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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別枝 第119節(jié)

    “是我們沒用,明明首領(lǐng)離開前特意囑咐了嚴加防守,還是沒能守住,斷了后?方補給,還請首領(lǐng)責罰。”

    烏木赫閉了閉眼?,連日的奔波和廝殺讓他顯得有?些神色疲憊。

    來時大軍士氣高漲的氣焰在這一刻消散了不少,借著暴雪天?他們輕而易舉地攻入玄甲軍城墻之下。

    一路上所向披靡打得前來迎戰(zhàn)的玄甲軍倉皇逃竄,直至閉門不出。

    烏木赫將大軍營地駐扎在附近,隨時準備發(fā)起新一輪攻城。

    眼?見?勝利在望,他整個人?熱血沸騰,周身每一個毛孔都在興奮地叫囂著。

    然而不過一日的時間,雪停了,夢醒了。

    糧倉所在的大營被燒毀,他們失去?了后?方補給和退路。

    此時他方才醒悟,為何這一路上玄甲軍都不曾與他們正面作戰(zhàn)。

    他們是在為那個前去?燒毀糧草的小隊拖延時間。

    臨時搭建的營帳隨風晃動著,透過頭頂?shù)目p隙還能看見?陰郁著的蒼穹。

    長生?天?庇佑,他還沒有?失敗。

    烏木赫眼?神中透著堅定,

    不過是斷了后?方補給,沒法辦打長久戰(zhàn),那便集中火力逼得他們速戰(zhàn)速決便是。

    人?在困境中總是能迸發(fā)驚人?的力量,他們已然沒有?了退路可言,但從不失拼盡全力的勇氣。

    ......

    嶺蒼山背面,通往半山腰上橫七豎八的尸體被大雪所覆蓋。

    即便是如此,那些裸露在外的痕跡還是不難叫人?看出,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場惡戰(zhàn)。

    鄧硯塵將背上的人?牢牢固定住,那把備受主人?愛惜的寶刀掛在他腰間,深一腳淺一腳地在下山的道路上摸索前行。

    裴譽身量比他高出許多?,且他渾身已經(jīng)處于僵硬狀態(tài),背起來并不容易。

    腳下的路不平,鄧硯塵左搖右晃踉蹌了許多?次方才將人?背下了山。

    他雙臂牢牢抓緊裴譽的腿,自顧自地寬慰道:“裴兄,再堅持一下啊,我們就?快回去?了。”

    來時的腳印再次被風雪重新覆蓋,鄧硯塵看著面前一望無際的雪地,將裴譽放在蒼梧背上。

    隨即翻身上馬,帶著身后?的親衛(wèi)消失在風雪中。

    馬匹顛簸,不知是不是錯覺,伏在鄧硯塵背上的裴譽在奔跑中,指節(jié)似乎輕輕動了一下。

    第104章 (重修)

    年關(guān)將近。

    曉云舒瑞, 寒影初回長日至。綺窗寒淺,盡道朝來添一線。

    陰郁的云層籠罩著?京城上空,原本燦爛金輝的房檐被白雪覆蓋。

    重月樓的小廝正在灑掃著門前的積雪, 見一雙精致的繡鞋靠近, 他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順口道:“重月樓今日不迎客, 姑娘你......”

    待看清眼前人時, 小廝神?色一頓。

    門前停著?的馬車上掛著?兩個帶著?宋字的燈籠,周圍有著?好幾?位家丁護送。

    見狀, 小廝忙道,“原是宋姑娘來了,快快請進!”

    小廝笑著?迎上來引路, “宋姑娘這?邊請, 昨兒個夜里靖安侯府的人便過來叮囑過小的, 今日重月樓上下只迎宋姑娘和?許姑娘兩位客人,姑娘若是有需要盡管吩咐小的。”

    宋知歲莞爾一笑,溫聲道:“有勞了。”

    小廝引著?她在東側(cè)雅間門前站定,隨即錯開身位。

    “就是這?兒了, 小的先行?告退。”

    待人走后, 宋知歲側(cè)首囑咐自己?婢女守在門口不必同她進去, 方才緩緩推開了門。

    雕花木門一經(jīng)打開, 同里面人一雙明艷精致的杏眼對視。

    宋知歲望著?面前站起身的人, 露出一抹笑意。

    “明舒,好久未見了!”

    許明舒迎上前, 同她擁抱了下, 感慨道:“還真是許久未見了。”

    她們都是出身京城的名?門貴女,少不了在各種宴席, 詩會上碰面。

    宋知歲出身書香世家,祖父是當朝內(nèi)閣首輔宋訶,自幼才學?過人被譽為京城第一才女。

    許明舒則是武將之家出身,人生得美舞跳得好,又畫的一手好丹青。

    她們二人京城會被京城中人拿來做比較,可很少有人知道,這?兩個常常身處在話題中心的姑娘倒是分外投緣。

    每每參與繁瑣無聊的宴席時,都要尋個清凈地方談天說地一番。

    只不過自打許明舒重回到這?一世后,便陸續(xù)推掉了所有帖子?閉門不出,同宋知歲也鮮少有見面的機會。

    偶爾聽身邊人說起她的消息,宋家高門顯貴,她雖身為嫡女卻過得并不如?意。

    父親寵妾滅妻,聽聞自三年前她母親錢夫人病逝后,她便自請回老家替母親守孝三年。

    沒想到一別經(jīng)年,再次相見,卻是同病相憐。

    二人在桌案前落座,許明舒倒了一盞茶遞到她面前。

    “聽聞你也是最近才回的京城?”

