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和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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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人呢?不是要你把她帶過來?” 喧鬧的音樂聲里,唐宴推開別人遞來的酒杯,沖著坐在沙發上的白子淵大聲喊道。 這次生日宴年輕人居多,在這棟別墅里玩的都是同齡人,大人們商談吃飯在莊園的另一角,同此處隔著一里多距離,鞭長莫及,幾個愛玩的公子哥兒千金小姐們一合計,干脆辦起了泳池派對。 在腎上腺激素的作祟下,這群美麗多金的富人們臉貼著臉扭了起來,加熱泳池冒出的氤氳蒸汽籠罩住岸邊的群魔亂舞,絢麗的燈光和酒水的芬芳相互碰撞,折射出比鉆石還要璀璨的輝芒,惹人迷醉,宛如一場荒誕癲狂的幻夢。 白子淵受不了這種嘈雜的氛圍,端著熱茶在一旁坐著,聽到唐宴的質問,不耐地蹙眉,冰雪鑄成的秀雅面龐沒有一絲快愉,即使沐浴在五彩斑斕的搖曳燈火中,也格外不近人情。 一開始白子淵沒理他,唐宴又叫了一次,往這邊探過腦袋,白子淵才大發慈悲地緩緩應聲。 “她有別的事。”白子淵抿了口茶水,“這里也沒有認識她的人,她來做什么?” “這有什么,好多都是同學,再不然也認識我和你。”唐宴穿過擁擠的人群,坐到白子淵身邊,長舒一口氣,打了個響指,立在一旁的侍者及時端上一杯牛奶。 粉白色的草莓牛奶在高腳杯里蕩漾,映襯得唐宴的皮膚更加白里透紅,捏住杯腳的圓滑指尖泛出柔潤的粉光,看起來健康又漂亮,和一旁蒼白肌膚病弱氣質的白子淵形成鮮明的對比。 白子淵輕輕地冷笑,唐宴莫名地覺得他的笑聲里有嘲諷的意思,不太開心道:“你笑什么?” “看到陳漁的弟弟了。” 唐宴循著他目光望去,陳漁正和人說話,比她高出一個腦袋的大男孩穿著格格不入的沖鋒衣,像條大型犬般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旁,俊帥的面龐充斥不耐,在他冷酷的逼視下,周圍人對陳漁的態度更加殷切諂媚。 “哪里是學理科的,跟個兵痞子似的。”唐宴冷哼一聲,喝著牛奶,“小時候聽說他性格暴躁又魯莽,沖動好斗,特別喜歡和人打架,也只有陳漁能治治他,他們姐弟性格挺互補……哎,說起來你和杜莫忘性格蠻像的。” 白子淵眼皮一跳,不動聲色問:“忽然說這個干什么?” “你們不是堂兄妹嘛!別裝了我都知道了!”唐宴大咧咧地拍白子淵的肩膀,“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悶葫蘆,不過你屬于陰狠滿肚子壞水的類型,杜莫忘有仇當場就報了。” 白子淵眼皮下斂,微耷著眼簾眸子朝上一勾,眼角朱砂色的淚痣也陰沉沉的,他低低地斜了眼唐宴左眼下月牙似得疤痕,不冷不淡地笑了,說了聲“哦”。 唐宴打了個寒顫:“陰森森的,感覺你沒憋著好屁──她來了!” 白子淵鬼知道他又看到了什么,唐宴屁股跟安了彈簧似的從沙發上躥起來,對著光亮的池水整理自己衣服上的皺褶,嘟嘟囔囔地夾緊鉆石袖口,又不斷擺正領帶的位置。 他是壽星,今天被齊夫人按著好好打扮了一番,還抓了發型,往日總是簡簡單單穿著運動裝的青春男高,今日硬被塞進了一套精美的奶白色西裝里,他人白,身材好,顯胖的顏色在他身上只襯得他該有rou的地方愈加豐滿迷人,該瘦的地方依舊結結實實地勒出充滿力量的曲線。 