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嬴魚 第226節
宗正勝最后表白秦魚,說自己站在他這邊,也是一語雙關。 一來表明他堅定的跟隨秦魚的心思,二來,就是告訴公子繒,不要來找我的麻煩,我是宗正,不管你們誰最后勝出,都要通過我的筆來記錄勝利者。 宗正勝這樣狡猾,將那些沒有參與公子繒之事的宗室都塞到秦魚的羽翼之下,秦魚才那樣生氣。 呂不韋有一句話說的沒錯,那就是,秦國王位交接的太順利了,順利到,沒有給新君鏟除異己,鞏固王權的機會。 秦魚負氣出走,就是想看子楚沒有了他,能不能在即將到來的宮廷政變中取得勝利。 他也是想,借此機會,鏟除宗室中的一些不安分分子,然后裁冗宗室,制定新的宗規。 從來大悲大喜大升大落最催人心肝,秦魚也是想借此機會看看,子楚的身體,是不是真的像他自己以為的那樣,強壯到無懈可擊。 秦魚是想尋找機會再回咸陽的,他不可能蝸居在洞庭,一輩子不回咸陽,他還有一統天下,四海歸一的遠大理想沒有實現呢,怎么會因為一兩個人就停止了他前進的腳步? 只是,秦魚也是實在沒有想到,他是以這樣的方式回到咸陽。 呂不韋該死。 他不應該拿秦國的國本當做他爭權奪利的工具,去滿足自己的私欲??! 第203章 沖鋒 秦昭襄王即位的時候,有公子不服公子稷即位為王,公子稷的舅舅魏冉幾乎將所有秦宗室公子和大臣反對者屠戮殆盡,宣太后和公子稷母子才坐穩王位,然后就是宣太后長達四十年的理政,直到范雎入秦,替昭王驅逐四貴,王權才全部回到昭王手中。 秦武王即位的時候,他是正經的太子即位,倒是沒有發生諸如宗室叛亂的血腥事件,但是,他甫一上位,就驅逐了跟自己不親的張儀和魏章,這兩人,一個是秦國的群臣之首相國,一個是領兵作戰的大將,武王驅逐了這兩人,順利的將國家權力收入手中,然后任擁護自己的甘茂為左丞相,宗室中威望聲重的樗里疾為右丞相,有這兩人作為自己執政的班底,大臣和宗室才心服口服,遵他為王。 秦惠文王就不用多說了,一上位,就拿衛鞅的人頭祭旗泄憤,麻痹宗室,然后又隱忍多年,拉攏打殺幾個回合之后,才成為秦國實際的王。 再往上,孝公接手的是一個積貧積弱的秦國,孝公的父親獻公就更慘了,在他還是個幾歲太子的時候,就被叔父簡公奪位,自己則是出逃魏國,在秦國一共經歷了簡公、惠公、出公三位國君,出逃魏國三十多年的獻公才被迎接回國為國君,其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也。 綜上,在秦國近兩百年時間的王權交替里,就沒有哪一位國君繼承王位是不沾血不動亂的,像秦王子楚這樣四平八穩即位的,獨他一個。 但顯然,秦國王位傳承上血的鐵律是不打算放過他了。 在昭襄王晚期,如果秦魚想要進一步,等待他的絕對會是以他為首和以太子柱為首的宗室之間的大亂戰,只有一方將另一方的支持者全部屠戮殆盡,用鮮血來澆灌王權,角逐出最終的勝利者,這場王權交接的大戲才會在尸山血海中謝幕。 但秦魚自己退了一步,太子柱順利即位,秦魚自己又退了一步,秦王子楚順利即位。 而他一退再退的結果,就是自己被當成個軟柿子,誰都敢來捏一把。 聽說魏國的魏無忌因為親兄弟魏王的猜忌,如今只能躲在大梁府中酒色度日。 