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嬴魚 第62節
秦魚嘿嘿笑:“這個嘛,我已經有些想法,還沒做出來,不能先說給武安君聽。不過,一旦能大規模生產了,我這里,可就需要大量的人手才生產和管理,尋常百姓來做活還可以,管理和安保方面,還需要有經驗的兵卒。因為無需作戰,對士卒的身體要求就沒有那么嚴苛,只要忠誠肯做事,就是斷手斷腳也可的。” 白起眼睛都亮了。白起領軍作戰,向來是身先士卒,與士卒們同吃同住的,感情自是不一般。那些與他一同作戰的士卒們,死的也就罷了,不過是按照秦國的優撫政策安葬。但那些身帶殘缺活 下來的,說生不如死有些夸張了,可是即便給了軍功田,他們不能自己下田耕種,若是被人鄙夷欺負了,他們也只能受著。 都是他的兵,若是這些遠離戰場的殘疾士卒能有個好的去處,他也能放心一些,若是秦魚這邊...... 白起對秦魚的話,只信了三分,他相信秦魚的心是好的,但最終結果是個什么樣子,還得另看。白起務實的很,他從來不對他人做過多的期待,這樣能讓他保持清醒,做出最精準的判斷。 白起道:“你組建衛隊的事,我會給你幾個老卒幫你,都是可以信任的好兵,你放心用就是。” 秦魚高興的直搓手:“那就多謝武安君了。”能讓戰神都說一聲好的兵,自然都是好兵了。 白起繼續道:“至于你說的招收不能上戰場的兵卒的事,等你的皂廠建好了,我會親自過來看看,再給你答復。” 秦魚:“應該的,應該的。”退伍士兵再就業是個大問題,上級領導先來視察一下,很正常。 秦魚送走了白起,也就兩三天的功夫,他這邊就收到了五個雄赳赳氣昂昂的鐵血老兵,白起跟秦魚說,這五個人可以做秦魚的百夫長,直接對秦魚個人負責。 秦魚一邊聽他們自報家門之后,一邊讓人去叫秦巒,等秦巒來了,對這個五個人道:“這是我家仲兄,非常崇拜英雄,身上也有一把子力氣,還請閑暇時候不吝教導他。” 秦魚起拜訪白起的時候,秦巒就在門外頭給他站崗,秦魚跟白起說的話,他聽了個七七八八,自是知道這五個人的來歷,秦魚這樣一說,秦巒立即上前抱拳,恭敬叫老師,請他們訓練兵卒的時候一起教導他。 這五個軍卒來之前,將軍說的清楚,讓他們一切聽從秦魚公子的命令行事,秦魚別說讓他們教導秦魚的兄長了,就是讓他們去訓練秦魚的阿姊,他們也照教不誤。 秦魚見嬌嬌阿姊在他門口探頭探腦的,秦魚招手讓她過來,問道:“阿姊,可是有什么事嗎?” 嬌嬌看看這五個雄壯的軍卒,偷偷在他耳邊問:“我能跟仲兄一起學嗎?” 秦魚驚訝:“受軍卒訓練很辛苦的。” 嬌嬌:“做什么不辛苦?仲兄能受的住,我就能。我的力氣還比仲兄大呢,一 定學的比他還好。” 秦魚失笑:“那現在可先說好了,你要是累的受不了,可不許哭鼻子。” 嬌嬌捏捏秦魚的小rou臉:“你什么時候見我哭過?” 秦魚仔細回憶,還真是,自家阿姊從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也沒有人給她氣受,的確沒有哭過。 不過秦魚還是叮囑:“受訓不是鬧著玩的,你要是覺著身體受不了,就不要強撐,立馬放棄,你若是傷到自己,我無法向大母和母親交代。你先答應我這些,我才能去跟老師們說。” 嬌嬌連連點頭答應下來:“我又不用上戰場,不過學些身手本領,何必傷到自己?” 秦魚一想也是,就跟軍卒老師們提出,要自己的季姊跟仲兄一起受訓。 說什么來什么的軍卒們:......