這身手工定制的私裁西服最大限度地展現出他的寬肩窄腰,身材線條流暢得如同草原上矯健的豹子,漿洗板直的西裝窄褲更是彰顯他那雙常年運動而肌rou緊實的傲人長腿,好看得人移不開目光。 這一套下來,他褪去了幾分稚氣,顯得成熟不少,叫人眼前一亮,完全是童話里備受寵愛的小王子,陽光帥氣,是所有女孩子的夢中情人。 他從出化妝室時就被圍著夸,到了派對現場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何止是鮮花與掌聲,但凡唐宴不是唐家的小公子,早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好色之徒撕碎了衣服。 但現在他怎么都覺得這身衣裳不合身,不夠好看,有些奇怪,像小孩穿上了大人的衣服,不倫不類,沐猴而冠。 在他糾結的一分鐘里,杜莫忘已經走過來了,墨綠色的長裙擺內摻著兔毛絨,綢緞外裙墜感良好,行起路來仿佛森幽潭水表面泛開的睡蓮葉,鈍感地隨著水波微微地悠游飄搖。 雪白的絨襪在行走間從濃綠裙擺下露出一點尖尖,順著襪子滑下是深色皮革小靴,濃烈的色彩對比給人一種眩暈的美感,大腦嗡嗡的,視線好像被黏住,無法從截然相反的撞色里抽離出來。 靴子在唐宴腳畔停下,絨靴挨著他又大又寬的亮堂皮鞋,對比下格外小巧,不足他大半的腳長,讓人不由自主聯想到他們彼此的手,明明杜莫忘要大上一歲,手被唐宴攏著時,卻能完全包裹進掌心,如同層迭的花瓣含住星點的花蕊,生來如此,簡單平常。 手躲在陰暗處,唐宴悄悄捻起一指柔滑的裙擺,捏在指腹輕輕磨搓,光滑的布料透著外面雪地的涼氣,指尖很快察覺到了失溫,逐漸癢癢地發麻起來。 他忽然有種把手從裙子底下探進去的沖動,她有穿那種加絨的褲襪吧?被裙子蓋著,腿心是不是很暖和?腿rou又肥又軟,肥嘟嘟的腿根夾住手,中間鼓起的綿軟隔著褲襪用掌根按揉幾下就會吐水,肯定適合捂手。 杜莫忘朝著白子淵前進一步,衣服上傳來被拉扯的感覺,她回頭,唐宴松手,裙擺嘩啦啦地落下,如同蓬蓬樹葉被風吹響。 這家伙又發什么神經?杜莫忘逮回自己的裙擺攥進手心,警惕地盯著唐宴,她有點想發火,視線觸及到他眼角月牙樣的疤痕,那點兒怒火又吞了回去。 唐宴不打算放過她,既然被發現了,他干脆抓了一大把裙子,泄憤又挑釁地揚起下巴,手里大力地搓揉,把原本光潔直順的布料蹂躪得混亂不堪,滿是褶子,仿佛是皺成無數塊碎片的玻璃糖紙。 “你干嘛!”杜莫忘沒好氣地問。她很喜歡這套裙子,這可是杜遂安選的,和杜遂安的那套西裝是同款設計呢! 唐宴不說話,歪著腦袋挑起眉毛,圓潤的杏眼夸張地瞪著,短卷而濃密的睫毛刷子似地鑲嵌在撲閃的眼簾,洋娃娃似的可愛面龐露出小惡魔般的頑劣。 “放手!”杜莫忘硬梆梆地憋出一句。 “就不,你怎么樣?”唐宴從齒縫里一字一頓地迸出幾個字。 兩人一邊抓著一頭裙子,誰也不放手,誰也不退讓,雙目怒張對視著,墨綠色的裙子繃緊,發出細碎的撕扯聲,在現場表演起了拔河。 早在杜莫忘進來的時候就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有方才在小樓那邊玩的人認出杜莫忘,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蘇玫一開始就察覺到這邊的動靜,捏著酒杯,柳眉倒豎,妝容精心的面龐充斥著惱怒和厭煩,妒意扭曲了她姣好的五官。 她一把推開身旁貼上來的男孩,大踏步朝三人走去,停在沙發前,她擠出一個笑:“杜莫忘,你來干什么?齊阿姨的話說得還不明白嗎?” 