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別枝 第1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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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中人?皆是耳目過?人?,除卻皇城落雪時冷空氣中的絲絲甜意,還當真嗅到了其他味道。 是一種?暖香,僅僅只是聞著余味便覺得高貴,似乎并不常見,但又很?是熟悉。 思索良久后,最?右側的那名錦衣衛突然?開口?道:“屬下覺得...像是龍涎香!” 龍涎香名貴,價值萬金。 整個?皇宮能用的了這么好的香料的只能是皇帝,可蕭珩記得,光承帝不喜此香,覺得濃厚熏得人?頭疼。 這群閹人?中,有人?身上能沾著如此重的香味,想必是在香源處待了許久。 滿宮里?,除了皇帝還有誰會用如此名貴的香料? 蕭珩環視皇城周圍,眼神在層層宮闕中向一處鎖定。 良久后,他收回視線將食盒遞給錦衣衛。 “檢查無?誤后,交給昭華宮宮人?便可。” 他朝緊閉著的別苑大門看?了一眼,隨即轉身邁入風雪中離開。 沉重的大門咯吱了一聲,緩緩打開了一道縫隙。 昭華宮女官芷蘿自院內走出來,立在門前恭敬地行了一禮。 “七殿下,我們娘娘請您進來。” 殿內暖爐生香,宸貴妃垂手放下茶盞,眼中帶著柔和的笑?意。 “此茶名為武夷巖茶,產自福建武夷山回味香醇,京城這邊少有七殿下嘗嘗看?。” 蕭珩自女官手中接過?茶盞,仔細地品嘗了一口?,味道甘醇香馥味濃,的確是別于京城常見的茶。 他緩緩放下杯盞,“京城中盛行清茶,想來此茶當時侯爺送給娘娘的吧。” 宸貴妃面上帶著笑?意,“兄長常年在外征戰,偶爾得了空閑總喜歡在當地游玩一番,給家人?帶著地方特色回來。” “侯爺雅興。”蕭珩平靜道。 “兄長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人?生里?只有兩件事于他而言最?為重要。一則是四境安穩天下太?平,百姓不在受戰亂之苦。二則家宅安寧,手足和睦,同尋常人?家一樣平淡幸福的過?完一生。” 宸貴妃語氣平緩,提起自己?的家人?眼角不經意間流露著柔情和笑?意。 明明是這樣溫馨的場景,明明一同坐在席面上品茶用膳是前世?常有的事,如今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心?境。 倘若沒有那些恩怨糾葛,前世?的他沒有鉆牛角尖心?懷恨意執迷不悟。 有他心?愛的小舒那般的如花美眷陪伴身旁,宸貴妃如此溫婉良善的養母,靖安侯府上下和睦的親友。 他當是這世?間最?幸運的繼子,最?如意的女婿才是。 蕭珩閉了閉眼,寒意順著脊背爬滿整個?神經。 可惜沒有如果,靖安侯府權勢滔天放在哪朝哪代都不能被君主所容忍。 他輕嘆了一口?氣,下定決心?般開口?:“宸娘娘......” “內閣已經列了靖安侯府十大狂悖罪名,只等著侯爺返京。” 宸貴妃眸光淡淡,蕭珩說的話她又何嘗不知曉。 或許說早在老夫人?將先帝賜給靖安侯府的金牌交給許明舒時,她便已經料想到了這一天。 他們靖安侯府上對得起天地君主,下對得起將士百姓,無?論到何時都是問心?無?愧。 “北境戰事緊急,朝中一直沒能收到真實?的軍報,硯塵和長青等一眾將士已經是重傷在身,難以支撐。危急關頭總要用些不得已的辦法,說起來還要感激七殿下你?幫忙出謀劃策。” 蕭珩眼神掃過?空蕩蕩的別苑,良久后開口?道:“所以,她還是去了北境。” 宸貴妃知曉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能寬慰道:“小舒同硯塵自幼年一起長大,兩個?孩子情投意合聽見一方有難無?論如何都要見上一面才能心?安。” 她嘆了口?氣,看?向蕭珩柔聲道:“硯塵也是我們一小看?著長大的孩子,早就被當做靖安侯府的家人?看?待。承蒙殿下厚愛,為小舒如此深謀遠慮,但終究是有緣無?分......” “不是...”蕭珩垂下眼睫,“也不全是因為她。” 他突然?正襟危坐,看?向宸貴妃一字一句道:“我有一計,可助靖安侯府擺脫困境,但此計風險較大,稍有不慎興許要背上謀反的罪名。還請宸娘娘聽過?后仔細斟酌,再考慮要不要告知于侯爺。” ...... 來北境的這些天,許明舒的心?里?沒有一刻踏實?安穩過?。 雖說如今鄧硯塵安然?無?恙的站在她面前,心?頭壓著的巨石減輕了一半的重量,可她依舊掛念著靖安侯府的安危。 清早傳來的消息,沿海戰事大獲全勝,想來距離她爹爹返京也沒有多少時日了。 此番她無?詔讓裴譽號令四方兵馬前往北境支援,必定會給爹爹乃至整個?侯府惹來麻煩。 營帳外紛雜急切的腳步聲吵得她心?神不寧,處于軍營中的每一個?