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變 第1節
《花千變》作者:姚穎怡 起點 vip 2023811 完結 136.17萬字|34.44萬總推薦|225周推薦 簡介 話說明老太爺在云夢山上修仙十五載,硬生生修出了一個女兒,明家三位老爺看著這個能當自己孫女的小妹子,有點懵。 明大**一睜眼,就回到了前世扶靈回鄉的路上,那個害她倒霉20年的未婚夫又出現了,明大**跺跺腳,退婚! 第1章 千里而來 冬夜寂靜,無月無星,濃稠的夜色如化不開的硯墨,深沉而單調。 明卉整了整身上的夜行衣,深吸一口氣,縱身攀上墻頭,里面的院子不大,屋里亮著燈,暈黃的燭光在窗紙上勾勒出一道淡淡的剪影。 明卉輕靈地跳下墻頭,一步一步向堂屋走去,靴子踩在青磚地上,腳下一陣空虛,一股驚悸從心底沖起,明卉拔地而起,飛身躍向前面的臺階,身后的那片磚地,轟的一聲塌陷下去,露出尺寬的深坑。 明卉沒有回頭去看,她知道自己中計了! 要么這是魏騫為了自保設下的陷阱,要么就是給她消息的劉吉利出賣了她! 明卉心中煩燥,她已經二十年沒有北渡黃河了,黃河以北果然是不利她的,她就不該回來。 一個月前,明卉在衙門張貼的海捕告示上,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再看籍貫和似是而非的畫像,她確定這就是年少時有過幾面之緣的魏騫。 明卉是一個尋客,以尋人為生。 她為人尋找失散多年的親人朋友,也給官府尋找通緝在逃的犯人,她在這一行里很有名,因此,她收取的報酬也很高。 只不過這一次,她尋找魏騫,卻并非為了賺錢,更不是替官府做事,而是因為她與魏家的淵源。 彼時,魏騫的父親是淇縣的父母官。 當年明卉的父親去世,魏知縣曾經帶著魏騫前來吊唁,明家人奔喪而來,魏知縣拿出婚書,力證她確實是明家嫡女,令明家人不得不接受明老太爺修仙修出一個女兒的事實。 再后來,明卉隨明家人扶靈返鄉,再回云夢山時,卻遇云夢觀大火。 明卉的師傅汪真人連同云夢觀里十幾口,全部葬身于那場大火,明卉僥幸未死,她醒來時便是在淇縣的后衙里,是魏知縣親自帶領衙役和山民救下了她。 明卉在后衙里住了十幾日,得到魏家人的照顧,后來聽聞魏知縣讓人去保定府送信,讓明家來人接她,那時的她容貌盡毀,不想讓明家人看到她的狼狽,更何況,她也不想嫁給霍譽! 因此,即使傷勢未愈,她還是悄悄走了,這一走便是二十年。 而明卉對魏騫的印象,還是昔年那個青竹般的少年,白皙清秀,斯文有禮。 而此時魏騫的罪名是弒父! 魏知縣有恩于她,明卉覺得,無論魏騫是否真的弒父,她都要搶在官府之前找到魏騫查個清楚。 只是此刻,明卉無法確定屋里的人是不是魏騫,現在突生變故,明卉心中的驚悸越來越濃,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這種感覺讓她不安,她雖然爛命一條,可還不想就這么死了。 就在踏上臺階的那一刻,明卉猛然轉身,沖向一側的院墻,她要離開這個地方! 可是她的動作還是慢了,那透出暈黃燭光的窗紙,忽然被利器戳破,映在窗子上的剪影,頓時支離破碎,露出大半個手弩。 明卉越跑越快,身后傳來破空之聲,明卉側身避開,一支弩箭擦身而過,明卉縱身向院墻躍去,就在身子騰空的剎那,第二支弩箭疾射而至,正中她的右腿,緊接著又是一箭,貫入后心…… 幾條黑影提著燈籠從屋里走出來,其中一個覆身去看倒在地上的明卉:“還有口氣,沒有死透。” 另一個掏出一只瓷瓶,從里面倒出幾滴液體,涂在明卉的發際線上,明卉想要罵人,她前兩天被人偷換的那瓶獨門藥水,原來到了這些人手上。 