷地看著他。

    硬挺的版型將整個人勾勒得高大挺拔，面無表情時，深邃的眼窩讓他看起來嚴(yán)肅到令人生畏。

    看著看著，向悠的眼窩逐漸發(fā)熱。

    她那曾經(jīng)身著校服的男孩，已經(jīng)悄無聲息蛻變成了一個男人。

    有點驚喜，有點始料不及，還有點兒感慨。

    “孟鷗，你穿西裝真好看。”

    因為他太自戀，成天自己夸自己，所以向悠其實不常夸他。

    但眼下的情景，能讓她一瞬間原諒他的自負(fù)。

    可能這身衣服真的束縛了他什么，孟鷗難得沒有油嘴滑舌，笑得很溫柔：“謝謝。”

    這么穩(wěn)重，向悠倒不習(xí)慣了起來。

    很久以后她才明白，那一刻她心里的芥蒂緣何而來。

    她當(dāng)然希望他越來越好，更加成熟，更加成功。

    只是看著他的時候，總覺得他在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

    但那時候因為開心，向悠并沒有將心頭一瞬間的失落延續(xù)很久。

    她站起身，像一頭橫沖直撞的小牛，撞進(jìn)了他懷里。

    孟鷗悶哼一聲，伸手環(huán)住了她。

    她用臉頰蹭了蹭那上好的羊毛面料，仰著腦袋往上看。

    下巴的皮膚因為隱了層青茬，看起來有點兒粗糙。喉結(jié)很是飽滿，在頸部攀成了一座崎嶇的小山。

    向悠依依不舍地賴了很久，才從懷里出來。

    孟鷗眼含笑意地看她：“帥吧？”

    噫，又開始了。

    向悠故作嫌棄地一撇嘴，但心里倒是開心的。

    就讓他的少年氣再葆有得久一點兒吧。

    后來，孟鷗穿著這身西服，順利通過了面試。

    回來后他和向悠說，面試官笑他穿得比他們老板還正式。

    “說不定你以后要接他的位置呢？”向悠隨口捧了一句。

    孟鷗捏她臉蛋：“你想當(dāng)老板娘是不是？”

    “不。”向悠反手也掐住了他的臉頰，“我要當(dāng)老板的老板。”

    “再說一遍？”孟鷗拿出手機(jī)打開錄音，“回頭幫你把戰(zhàn)書發(fā)給你老板。”

    “我說——你們的新員工孟鷗——一心想篡位——應(yīng)重點關(guān)注——”向悠拖著長腔道。

    “壞家伙。”孟鷗拍了下她的腦袋，對著手機(jī)道，“是啊，各位回頭收拾收拾準(zhǔn)備迎接

    新老板，還有老板的老板。”

    那可能是人生中最后一段滿腹雄心的日子了。

    小學(xué)夢想的清華北大沒考上，科學(xué)家宇航員沒當(dāng)上，并不妨礙在大學(xué)即將畢業(yè)之際，依然幻想自己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定能成就一番事業(yè)。

    實習(xí)期間，兩人還短暫地同居過一段日子。

    學(xué)校宿舍一早被申滿，兩人只能出去租房。

    一開始本來是各住各的，和向悠同居的，是個來a市打工的小姑娘，比她還小上一歲。

    小姑娘成天掉眼淚，說在這里真苦。不到一個月就表示要打道回府，寧愿付違約金也要走。

    這下向悠傻眼了。

    當(dāng)初合租難找，不是地段不合適，就是室友不喜歡。

    她干脆整租了一套，自己當(dāng)了二房東。

    房東雖然準(zhǔn)許了她這個行為，但找不到室友的話，房租自然也是她全部承擔(dān)。

    實習(xí)工資本來就少，房租快占了一半，要是讓她全部擔(dān)下，基本就是倒貼打工了。

    她急得全世界發(fā)招租信息，結(jié)果把孟鷗給招來了。

    孟鷗原本住的是公司提供的宿舍，見她著急，就問她考不考慮租給他。

    向悠沒有第一時間回答，盯著對話框考慮了好久。

    在一起快五年，最親密的舉動也做過了。

    但同居，總覺得有些奇怪。

    她是想過要和孟鷗在一起一輩子的，也曾經(jīng)想過如果他們以后住在一起，會過什么樣的生活。

    但她還是有點兒猶豫。

    就像他們倆第一次的時候。

    向悠雖然單純，但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不過她沒開口，孟鷗也沒有提，就這么持續(xù)了整個大一。

    直到暑假的時候，向悠買了個打折機(jī)票，要在宿舍留多幾天再走。

    孟鷗自然也陪她留了下來，但他們學(xué)校管得嚴(yán)些，要么申請留校，要么放假了就走，所以，他在外面酒店開了個房。

    花了兩天時間慢悠悠收拾行李，處理好一切事宜，向悠就去酒店找他玩。

    向悠一直說要去，但沒定好具體時間。

    這下，算是給他來了個突然襲擊。

    門一開，鼻腔內(nèi)滿是沐浴露的清新氣息。

    他正穿著酒店的浴袍，頭發(fā)濕漉漉的，毛巾還搭在頭頂。

    水珠順著高高的鼻梁向下，在鼻尖綴成漂亮的形狀，又消湮在人中里。

    “你可真會挑時間，我沒擦干就趕緊跑出來了。”孟鷗一邊擦頭發(fā)，一邊往里走。

    “那你再去擦一遍嘛。”向悠回頭將門帶上。

    “算了，泡沫沖干凈了就行。”孟鷗往床上四仰八叉地一躺，“你要不在，我就直接風(fēng)干了。”

    向悠聽得直皺眉：“你怎么那么邋遢啊！”

    “那是你不懂沒擦干進(jìn)空調(diào)房有多爽。”孟鷗和她扯道。

    “我知道感冒生病了有多爽就夠了。”向悠真是受不了他。

    “我才不像你，沒那么容易生病。”

    孟鷗又帶著那種欠揍的炫耀眼光，上下掃了她一眼。

    向悠懶得搭理他。

    結(jié)果下一秒，耳邊就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噴嚏聲。

    向悠外面套著的防曬衣還沒脫，在這里都被吹得有點冷。

    她回頭看向只穿了件浴袍，大半條腿都大剌剌地露在外面的孟鷗，他似乎是對自己的打臉有點尷尬，對上目光后尬笑了兩聲。

    “還笑呢。”

    向悠板著臉上前，抓起空調(diào)遙控器一看，被上面的16度嚇了一跳。

    “滴”“滴”“滴”……

    每按高一度，孟鷗的嘴角就抽動一下。

    一直調(diào)到26度，向悠終于放下遙控器。

    像是回應(yīng)她似的，孟鷗又咳嗽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