秦王子楚可不是秦魚的親兄弟,他的親兄弟正在躲藏在青山中生死一線,櫟陽老家中祖、母、兄、侄四輩幾百口子人據宅以 守,不知生死,他若是再退一步,他這輩子,可就真的白活一場了。 秦魚自己可以以大局為重自輕,但他絕不會自賤,既然刀已經架在脖子上了,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干吧! 如今已經顧不上什么擁兵自重,無虎符不能調動軍隊的規矩了,他不再耽擱,更不再留情,一連下了幾個命令后,就全力北上。 在諸國無知無覺的時候,天下大勢,已經悄然變化。 最先傳出來的,是魏無忌橫死家中的消息。 這個震爆消息還未發散開來,秦國河內一十萬大軍傾巢而出,迅速攻破橫亙在漳水的趙長城防線,長驅直入,在邯鄲外城郭與蒙驁的十萬大軍合軍,全力圍攻邯鄲。 在雁門駐防的李牧接到邯鄲求援的消息,沒有半刻耽擱,帶著趙國最強大最精悍的十萬邊軍火速趕往邯鄲救援,在武安這個城邑與兩萬秦軍遭遇,展開一場以少敵多的生死戰。 前有雁門之外十萬秦軍遭遇背叛被驅逐截殺,后有趙軍在武安與秦軍的遭遇戰,這一前一后兩場性質截然不同的戰役,讓李牧對秦國傾國之力圍攻邯鄲的決心深信不疑。 秦國無非就是報復罷了。 所以,他在打退了武安這支人數不多但戰力極其強悍的秦軍之后,放下心中戒備,馬不停蹄的朝邯鄲趕去。 那里,才是趙、秦的主戰場。 在李牧所率領的趙軍與同樣從燕都趕回回援邯鄲的廉頗取得聯系,又和困守在邯鄲城內的趙人里應外合三面圍攻蒙驁、王陵率領的三十萬秦軍的時候,秦魚已經帶著自己的兩萬洞庭親軍,一路從漢水經洛陽入河東,與河東郡姚郡守匆匆一面之后,就沿著汾水進入太原郡,與已經集結了糧草和兵馬的司馬梗會和,一路向北攻取趙國的城池,只用了五天時間,就打到了雁門邑下。 雁門邑背后,就是雁門關,要想出關,就必須要經過雁門邑。 雁門邑是一座堡壘城郭,城墻厚重,箭樓林立,要想攻破雁門邑的城墻,并不比從外攻破雁門關容易。 經過大半個月的不停奔波與征戰,秦魚臉上不掩風塵之色,但他精神亢奮,眼睛灼亮,看不到半點疲憊和憔悴。他望著前方聳立在地平線上巍峨厚重的城墻,胸中充盈起 萬丈豪情,問司馬梗道:“將士們氣勢如何?” 司馬梗有些牙根發酸,他挺了挺酸疼的老腰,心道,年輕人就是抗造,吃睡都在馬上這么多天還這么精神。 雖然心中腹誹,但他被秦魚這旺盛的精氣神所感染,長笑幾聲,豪邁道:“回君上,將士們氣勢如虹,可死戰!” 他身后的將士們紛紛舉起戈矛,長嘯道:“死戰!死戰!死戰??!” 秦魚對將士們的士氣很滿意。 雖然行軍艱難,但司馬梗盤踞太原郡十來年并沒有懈怠,修路架橋訓練兵卒搞生產一個不少。百姓們日常吃的飽,若再加上營養均衡,身體素質就可以趕超這個時代大多數人。 所以,即便急行軍好幾天,軍卒們的身體也很快就恢復過來。 按說,最好的攻城策略是讓軍卒們休息一晚,第一日再攻城,但現在已經到了雁門邑,秦魚有些等不及了,也是怕遲則生變,如果給雁門邑的趙人做好守城的準備,攻城戰將會更加艱難。 所以,秦魚決定,趁現在雁門邑內正忙亂著準備守城的間隙,迅速攻城。 攻城的器械以投石機為主,投石機也分為大型和小型,大型投擲重量更大的石頭,小型投石機則要靈活許多,也更好組裝、投擲。 