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下
一望無際的尼羅河畔。 金燦燦的陽光灑在走動的青年身上,如火焰般的頭發垂在他脖頸間的黃金荷魯斯之眼,彰顯著獨屬于尊貴拉之子的肆意不羈。 走進獵場,有很多人掐著笑意朝伊塞斯簇擁過來,不自覺已經將你與他分開。 青年也不甚在意。 沒錯。 也許對于他來說,現在的你與一個尋來放在身邊開心的奴隸沒什么區別。 而從你普通的穿著,略與埃及人不同的長相,那些嗜權而生的人又怎么會嗅不出呢?一定是個外族的美艷奴隸,好不容易攀上了殿下這束高枝… 一個奴隸能掀起什么波浪呢? 對于王室。 興趣總是去得很快的。 幾乎所有人都無一例外地默認將你視作完全的透明人。 在他們眼里只會存在尊貴的拉之子。 而你,則不過如腳下的泥土與野草,既不會讓人產生過多的印象,也無法在這種權力漩渦中反抗。歷來除卻王后外,其他的王宮女子誰不是這樣呢? 倒是巴不得被人冷落在旁,你假意絞著手指走去旁邊,同時腦海中卻還在持續不斷想著些與逃跑無關的事情。 可到底是什么呢? 說不清楚。 也許。 是一種直覺。 熱辣的陽光刺目,你邊用手擋在眼前躲避著,想借樹的陰影遮擋,卻不小心退至包圍圈外,差點踩到作為看守的守衛。本就重心遷移,加之守衛不留情面地朝你推力,你腳步幾下沒站穩,直直栽倒在地上。 吃痛。 你呲牙咧嘴地用手撐著坐起來。 下方忽有銀光一閃而過。 恍惚地抬頭。 守衛已冷冷地站在你眼前。 他很高大,是典型的埃及人長相,因為做守衛的緣故皮膚是棕黑色,眼睛大而如銅鈴,粗黑眉毛。身上穿著特制的鎧甲,手中則是埃及衛兵常見的長矛。 守衛面容不善地盯著你:“不要胡亂走動!過去!” 太陽實在太刺眼。 守衛的臉仿佛出現幾層光暈,看不真切。 你瞇起眼睛,下唇不知覺已被咬出血線,隨著守衛探究的目光與逼近的腳步,你只得慢慢地努力地站起來并警惕地后退。 對,現在整個獵場都被守衛包圍。 逃出去是一件難事。 你沉下眉毛。 “您還好嗎?” 是賽努。 “方才衛兵守護的是殿下的狩獵場,因為狩獵會在更遠一點的河畔處,是完全封閉的,河馬是具有神性的動物,能有資格跟著殿下去狩獵場的不過叁人而已,其余您看見的,都是參加狩獵宴會的人而已。” 他身為近侍自然是沒資格同貴族們一塊上馬狩獵的,所以一直等在遠處的休息處,當看見你跌倒并與衛兵對峙,還以為是遇見了麻煩,想著剛才你的救助恩情,就連忙跑來要為你解圍。 你只笑笑,未答。 “女眷們的活動會在殿下狩獵完后才開始,會有很多的食物,烤rou,祭祀時候的舞蹈,歌樂,您肯定會喜歡的。”賽努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盯著你,垂手交叉于腹前,緊張安慰狀道。 “他們已經去狩獵了?” 你在想該怎么擺脫賽努。 “還沒有。” 賽努搖搖頭。 “殿下的黃金臂環還沒有佩戴呢,那可是受拉神庇佑的象征,是狩獵前必備的儀式,能消除殺死災難神化身也就是河馬的罪孽。” 你眨了下眼睛,腳步慢了些:“就是你來之前修的臂環?” 賽努傻笑一聲,算是默認了。 你略作思考狀,默不作聲地低頭看向賽努發紫的指甲。一種奇怪卻又確有可能發生的猜想從腦海中漸漸串聯起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太陽一曬,就這樣了,希望不要嚇到您。”賽努急急辯解。 你不在意地搖搖頭。 “啊,我現在帶您去宴會那邊?現在雖然還沒有烤rou,但葡萄酒倒是擺上了!”賽努見你不在意,繼續樂呵呵地同你交談,“等殿下打獵完,美味的烤rou被呈上來,您與殿下一席……” “有刀嗎?” 你突然頓住,壓低聲音問道。 賽努被一嚇,頓了半天才搖搖頭。刀?王宮中行走的只有打仗的精兵才能帶刀,連看守的衛兵也只有那長矛的粉絲!他一個內侍怎么可能有膽子帶刀!不過為什么會問出這種問題……賽努正奇怪著。 “算了,項鏈也行。” 你略思量,伸出手猛地將賽努脖子上的細吊墜扯下來。上面吊著一個小香料瓶,瑪瑙做的,淡黃色。 你認真端詳著。 “這是?您這是要做什么?”賽努訝異,后知后覺地用手摸住自己的脖頸。 “去確認一件事!” 你擰起眉頭抬頭,將項鏈緊緊握在手中。 站在旁邊的賽努覺得你真是一個太奇怪的女人,還想再問,卻見你突然又扭頭疾步往剛才的那處走去。 “站在這里等我!” 你扔下這句話,加快了步伐。 手心的瑪瑙香料瓶因為力道緊緊膈著手掌,像是在提醒你此刻你正在做的事多么荒唐。