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嬴魚 第61節
秦魚小心翼翼試探:“那我,可以去向武安君討教嗎?” 秦王:“隨你。” 秦王這樣大方,秦魚反而忐忑了,這個,秦王對他跟武安君接觸,這么放心的嗎? 秦魚先給秦王打預防針:“那個,我也知道,武安君軍功卓著,未必愿意搭理我這個小孩兒,不如,我去找他要幾個軍將,缺胳膊斷腿的也無所謂,請他們替我練兵如何?” 白起是個大忙人,他還要帶軍征戰,一定沒有時間搭理他,但他手下的兵可就不一樣了,尤其是因為傷殘不能上戰場的,讓白起給他推薦一些有本事的,來幫他練兵,也算是他為退伍軍人再就業做貢獻了。 秦王眼睛里泛起星星點點的笑意,捏捏他的小鼻子:“隨你!” 這就對了了嘛,分寸! 他是個吝嗇的君主嗎?他是個容不 得人的君主嗎?若是臣子們都像秦小魚這個小孩一般會掌握分寸,他至于去處心積慮的特意針對誰嗎? 可惜,人的欲望如滾雪球,總是要越滾越大的。 秦魚大喜,夸下??冢骸按笸醴判?,我以后一定會讓櫟陽成為天下第一富庶的城市,比陶還要富庶,給大王繳納多多的賦稅?!?/br> 秦王好笑:“那寡人可就等著了?!?/br> 此時說這話的兩人,一個即興而言,一個聽過就算,現在的誰也未曾想到,也就只有短短幾年的功夫,這個‘??凇蛯崿F了。 這自然是以后的事了。 秦魚去見太后,跟她說大王給了他一個大宅子,他想將大母接出去給他收拾大宅子去。 太后見秦魚興奮的小臉都紅了,不由好奇問道:“是什么樣的大宅子?” 秦魚自豪道:“就是我們家的老宅,原先已經歸于宗室私府了,現在大王又給了我,以后就是我的了?!?/br> 太后失笑:“真是個實誠孩子,這所宅子,原本就是你們家的,現在不過是物歸原主,哪里就需要這樣高興了?” 秦魚搖頭,一本正經道:“既然當年已經收回了,就不再是我們家的了,宗室能讓我們家繼續住了這么多年,已經是大王好宗正的寬厚了。如今大王仁慈,又將它給了我,我雖不能感激涕零,但也要心存感恩,記住大王的恩德才是?!?/br> 太后無語:“你這孩子,跟誰學的說話這樣文縐縐的?”又是感激涕零又是恩德的,這調調,怎么聽著這么像儒家呢? 秦魚這話的中心意思就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無論是當年秦家老宅收回還是如今又重新賜回來,秦家都要心存對君王的敬畏和感恩。 正是儒家君為臣綱的那一套,也難怪太后聽著有儒家的味道了。 不管是哪一家之言吧,秦魚表明了自己的目的,要將秦大母接出去。 太后有些不樂意:“朕可是聽說了,你們那宅子很多年沒有翻修了,要想住進去,需要大修特修才行。你大母陪朕在宮里住了這么些日子,我們每日相伴,無話不談,安樂自在,你忍心讓你大母偌大的年紀,還要去住破敗房子嗎?說不定晚上會有風刮進床榻里,讓你大母害頭疼呢?” 秦魚無語, 那房子什么樣,我們這些已經住過的人會不知道嗎?即便房子真的不能住人,秦魚也不想再繼續讓秦大母住在宮中了。 就跟煙說的那樣,秦大母在自己家中,那是奴婢環繞,吃飯喝水都有人伺候,是自己給自己當家做主的。在宮里,秦大母雖然不是宮人奴婢,但她也是要伺候太后的。秦大母平日里是如何伺候太后的,秦魚不知道,但他自己每天吃的飯食,穿的衣服,可都是秦大母親手給他做出來的。 倒不是秦大母信不過太后宮中的奴婢,不讓她們去伺候秦魚,而是有許多新鮮的吃法,宮人們不會,也沒聽過,需要秦大母親自下手示范才行。秦魚是個喜歡吃的,秦大母寵愛他,自然不會讓他在宮里受委屈,就每日做些新鮮花樣出來,宮人們覺著她這是在討好太后,殊不知,秦大母身在曹營心在漢,她這是在照顧自家小孫子呢。 穿衣方面,近來秦魚又長高了一些,里衣需要重新裁制,腳也長大了一些,原先的鞋子就穿著不合腳了。這些細微的變化,也只有秦大母這個真正關心秦魚的人才能注意的到,也能真正為他著想,給秦魚做適合他現在穿的新衣服新鞋子。 這些穿衣吃飯的活計,實在磨人,更耗費精力,她住在太后宮中,固然有其他宮人幫忙做活,但她自己也不能不伸手,全部交給宮人們去做。但如果在自己家里,她只要吩咐一聲,自有奴仆們為她和秦魚做來,她只要掌眼就行了。 所以,為了能讓自家祖母歇一歇,秦魚也是要堅持將她接出宮去的。 秦魚道:“兒已經跟大王稟報過了,會先動用縣官材(縣官署里儲存的大木)翻修宅院,等以后再補齊,工室里的工匠們也會來幫忙,宅子很快就能修好的。但我不懂修宅子,宅子修的怎么樣,還要大母掌眼才行。大母是要在這個宅子養老的,若是修好了不合她的品味,可就是我的不孝了?!?/br> “還有,我現在住在官署里,總覺著這也缺,那也缺,若是大母能搬過去與我一起住,我肯定就不會連鞋子都沒的穿了。” 