行吧,一只羊也是放,兩只羊也是放,軍營里也是有女將的,他們知道如何訓練女子。況且嬌嬌還是個十來歲的女孩子,更好教了。 軍卒們先在官署中住了下來,充當秦魚的貼身護衛,順便訓練一下壯和強這些秦魚的仆從們。 跟這五個兵卒一起到來的,還有秦王派給秦魚的禮官。 秦魚只有一個西鄉,也沒必要派遣相國啊鄉嗇夫啊給他,秦王只給他派了一個禮官過來,要秦魚好好跟他學禮。 其實是給秦魚派了一個私人老師過來專門教他,不止教他學禮讀詩,還要教他如何對待君上、對待臣子、對待奴仆、對待門人的道理。見什么樣的人說什么樣的話、行什么樣的禮,不同的宴席奏什么樣的音樂,出席什么樣的場合穿什么樣的衣裳,佩戴什么樣的禮器等等等等,這些常識也都要學。 貴族子弟們從出生起就要受到的一系列教育,禮官都會教給他。秦魚最缺的也是這個。 禮官叫向圭,是秦王的心腹愛將向壽的兒子。 向壽此人,宣太后的外家族人,秦王的少年好友,更是秦王信任的人,秦王派他的兒子來教導秦魚,做他的禮官,說明秦王也很信任秦魚。 秦魚對秦王的安排很滿意。 向圭是個身姿俊秀挺拔的文士,腰懸長劍,很有恣意游俠的瀟灑范兒,秦魚很是喜歡,親熱的叫他師父。 師父。 向圭的 理解是如師如父,這樣的稱呼太貴重了,向圭自覺承受不起,堅持秦魚只叫他老師就行了。 秦魚并不堅持,聽向圭的叫他老師。 向圭帶來了秦魚的袍服和冠冕,跟他說,這是秦王特地吩咐私府那邊加急給他新做的。 秦魚了然,看來他的身份是真的確立下來了。新的袍服和冠冕看起來很是精致漂亮,但向圭告訴他,這是他的禮服,只有祭祀和面見秦王的時候才可以穿,平時還是要穿常服和官府的。 新的袍服送到了秦大母那邊,秦魚就不管了。 如今他正在長身高,估計這身袍服,等到新年的時候,就穿不了了,送到大母那邊,大母會看著給他或者改大,或者照著做套新的,等到穿的時候,他再去取就行了。 人事安排好了,秦魚來到櫟陽的右工室,準備開展燒煤煉焦事宜。 早右工室轉了一圈,秦魚發現,櫟陽工室的匠人們早就開始洗煤了。 新開采出來的原煤通過水洗,不僅能將煤石表面的泥土等伴生礦洗掉,讓原煤充分接觸火焰燃燒,還能洗掉部分有害物質,少放一些毒氣出來。 他們已經知道,直接燃燒原煤會燒出毒氣,吸進毒氣的人會中毒窒息死亡。 所以,為了能用上煤,他們想出了一個法子,就是在冶煉爐里特地開一個傾斜的洞口,在需要木炭達不到的高溫冶煉的時候,就從這個特地開出的洞口里加入洗干凈晾曬干的原煤小塊,然后封閉洞口,讓奴仆們合力用鼓風囊向冶煉爐里通入大量空氣,讓原煤充分燃燒,燃燒出來的毒氣會經過高高的煙囪釋放到高空,消散開來,就不會讓人中毒了。 這種方法非常具有局限性,第一個就是原煤只能添加一次,一次性添加多了,很容易憋火,別說燃燒高溫了,最大的可能是將冶煉爐內的溫度給降下來,第二個,它不能直接接觸銅和鐵,否則會受毒氣(s)的影響,讓冶煉的銅和鐵變脆。因此,使用此法,需要非常熟練的老工匠根據冶煉情況進行判斷和微調,才能達到他們想要的目的。 但仍舊很不好用。 他們自然不知道這樣直接燃燒使用原煤,污染環境不說,更是對礦藏能源的極大浪費,他們只知道,這黑石頭是好東西,但這好東西桀驁難馴, 不受他們駕馭。 好在,一般的銅器、鐵器的冶煉,質量上好的木炭就可以勝任,能用到黑石達到的更高的溫度冶煉的時候并不多。秦魚聽說,只有在冶煉絕世寶兵等兵械的時候,才會用到。 