人?都忙碌著,做著備戰的準備,沒有人?能睡得安穩。 鄧硯塵夜里?回來時,她正坐在書案前看?沿海的兵報。 見他進來,她從?身邊拖出一個?箱子朝他招了招手。 鄧硯塵靠近她,看?著箱中雜七雜八的藥物,笑?道:“你?這是將軍醫的全部家當都搬來了?” 許明舒沒理會他,只道:“脫衣服。” “嗯?我剛回來就讓我脫衣服,不好吧?” 他笑?的狡詐,許明舒一陣無?語,橫了他一眼,“快點啦,該換藥了。” 鄧硯塵原本就只是想逗逗她,方才一進來時看?見她坐在那兒悶悶不樂 他知道她心?里?牽掛著侯爺和宸貴妃,倒也沒再開玩笑?,安靜地在她身邊坐下。 許明舒解著他的衣衫,動作極其輕柔,生怕觸碰到他傷口?處。 那些繃帶一一被換下時,看?見他身上駭人?的傷口?,她還是心?中一驚。 鄧硯塵低頭看?她,見她心?神不寧問道:“在想什么?” “在想,你?什么時候能學會愛惜自己?一點,不要再受傷。” “那可能有點難,戰場上刀劍無?眼在所難免的。” 他一雙眼在燭火的照耀下亮瑩瑩的,又帶著些笑?意,“不過?既然?許大人?開口?了,我以后會小心?的。” 胸膛上的傷被仔細地涂抹好藥物,纏繞上新的繃帶。 許明舒看?著那些橫七豎八的白色布條,突然?眼眶一酸輕柔地撲進他懷里?。 “你?有話要對我說嗎?” 從?他進門,鄧硯塵便察覺氣氛不對。 “對不起...”許明舒輕嘆出口?,“我可能該回去了。” 鄧硯塵的手攬上她的肩,下顎蹭著她頭頂濃密的發。 “我也正有此意,這里?不該是你?待的地方。蠻人?隨時會進犯,長青為了救我此番重傷在身,我叫人?護送你?們回京。” 他胸膛起伏了下,神色中帶著不舍。 “比起我身邊,京城侯府才更需要你?。” 他們都即將面臨一場大戰,無?論是刀槍劍影還是口?誅筆伐。 只要將此劫難徹底度過?,才能過?上真正安穩的生活。 許明舒指腹劃過?他的眉眼,“如此也好,我們一內一外雖同處風雪之下,也算得上是同進同退。” 第100章 京城連日大雪, 蒼穹被陰郁著的云層籠罩著。 文武百官手持芴板整齊地立在石階之下,看著紛紛揚揚的大雪各懷心事。 前日,欽天監回稟連觀天象數日, 發覺已?生異端, 將星逼近紫微星,乃是?兇兆。 消息一時間傳遍朝野上下, 惹得人?心惶惶。 當一件事鬧得沸沸揚揚時, 其真實性究竟如何已?經變得不再重要。 幾乎沒有人?猜不到欽天監口中的將星逼宮指向于誰,一部分官員惴惴不安, 只覺得頭頂的天都要變了。 一部分則是?認為不過是?無稽之談,靖安侯府多年?來對朝廷忠心耿耿,哪里是?這些靈異猜測便能?污蔑的。 可無論如何, 消息幾經杜撰揣測還是?傳進了尚在病榻的光承帝耳中。在內閣的多番請求下, 多日未曾上朝的光承帝于昨日下達了親臨早朝的旨意。 一時間, 文武百官齊聚朝堂,連著年?事已?高的免去早朝的工部尚書都被人?攙扶到朝堂候著。 隨著一陣悠長的金鐘敲響聲傳來,圣駕已?至。 階下群臣山呼叩拜,隔著一道簾子, 光承帝瘦弱的身形若隱若現。 龍袍穿在他身上顯得空空蕩蕩, 在他身上已?經看不到當年?縱馬馳騁沙場的力量感。 輕咳聲自簾后傳來, 良久后光承帝抬了抬手道:“諸位愛卿平身。” 整個大殿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許多朝臣都盡可能?的彎腰低頭不愿涉足于此紛爭中。 偶有膽大的官員偷偷抬眼看著武將那邊站在首位的將軍黎瑄, 又看了看都察院的許昱淮。 他們都心知肚明,今日早朝內閣做了十足的準備就是?沖著靖安侯, 沖著玄甲軍來的。 如今, 靖安侯尚未返京,杜鴻飛重傷昏迷, 北境戰事緊急。 尚在京城還有官職在身的,也就只有黎瑄一個人?,在一眾朝臣中,他也顯得格外顯眼。 內閣首輔宋訶早就準備好今日的諸多說辭,正欲上前打破這一僵局,卻被身旁一人?搶了先。 黎瑄手持芴板上前,先發制人?道:“啟奏陛下,北境接連送往京城的軍報被攔截調換,雖已?經查明真相,但臣以為整治罪魁禍固然重要,可最該做的難道不是?應當給前線將士和邊境飽受戰亂之苦的百姓一些慰藉。” 內閣諸臣對視一眼,首輔宋訶最先站出來道:“黎將軍言之有理,現如今朝野上下開源節流就是?為了將省下的錢用來置辦物資送往前線,此事兵部已?經在準備中,還請將軍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 黎瑄冷哼一聲,“宋首輔居廟堂之高,可曾知曉抗擊蠻人?需要動用多少?兵力,耗費多少?軍資。戰場軍機稍縱即逝,若是?因?為宋首輔一句稍安勿躁前線將士因?后方補給不足,失了戰機該當如何。” 聞言,一眾朝臣皆是?一驚。 黎瑄平日里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從前有靖安侯在,朝堂之上他鮮少?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