她的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傷她的是手弩,武林中鮮少有人使用手弩,據她所知,慣常把手弩當做武器的,只有飛魚衛。 魏騫弒父,只是地方上的人命案子,飛魚衛為何會參與進來? 這些人是飛魚衛啊,飛魚衛……霍譽也曾經是飛魚衛…… 一只手伸到明卉背后,將弩箭拔了出來,鮮血如泉在身下漫延,不知何時,天空里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浮浮沉沉,如白梅漫天飛舞。 云夢山上的那幾株老梅,不知還在不在…… 明卉的神志漸漸煥散,終于變成一片混沌。 片刻之后,藥水滲透,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被剝落下來,露出一張疤痕累累的臉。 旁邊一人倒吸一口冷氣:“難怪她叫鬼娘子,原來竟真有一張鬼臉。” 先前那人嘖嘖兩聲,道:“鬼娘子千里而來,可惜死得太快,沒能說出雇她的是誰。” 雪下得越來越大,漫天飛雪,如敗鱗殘甲。不多時,蕭索凋零的大地便被縞素籠罩,連同冰冷的尸體、干涸的鮮血、無數的秘密,全部封藏在這片雪色之中。 第2章 閣下是誰 月光裹著輕寒,透過殘破的窗欞,斑斑駁駁照進來,明卉再一次用手指撫過自己的面頰,光滑細膩,沒有凹凸不平的疤痕。 她又把手伸進衣裳去摸自己的肩膀,肩膀上的肌膚同樣平整,那道跟隨她多年的刀疤也不見了。 明卉深吸口氣,借著月光,她重又仔細端詳著坐在身邊的不遲和不晚,她們還是她記憶中的模樣,鮮活生動,正一臉憂色地看著她。 整整一天了,無論是在馬車中,還是投宿在這座四處透風的破廟里,自家姑娘已經無數次重復這一套動作,摸臉、摸肩膀,然后就像現在這樣,盯著她們看。 “姑……” 不遲剛剛開口,明卉便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簾子外面傳來說話的聲音,聲音不大,但是因為只隔著一塊薄布,明卉還是能聽得清清楚楚。 “那個丫頭不給祖父守靈也就罷了,還早早就睡了,真是不孝!” 聽到這個聲音,明卉怔了怔,想起來了,這是明達,她的侄子! 明達口中的“那個丫頭”當然就是她這個姑姑了。 果然,明達話音剛落,明大老爺便開口訓斥:“你的書白讀了?那是你的小姑姑!再說,咱們這么多人,用得著讓個小姑娘守靈嗎?” 明達嚅囁著不敢搭腔,一旁的明二老爺連忙打圓場:“行了,大哥,明達還只是個孩子。” “是啊是啊,明達還是孩子。”明三老爺也說。 “孩子?”明大老爺冷笑,“他十六了,那位……那位才十二,他這個當侄子的,比姑姑大了四歲,四歲啊!” 破廟里烤火的三位老爺,重又陷入沉默,身上的斬衰孝服被火光映得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一簾之隔,明卉眼中浮起一抹和此時年齡不相符的無奈,一切都和記憶中一樣,這是在扶靈回鄉的路上。 大晉朝兩代皇帝據說是有仙根的,對他們而言,做皇帝就是歷劫,只等著修行滿了,便要飛升做上仙。 上行下效,放眼望去,朝野上下仙氣飄飄,明老太爺便是其中一位。 明老太爺早早就致仕了,早早就給三個兒子分了家業,早早斷了紅塵,早早在云夢山修行,道號無塵子。 明老太爺在云夢山修行十五年,最初的幾年,兒子們前去探望,還能聽到明老太爺板著臉不讓他們再來,免得影響他的修行,兒子們無奈,但是孝道還是要盡的,于是逢年過節便打發家仆,帶著整車的東西送過來,只是家仆每次過來,明老太爺都在閉關,家仆只能把帶來的東西交給侍僮。 