秦魚心道,冶煉絕世寶兵,其實是在碰運氣煉鋼吧? 秦魚:“那你們都練出來了說什么寶兵?” 右工室的大匠令言語間頗有些自豪:“大王用的寶劍粹芒就是我們耗費十年煉制出來的。” 秦魚:......呵,真厲害...... 秦魚遞給這個非常自信的大匠令一個木牘,上面用炭筆畫了一個饅頭窯,跟他道:“我想用蒸花露的方法蒸一蒸這些石頭,看看能得到一些什么。” 蒸花露?大匠令跟墨家弟子挺熟的,他是右工室的大匠令,還有一個左工室的大匠令呢。雖然他們左右工室負責的項目不同,但他對右工室那邊最近正在忙活的蒸花露事,他可是心里門兒清。說不羨慕是假的,這可是大王指定要的東西,若是做出來,獲得了大王的喜歡,好處享用不盡啊。 秦魚說要蒸這些黑石頭,右工室的大匠令二話不說,立馬按照木牘上的圖畫形狀和數據親自監工造窯。 這位公子年紀雖小,但人家的才智可不小,他可得伺候好了,說不定他們右工室也能得大王青睞呢? 饅頭窯是用青磚搭建的,能填入大約一千來斤清洗過的原煤。饅頭窯接著煙囪和長銅管。銅管彎曲的伸入冷卻池中,最后導出冷卻后的液體。煙囪則是點火,燒掉不能凝固的煤氣。 跟蒸花露的確挺像的,只不過,窯口要密封不透氣,然后隔絕空氣對煤進行加熱,只這一個關口,右工室這邊就研究了一個多月。 有十多個奴仆因為cao作不當吸入毒氣死了,有二十幾個是被高溫燙傷的,現在天氣炎熱,燙傷的二十多個人中,有一多半的因為傷口發炎,死了,剩下熬過發燒的,身體也虛弱不堪,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恢復,更是在臉上和胳膊上留下了可怖的疤痕。 大匠令對此沒當回事。為了鑄造出好的兵器,最后兵成的時候,將活著的奴仆生生填進冶煉爐里,他也不是沒干過,因此,對一個來月就傷亡近四十人的情況,他沒特意隱瞞,秦魚自然也就知 道了。 秦魚下令暫停煉焦,要求右工室拿出一個可行的保護方案來。 秦魚話說的特別嚴厲:“我要的是一座可以安全cao控不存在任何傷亡的煤窯,而不是一座嗜人的怪獸。如果我把大王邀來看你們燒窯,你們也會不在意大王是否會被燙傷嗎?” 大匠令汗出如漿。 他非常清楚,秦魚并不是在恐嚇他,而是在描述事實。之前沼氣池第一次開火的時候,大王就被秦魚邀請親自去圍觀,他當時就隨侍左右,看的非常清楚,大王不僅在外圍圍觀,他還離的非常近的在火焰旁邊看來看去,如果秦魚真像參觀沼氣池一樣邀請大王來參觀他的煤窯......天呢,只要想一想那后果,大匠令就要昏厥過去了。 大匠令立下軍令狀,保證要將燒窯的安全系數降到最低,再請秦魚過來看成果。 秦魚對此也沒有什么好的方法,他非常清楚,即便是后世非常成熟的工業鏈,傷亡仍舊在所難免,更何況是現在連起步都沒有的摸索階段。 秦魚只能放慢腳步,一邊求穩,一邊積累經驗,然后做好善后措施。 死去的奴仆,他以因“縣官事致亡”的級別給他們善理后事,一方面由官署發放棺材斂葬尸體,另一方面,給他們的家屬發放撫恤金。重傷沒死的盡力醫治,然后讓他們帶薪養病,直到繼續能上工為止。 秦魚優厚的政策吸引了一大批右工室的奴仆們。古人講究事死如事生,這些在工室里做工的奴隸工作中死亡,也只有一張草席裹身,然后草草下葬。 在秦國,只有有秩的官吏因“縣官事致亡”的時候,比如死在任上,比如因公殉職,比如死在戰場上,官署才會特地下放棺材為他們收殮尸體。 