唐宴皺眉:“我媽說什么了?” 杜莫忘雙臂猛然使勁,趁著唐宴扭頭問蘇玫,一把將裙子從唐宴手里奪了回來,她心疼地抖著裙子,嘗試用重力把褶子扯平。 她抬起腦袋說:“我來找人,又不待在這里。” “你找誰?”蘇玫逼問,高挑著下巴,雙臂環抱,輕蔑地盯著她。 “別人找誰管你什么事?”唐宴煩躁道,“這里沒你的事兒,別瞎摻合!” 蘇玫剩下的話全卡在了嗓子眼,她惱羞成怒,臉漲得通紅,跟猴子屁股似的。 唐宴什么意思?之前是他唆使她找杜莫忘的麻煩,在學校里她欺負杜莫忘也不見他出來阻止,自己在一旁煽風點火看戲,不是很享受嗎?怎么今天忽然轉了性子,反過來責罵她了?惡人她做完了,你個始作俑者又來裝什么好人? 她翻著白眼瞅杜莫忘,杜莫忘站到了白子淵面前,蘇玫在心里冷笑,想要維護賣人情,也要看正主買不買賬啊! “白子淵,我有事找你。”杜莫忘說。 白子淵四平八穩地坐著:“你能有什么事情找我?” “很重要的事,和我走吧。” 唐宴不滿地戳杜莫忘的背脊:“什么事情不能在這里說?” 杜莫忘不舒服地扭動身子,避開他的手指:“私事。” 他又用了點力氣戳了下,指尖堅硬,似乎要穿破重重衣料,直接杵到杜莫忘的骨頭上。 神經病啊這人! 唐宴還要再戳,杜莫忘實在是惱火,頭也不回,反手抓住唐宴的手指,牢牢地握在手心。 唐宴不動了。 “mama的事,你要不要聽!”杜莫忘小聲,語速飛快。 白子淵面色沉了沉,眼底的情緒隔著鏡片看不真切,他眼簾低垂,穩穩地坐在沙發上,沒有絲毫起身的意思。 她從沒有這么討厭白子淵這個油鹽不進的臭脾氣,長著一張柔弱美少年的臉,性格卻跟冰鎮的棺材板子似的,成天一張剛死爹媽的高冷臉。 越來越多人的視線匯聚在此處,杜莫忘如芒在背,難得有了幾分焦躁,急得眼眶發熱。 “真的有事,求你了!” 唐宴低呼一聲:“你力氣這么大干什么?捏疼我了!” 白子淵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后仰靠在沙發靠背上,淡定地圍觀這場鬧劇。 和meimei寡淡的容顏不同,他的容貌向來英俊到可以作為經典油畫模特的程度,淡色長眉下是一雙綺麗的鳳眼,深褶的眼皮尖刀柳葉般上挑,眼角鋒利到能刺傷人,好在有金絲眼鏡遮擋住這雙傲睨自若的眼睛,添上幾分讀書人的斯文。 就如同現在,杜莫忘看不清他的眼睛,也就不明白他到底是個什么心情。 就在杜莫忘快要堅持不住,想要逃走的時候,白子淵才悠悠地開口:“行,走吧。” 杜莫忘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白子淵站起身,從侍者手里接過自己的大衣,搭在臂彎。他扭頭,一邊眉毛高高挑起:“不走?” 杜莫忘當即松開唐宴的手指,喜不自勝,眼睛里的喜悅歡快滿得溢了出來,流到腮幫下就成了彎彎的嘴唇。 她小跑著跟上,擠在白子淵的身邊,指尖蹭到了白子淵垂在身畔的手背,涼得手指一縮。他坐在暖和的室內,手卻比她這個從雪地里進來的人更冷,她想握住他的手,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可他們的關系沒有好到那個程度,只能按捺住自己的欲望,強硬控制自己不去牽他的手。 “很高興?”白子淵比杜莫忘高出一個腦袋,鳳眼隔著鏡片,眼眸朝下斜瞥,高高在上地俯視她。 門開了,呼嘯的北風撲面而來,寒冷如刀割,露在外面的臉蛋瞬間就被吹得發木發麻,針刺般疼。 “嗯。”她冷得哆嗦,低低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