大型投石機用來砸開城墻和城門,組裝需要時間和更多的人力,小型投石機用來投擲火藥和炮彈,只用了一刻鐘,一十架小型投石機就組裝好了。 有了杠桿和準星的加持,密封了汽油的罐子被精準的投擲在士兵密集的城墻和箭樓上,汽油沾火即燃,水澆不滅,只要沾上一點,不燃燒殆盡是不會自己熄滅的。 設有機關的籃球大小的鐵皮包裹的鐵皮彈則是越過高高的門樓,投擲在了靠近城門的門內。這種鐵蛋只要接受一定力的觸碰就會觸發機關,呈放射性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彈射出密集的鐵釘、鐵皮、碎瓷等尖銳物,主打一個無差別群攻,沾之即傷。 遠處城墻箭樓用火攻,是打斷分散在城墻各處的趙軍卒來回相互救援,以及趙軍通過箭樓傳遞信號,城門附近用炮彈攻擊,是因為秦軍卒打算以此為突破口,攻破城門進城。 畢竟,撲滅汽油需要沙土,更需要時間和人力,未避免誤傷親軍,還是分 片攻的好。 □□點燃的瞬間伴隨著響亮的爆炸聲,爆炸后四散的火團猶如天降雷火,懲罰世間,不僅震的墻頭墻內的趙軍卒和百姓們四散奔逃,就連五百米外投擲火彈的秦軍都安靜如雞,面露駭然。 唯有發射炮彈的兵卒們神色亢奮,頭昂的高高的,一臉驕傲與敬畏的看著遠處濃煙滾滾火光沖天的城墻。 他們早在研發和實驗的時候就已經見識到了此火彈的威力,也早就歷練的見多識廣了,自然不再害怕。 汽油在秦國出現已經十幾年了,但它在軍中起到的作用,無非就是夜里當做燃料照明,說實話,軍卒們更喜歡煙少清亮的煤油,對這種有著古怪刺鼻氣味燒起來還煙大的汽油十分抗拒。 汽油□□雖然也早就研發出來了,但在以往秦國攻伐的戰場上,秦國基本都是以壓倒性的勝利戰勝敵軍,根本就沒有給汽油炸彈發揮作用的機會。 現在,這種可怖的殺傷性武器,以一種震撼人心的方式登場了。 司馬梗激動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一個勁的不住道:“神器啊,神器啊......” 秦魚見狀搖搖頭,心道,這才哪到哪,若只是一個裝了汽油的劣質瓦罐彈就算神器,等他將裝有火藥的炮彈弄出來,那算什么? 他深吸一口氣,對等待命令的投擲手下令道:“準備第一輪投擲!” 接到命令的投擲炮彈的軍卒立馬分工合作有條不紊的開始調整繩索、杠桿、準星,然后裝彈、投擲一氣呵成,又是一陣天降雷火,炸的遠處城墻煙火四起,人影逃竄。 三輪間歇性投擲之后,司馬梗眼尖的發現城門打開了,沖出來一隊騎兵卒,朝他們這邊殺過來。 司馬梗對秦魚報道:“稟將軍,有敵軍沖出城門了。” 若是以往,司馬梗自己做將軍,指揮權在他,遇見敵人,直接帶人沖出去迎敵就行了。 但現在軍中是秦魚為主將,他這個裨將,就要聽主將的命令行事了。 秦魚站在戰車上,深吸一口氣,力喝道:“迎戰!” 司馬梗高喝一聲:“兒l郎們,隨我迎敵!”說罷,一馬當先的沖了出氣,他身后的騎兵們也都嗷嗷叫著,掄著砍馬刀緊隨身后殺了出去。 縱觀春秋戰國四百歷史,勇士皆以戰死沙場為榮,或許會有jian詐不恥之鼠輩,但絕對沒有貪生怕死不敢殺敵的將軍,秦魚是秦國的安平侯,在老秦人眼中,安平侯或者是矜貴的、智慧的、病弱的,但絕對不是不敢上戰場的孬種。 不敢上戰場和秦人是絕緣的。 