而現在,秦魚給這些死了的奴隸發放縣里的棺材斂尸,不僅能消散他們因意外死亡而生的怨氣,更是對他們莫大的獎賞,對活著的人,也是難以想象的榮譽。 因此,更多的奴隸參與到燒窯煉焦當中,其中不乏經驗豐富還有創新意識的人才,他們提出的可行性建議大匠令都一一采納,然后優中選優,終于在兩個月后,成功煉出了第一爐沒有伴隨任何傷亡的焦炭,以及一桶黑乎乎的粘稠液體。 秦魚看著眼前的蜂窩狀的銀灰色的焦炭 ,和黑乎乎的煤焦油,心中高興:成了! 秦魚先是仔細看過大匠令編寫的燒煤窯注意事項明告,滿意頷首道:“在燒窯的工室前方樹立一個大木板,將這些注意事項都寫在上面,明告眾工匠,務必遵行。” 大匠令松了口氣,恭維道:“都是公子仁慈,才會有這一則明告,不如鑄鐵勒令其上,以示公子賢德。” 秦魚好笑:“這才到哪里,這些只是初稿,我相信在大匠令的帶領下,一定能將煤窯的規模擴大,煉出更多更安全的焦炭來,等到煉煤和燒陶鑄銅一樣成熟的時候,我會上稟大王,將大匠令的功勞一起鑄在鐵器上,讓后人銘記。” 大匠令高興的簡直要瘋掉了,勒石以記,明示后人,這,這得是多大的榮耀啊。大匠令給秦魚狂吹了一大通彩虹屁以表達自己心中的狂喜,末了,大匠令也沒忘記為此次煉焦事業做出突出貢獻的工匠和奴隸們請功。 若是之前秦魚覺著這個大匠令是個有本事能做事的人,那么現在,他對這個中年男人,就是敬佩了。 只不貪圖下屬的功勞這一點,秦魚就打算在給秦王的信中好好的夸一夸他。 秦魚批了請功文書,然后讓冶鐵那邊的工室,用焦炭試試,能冶煉出什么質量的鐵器來。 大匠令原本打算繼續盯梢冶鐵來著,但秦魚有新的任務交給他,他只能將焦炭的事交給冶鐵工室那邊有專門負責冶鐵的小吏,自己留下來聽秦魚的吩咐。 秦魚想繼續提煉煤焦油。跟蒸餾酒精一樣,七十多度的時候蒸出來的是酒精,超過八十度,蒸出來的就是水蒸氣了。 焦油也一樣。不到一百度的時候,蒸出來的是苯等物質,一百來度的時候,蒸出來的是水蒸氣,水蒸氣里面有汽油,等到汽油蒸完了,繼續加溫,會陸續得到煤油、輕重柴油,爐子里最后留下的,是瀝青。 當然,這個蒸餾的過程,需要精密的溫度控制,最好能做出一個溫度計來,這樣就可以相對直觀的把控火候。若是沒有焦炭,秦魚不會想到做溫度計,但現在有了焦炭,燒制玻璃還遠嗎?等燒制出玻璃來,玻璃的質量都無需太好,只要能達到便于觀察的程度,他就可以讓人做出溫度計來了。 秦魚將這些計劃都說給大匠令聽,等確定他聽明 白了,就道:“我也知道你們正在做的是前無古人之事,困難的很,因此這些都可以先放一放,你們慢慢研究,當務之急,是做好原煤的先期利用工作。” 大匠令做出恭敬聆聽狀,秦魚道:“我看過你們洗煤的池子了,洗出來的煤渣直接與水一起流掉,太過浪費,你們可以想法子將其利用起來,煤是用來燒的,沒道理這些煤渣就不能燒了。” 大匠令:“比如......” 秦魚“比如混入泥啊土啊的,塑造成型,看能不能用來燒火?”做煤球的煤與泥的比例,就要你們自己實驗研究了。 大匠令聽的若有所思,陶就是用泥土燒成的,如果將泥土中摻入煤渣,有煤渣做燒火的引子,這土,還真有可能燒起來。 秦魚等大匠令思考完,繼續道:“大匠令可見過水車?” 大匠令贊嘆笑道:“如何沒見過?真是巧奪天工之造。” 秦魚也笑道:“水車就是用來取水的,大匠令何不請墨者們在洗煤的地方造一架水車,這樣洗煤可就方便省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