    宋知歲苦笑了下,“馬上就要過年了,家里催得緊。”

    許明舒了然,想來宋伯父并非著?急要她回家團圓,而是太子?喪期將過,急著?定下她與四皇子?的婚事?。

    宋知歲手指緊緊攥著?杯身,試探著?開口問道:“明舒...我聽父親說,你要和?七皇子?結(jié)親了嗎?”

    許明舒抬眼看?她,點了點頭。

    宋知歲有些驚訝地看?著?面前的人,若是她沒記錯的話,離開京城之前,許明舒身邊曾跟著?一個模樣俊朗,一雙眼生得漂亮又好看?的黑衣少年。

    據(jù)說是黎將軍的養(yǎng)子?,當年將軍府的一些流言蜚語她也有所耳聞。

    遠在老家永州的那段時間,京城傳來的家書上還提起過,許家有意將女兒嫁給將軍府養(yǎng)子?的消息。

    宋知歲眨了眨眼,她并不明白這?其中發(fā)生了什么事?,也不好貿(mào)然開口打聽,只能喝茶掩飾。

    “可我有喜歡的人了,”許明舒說,“我此生非他不可。”

    “那宮里的賜婚你打算怎么辦?”

    許明舒笑了笑:“就是怕陛下一道圣旨賜婚下來,所以我才率先放出消息,說許家有意同七皇子?結(jié)親。”

    宋知歲顯得有些驚慌,“明舒,你這?可是欺君之罪!”

    “若是圣旨下來就什么都晚了,我總要為自己?,為自己?的家人博上一博。”

    許明舒?zhèn)仁卓?她,目光里帶著?讓宋知歲看?不懂的堅定。

    她們之間不過三年未見而已,此時再相聚,她卻覺得如?今的許明舒出落的有些讓她感到陌生。

    思索良久后,宋知歲苦笑了下。

    “我倒是很羨慕你,有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有能放手一搏的勇氣?和?理由。”

    “你也可以的,”許明舒說。

    “什么?”

    許明舒靜靜地看?著?自己?這?個童年玩伴,其實上一世靖安侯府身陷囹圄時,已然沒精力去理會外界的事?事?非非。

    只是偶爾得知消息,宋知歲在嫁給蕭瑜后過得并不順遂。

    蕭瑜天潢貴胄,自幼在錦衣玉食中長大,身邊來往的如?花似玉的姑娘絡(luò)繹不絕。

    宋知歲于他而已不過是一場利益互換,且她成為四皇子?妃沒多久,蕭瑜行?造反之舉,宋知歲受他連累被賜了毒酒,京城那個曾經(jīng)家喻戶曉的才女成了奪嫡之爭無辜的犧牲品。

    許明舒心中五味雜陳,同病相憐,憐這?個字真是讓人惋惜。

    皇城那座高墻之中掩蓋了太多的恩怨糾葛,無論是蕭珩,還是蕭瑜,嫁給他們這?樣的人,只會是不幸的開始。

    如?若不然,當年她執(zhí)意嫁給蕭珩時,父親也不會那般擔憂。

    “我說,你也可以的。”

    宋知歲搖了搖頭,“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我自己?做主。”

    婚約是她父親定下來的,祖父也是默許,此事?早就到了無法改變之地。

    若不是太子?蕭瑯突然病逝,她大抵早在半年之前就會被接回京城,商議婚事?。

    “我身若浮萍,飄無所依,只能聽天由命了。”

    許明舒轉(zhuǎn)過身靠近她,正色道:“你可知宮里為何選中你我做皇子?妃?”

    宋知歲抿唇一笑,“自然是家世和?皇室之間利益往來。”

    “所以,若是四皇子?同宋家結(jié)親,反倒會給宋家招惹來災(zāi)禍,歲歲你覺得你祖父如?此睿智之人,還會答應(yīng)這?門親事?嗎?”

    “招來災(zāi)禍?”宋知歲皺眉,“為何這?么說?”

    “咱們這?位陛下一貫不喜朝中哪位臣子?勢力過大,皇子?風頭過盛。這?般急著?想賜婚七皇子?和?我,無非是想利用靖安侯府牽制宋首輔,讓前朝形成兩相制衡的局面。”

    許明舒深吸一口氣?,接著?道:“宋首輔為官多年一向不涉足黨爭,在朝中聲望頗高。雖說你和?四皇子?的婚事?早在太子?殿下在世時便已經(jīng)商議過,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儲君之位空置,倘若這?門親事?結(jié)成,極有可能被人說成在奪嫡之爭中倒向四皇子?蕭瑜。”

    宋知歲握著?茶盞的指尖微微蜷縮,回京的這?段時間她不是沒聽說過這?些流言蜚語。

    有的是關(guān)于宋府的,有的是關(guān)于皇家的。

    但聽見最多的是朝野上下對靖安侯府的微詞和?忌憚。

    可如?今從許明舒口中親耳聽到此事?,不免心口一沉。

    仔細想來,許明舒這?般行?事?雖冒險,但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順了皇帝想要通過結(jié)親利用靖安侯府制衡宋家的意,不僅能讓皇帝暫且放下對靖安侯府的敵意,且許明舒主動迎合無需皇帝下賜婚旨意,萬事?就還有扭轉(zhuǎn)的余地。

    世家之間的結(jié)親從來不是迎娶和?嫁人那么簡單,更何況此番嫁的是皇室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