有細密的汗水從額頭上浮現,叢叢綠草隨著你在沙地中快速走動而拂過你的腳背,雙耳好似充斥著高壓,鳴響,以及如鼓般的心臟聲。 “做什么!” 衛兵當然看見了往那邊疾步過去的你,立刻出聲呵斥道。 “剛才摔倒的時候我首飾掉了,是來撿回首飾的。” 你定定道。 衛兵還想反駁。 “是殿下賜予的,囑咐務必戴上,要是找不到殿下怪罪,我會直接建議他丟你去喂鱷魚。”你不卑不亢地直勾勾與衛兵對視。 活生生被丟去喂鱷魚想來應該是目前埃及最令人害怕的懲罰,這也是為什么你會選擇用這個來威脅衛兵。 畢竟無論如何他都是一個人,而人,不可能不害怕死,更別說是如此殘忍地死去。 你篤定地眨了眨眼睛。 衛兵思索著,雖然沒有回答,但對于你試探性地邁腿后也沒有再收到他的呵斥。這無疑是默認了你的行為。他害怕了。 你在距離衛兵十步的距離停下,彎下腰躬身仿佛真的在地上找著什么。心臟砰砰地跳得飛快,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太陽太過炙熱,汗水已經順著額頭滑到了你的臉頰邊。 “找到了!” 你突然直起身來! 同時! 手中的香料瓶被用力投擲出去! 電光火石之間。 衛兵根本猝不及防,下意識地將手往腰間而去……那個小小的瑪瑙瓶子掉在地上,發出悶悶的響聲。 河面反射的點點碎金日光反射在你二人臉頰。 衛兵眼底的訝然展現在你眼前。 你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對不起,剛才一興奮,手滑了。”你呼出口氣,強裝鎮定地邁步子走過去,彎腰撿起地上的香料瓶項鏈。 衛兵緊閉嘴巴,沒再說什么。 你微微點頭致意后就扭頭往賽努所在的地方慢慢抬腿走去。 起初還真是算得上一步一腳印地走,到了一定距離,確定衛兵不會再關注你時,腳步遂漸漸加快,到最后,出現傻傻等在原地的賽努的身影后,你簡直已是奮力奔跑著的狀態。 “誒,誒這是怎么了?”賽努問。 “還給你!” 你一把將手中的香料瓶項鏈塞進他手心兒,用手撐在膝蓋上喘著急氣。 賽努看你這副跑得氣喘吁吁的樣子,忙又用手討好似地給你扇風。 “這是怎么了?您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抿嘴止住自己的喘氣聲,眼睛思考狀地四下胡亂掃視,最后還是抬起頭來望向摸不著頭腦的賽努,“不過還是先說說,他們今天叫你修的臂環是什么問題。” “是臂環中本來用于放香料的擋口壞了,說是讓我加固。”賽努看見你古怪又認真的神情,實在不敢隱瞞,連忙一五一十地告訴你,甚至用手比劃著那處的樣子。 擋口? “是怎么個損壞法?又是怎么讓你加固?快說!” 你斂眉。 “是,是好像,被什么東西夾斷的樣子。” “臂環很大嗎?” “叁指寬……” 賽努不明白你問這個做什么。 “那他…你們殿下…多久會戴上這個臂環?”你舔舔唇,擰住眉頭沉思道。 你記得,現世埃及的導游曾起說過,埃及獨有一種柱尾蝎,大小不過3cm,而毒素卻是到達一定量后可致成年人短時間死亡的…… “在到達狩獵場的時候,會面對著河面戴上的。不過,您到底怎么了?是發生了很可怕的事情嗎?”賽努快被你一連串的問題弄糊涂了。 遠處,依稀能看見火紅頭發的伊塞斯站著的身影。 “還有時間。” 你不打算同賽努解釋,直接抬腿往狩獵宴會所在地走去。 賽努真是心累,先是一連串的問題,又是扭頭不言的,實在是怪女人一個,但你好歹也是救他一命的恩人,他還是只得跑步過來追你。 …… 人實在是太多了! 你根本就擠不過去,再者連最外圈的人都是渾身首飾的貴族,而你身上只一襲簡單的亞麻裙,沒有人會給你讓路。 不過這種時候倒給了你時間冷靜。 亢奮的頭腦漸漸清醒過來。 你在做什么?趁著大亂逃跑不才是更好的選擇嗎?為什么會想著過來告訴他?你忽然停止了擁擠的動作,凝固在原地。 可是他再如何也救過你一命。 如果不是他,你可能已經死去,或者真的如祭司所說拔下皮活生生殺掉……事到如今,難道真要恩將仇報? 自然,你是非逃跑不可的。 你并不喜歡一個一面之緣的男人,怎么可能留在他身邊做一個荒唐的奴隸?更別說他還要求更多的東西…… 你沉下眉眼。 此刻,天邊燦燦的河水與火紅的天幕正融成一片。 ……… “您跑得也太快了!” 賽努看著站在外圈的你,感嘆。 “您是要去找殿下嗎?” “不,不去了,你帶我坐坐吧。” 你抿唇,用手挽了一下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