直到前不久云夢山所在的淇縣衙門,讓官驛送信過來,家里這才知道老太爺已經羽化成仙了。 明老太爺駕鶴西去,是不是真的飛上九重天做了神仙自在逍遙,一時半刻無從考證,但是明老太爺留下了一個女兒,卻是千真萬確。 誰能想到,斷了紅塵的明老太爺竟然早就續弦了,有婚書,不是妾,也不是通房,是正兒八經的續弦太太! 那位續弦太太白氏是個短命的,生下明大小姐便撒手人寰,明大小姐如今已經十二歲了。 前來奔喪的明家老爺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都是一大把年紀的人了,眼前的小丫頭竟然是他們的meimei? 可是由不得他們不相信,淇縣父母官魏大人能夠做證,一起修道的林老太爺能夠做證,云夢觀的觀主汪真人也能做證,明卉就是明老太爺的嫡女。 “大老爺,有人往咱們這邊來了。”進來的是明大老爺的長隨阿旺。 明大老爺正煩著,沒好氣地說道:“前面就是官道,官道上若是沒人經過,那還是官道嗎?” “可來的是馬隊,好多人,好多馬,會不會是馬賊?”阿旺說道。 明達站起身來,這深更半夜,又是在這種荒僻的地方,還真有可能是馬匪,白天的時候,他救下的那對母女,就是被馬賊搶走騾車后,才滯留在茶棚里的。 “你出去看看。”明大老爺說道,他倒是不相信會是馬賊,馬賊搶劫都要提前打探消息,他們帶著棺材呢,誰會搶? 明達走出破廟,便聽到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 阿旺沒有說錯,的確是馬隊,很多馬的馬隊,月光下影影綽綽,約有百余騎。 明達眉頭蹙起,懸起的心卻放了下來,馬隊越來越近,他已經看清馬上騎士的衣著,這不是馬賊,而是飛魚衛! 飛魚衛? 明達心中一動,對阿旺說道:“快去告訴我爹,來的是飛魚衛!” 他那位比他還要小上幾歲的姑姑,許配的就是飛魚衛百戶霍譽。 在云夢山時,林老太爺說祖父不放心明大小姐,臨終前還拉著霍譽的手,再三叮囑。 霍譽也在祖父靈前守了一天一夜,后來還是要去執行任務才離開的。 明家的幾位爺趕到云夢山時,并沒有見到霍譽,莫非霍譽這是來送行的? 此處距離云夢山已有二百余里,霍百戶快馬加鞭疾行而來? 疑惑之間,為首一騎已經到了近前,明達連忙上前一步,正要開口,卻聽馬上之人高聲喝道:“將此處包圍!一個也不能放走!” 明達怔忡間,暗夜之中,百余騎飛魚衛已經將破廟圍得水泄不通。 “這是怎么回事?”聞訊出來的三位明老爺也被眼前一幕驚住,明大老爺上前幾步,沖著為首之人抱拳道,“在下明覺,保定府人氏,丁卯年舉人。” 阿旺和阿財手里各提一盞馬燈,水晶罩子的馬燈將四周照得清清楚楚,明大老爺看清了端坐于高頭大馬之上,正在發號施令的那個人。 那人身著飛魚服,眉眼清冷,鼻梁挺直,黑眸亮如寒星,卻又銳利如刀鋒。 而最令明大老爺驚詫的,是這個人的年紀,太年輕了,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眉宇間甚至還透著青澀。 與明達一樣,明大老爺也想到了同一個人,霍譽! 那個與自家meimei訂親的霍譽,不就是十六歲嗎? 想到霍譽,明大老爺松了口氣,神情里多了幾分倨傲,飛魚衛又如何,他是霍譽的大舅兄。 馬上之人卻對明大老爺的話充耳不聞,聲音冰冷:“飛魚衛辦案,任何人不得阻攔,否則殺無赦!” 明大老爺一怔,莫非是他想錯了,這個人不是霍譽? 對,一定是這樣的,他已經自報家門,若眼前的人是霍譽,豈能用這種口吻與他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