所以,即便撲鼻的血腥味刺激的秦魚胸腹翻涌,攥著韁繩的手掌被勒的雙手幾乎要離他而去,他也眼神堅定心無旁騖的駕駛著戰車往前沖。 他的左、右車將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圍在他周圍足足有一十多個兵卒,全部都是他從櫟陽帶出來的私兵,他們只有一個任務,就是在戰場上保護他不受到傷害。 他們曾經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學習、一起長大,平日里他們奉他為主,為他做事,現在,他們一起上戰場,為他殺敵,為他拼命。 所以,敵人都未曾接近到他一丈之內,遠遠的就被挑翻了。 秦魚相信,即便他帶出來的這些私兵都戰死了,他自己也不會有事,但他仍舊希望,他此次帶出來的人,都能夠一個不少的跟他回櫟陽,回到生他們養他們的家鄉。 經過一開始血液沖腦的應激緊張之后,沖殺過一個回合的秦魚慢慢的將一直提著的心放了下來,他在適應了這種鮮血的碰撞之后,余下的,只有殺殺殺的亢奮了。 秦魚找到了在戰場上廝殺的亢奮感和樂趣。 都說男人抗拒不了戰爭,尤其是面對面廝殺的冷兵器戰爭,因為這種面對面刀刀帶血的廝殺更能激發起雄性刻在基因里的暴虐天性,這讓他們沉溺其中,越戰越勇。 這是人類在物種進化過程中,選擇保留下來的最珍貴的基因之一,正是這種狂暴的基因,才讓人類從大自然的物競天擇中存活下來,最終成為食物鏈頂端的存在。 在秦魚讀到這個信息的時候,他是不以為然的,他作為一個地道的真男人,覺著自己心性就挺平和的,連跟人起沖突都能克制脾氣有理有據的解決問題。 回到這個野蠻的時代就更平和了,他在這里生活了一十多年,他連罵人都沒罵過一次呢,更別提提刀砍人了。 是,是有些個別的暴力男給他們男性群體抹黑了,但那都是個別現象,不能記在群體之內的,就跟有 些女性偷人生下不是自己老公的孩子一樣,你能說所有的女性群體都偷人嗎? 不能夠! 但現在,秦魚就深刻的感覺到,自己的血液里正有一頭野獸在蘇醒,這頭野獸甫一蘇醒,就急于進攻所有擋在他面前的所有敵人,他要親手撕裂他們,給他們教訓,讓他們知道,阻擋他前路的后果是有多么的可怕。 他帶著自己的親衛迎著風和血向前沖,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認為自己一定能勝利,而他也真的勝利了。 出城迎敵的五千趙軍卒被他們殺的片甲不留,只余小股殘兵見勢不可擋,開始往回撤。 秦魚在后頭大喊:“別跑,抓住他!” 他此時正在興頭上,頭腦四肢全部被腎上腺激素填滿,見有人在逃跑,一話不說就調轉戰車,催促戰馬朝殘兵追去。 左、右車將和周圍的兵卒們對視一眼,感覺無奈之余又有些好笑,他們怎么不知道,他們跟隨了十幾年的主君居然是這么“勇猛”的人? 以往沒看出來啊。 那可真是,猛起來連他們都害怕。 主君沖鋒在前,他們還有什么好說的,跟著沖鋒吧。 這個時候是不能停下來的,秦魚駕車的速度太快了,眼看著距離城門越來越近,若是這個時候停下來,很容易受躲在城門后掩護的弓箭手伏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