太后:“那你們就繼續住在宮中好了?!?/br> 秦魚微微張大了嘴,好似被她所言驚住了一般。 在一旁安靜聽兩人對話的秦大母笑了,摟過秦魚在懷里,對太后道:“太后容稟,這孩子既 已做官,就算是大人了,不好再繼續住在宮中的,不然,與他官威有損,我秦家近百年才出了這樣一個麒麟兒,讓他自己一個人去住陌生地方,老婦實在是放心不下,還請太后暫時放老婦出宮,等安頓好他,或者等他的母親過來照顧他,老婦才能放心回宮,陪伴太后?!?/br> 說罷就拜倒在地。秦魚也陪她跪在地上。 面對秦魚眼巴巴的小眼神,太后心中升起一陣煩躁,她讓身邊宮侍去扶秦大母起來,也拉過秦魚,將他護在懷里,對秦大母溫言嘆道:“朕也曾親手撫育孩兒長大,如何不知道養育孩兒的心情,你又何必如此?朕放你們出宮去就行了?!?/br> 又嗔道:“你雖然出宮了,但朕就住在宮里,你可要時常進來看望朕才好,也能讓朕知道你過的順不順意?” 秦大母起身笑道:“多謝太后成全。就是太后不說,老婦也會常進宮看望太后的,只怕宮禁森嚴......” 太后笑道:“這有何難?朕與你出入禁宮的令牌,你持此令牌,自可暢通無阻?!?/br> 秦大母感激涕零的收下令牌,然后包袱款款的帶著秦魚出宮了。 站在宮門口,秦大母面對著以后囿為首的秦家眾人,轉過頭去看身后森嚴的宮門,嘆笑道:“歸家吧?!?/br> 眾人:“唯?!?/br> 回到老宅之后,秦大母看著門樓下的匾額,對后囿吩咐道:“該改換門庭了?!?/br> 后囿面上歡喜,躬身應道:“不知要換何等門庭?” 秦大母握著秦魚的手,對后囿笑道:“這里原本就是公子府邸,規格無需變化,牌匾上,吾孫即為櫟陽令,封地也在櫟陽,便書櫟陽二字吧?!?/br> 秦魚小聲:“大母,會不會太張揚了?”他有的只是櫟陽一個鄉,又不是整個櫟陽,以櫟陽二字為府邸名字,不止是張揚,簡直是太張狂了。 秦大母則道:“你的封地在櫟陽,大王又拜你為櫟陽令,在別人眼中,櫟陽就已經是你的了,魚,天賜與你,你若是不要,可是要讓人看笑話的。” 秦魚:“好吧,我不會讓別人看笑話的?!?/br> 秦大母笑著摸摸他的小冠,篤定道:“大母相信你?!?/br> 既然秦大母已經回家了,修繕宅院的事宜就都交給她調度, 秦魚將目光放在了新的地方。 秦王帶著櫟陽一季的賦稅和他的臣子們回咸陽去了,一同離開的,還有墨家巨子關木索。 臨走的時候,關木索來找他,跟他說,秦王要他主持咸陽城中的沼氣池的修建工作,問秦魚有沒有什么建議? 秦魚想了想,跟他道:“沼氣池固然好用,但使用不當,也是有爆炸的危險的,在安全方面,一定要慎重,最好先給咸陽的百姓們普及一下沼氣使用的知識,讓百姓們自發遵守就行了?!?/br> 關木索笑了,笑中滿是感慨,他道:“這個卻是無需公子擔心,老朽以為,關于這沼氣池的律法,應該很快就能面世了?!?/br> 秦魚想到秦國這個事無巨細的律法系統,自己也笑了,道:“安全方面的律法,自是越詳細越好,這是好事?!?/br> 關木索:“是啊,是好事,若是百姓們都能用上沼氣,至少冬日里煮飯取暖,是不用擔心柴不夠燒了?!?/br> 說道柴,秦魚就想起了煤跟土炕。 以前冬日里的時候,秦家一來不缺皮毛和布帛,寒冷的冬季尚且可以忍耐,二來,雖然秦魚早就想到了燒土炕取暖,但可惜的是,他對土炕的知識,也只限于知道,并不知道土炕是怎么盤成的。 盤? 或許,他應該發動一批泥瓦匠,看看能不能將土炕給‘盤’出來?若是真能將土炕給弄出來,那么每年冬天,將會少死多少庶民啊。 真是謝天謝地,現在他是櫟陽令,整個櫟陽的人才都歸他使喚,組織一個土炕研發小隊,真是再容易不過的一件‘小事’了。 秦魚給出了研究方向,撥出了研究經費之后,他就不再關注土炕研發的事了,他的眼睛,放在了煉焦上。 秦魚現在已經知道了,北鄉的山上,有一塊露天煤礦,之前秦魚在西鄉建沼氣池的時候,需要用到陶管,木林曾給了秦魚一塊墨者令,能直接去北鄉運陶土過來燒制陶管,這個陶土,就是這個煤礦的伴生礦。 現在這個煤礦正在他的治下,那么,將采來的原煤煉化成炭,就該排上日程了。! 第73章 發展(7000營養液加更) 關于組建護衛隊的事,秦魚拿著封地帛書去找白起,跟他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白起先是翻看了帛書,問秦魚道:“這帛書可在宗正那邊留存了?” 秦魚眨眨眼,不明所以。 白起道:“我等并未接到你封在櫟陽的詔令,如果大王不向全國公布,你又沒去宗正那邊領取袍服冠冕,只有這封帛書,未必能服眾?!?/br> 秦魚大驚:“這上面可是有大王印璽,他親自寫的帛書,武安君這句‘未必能服眾’是什么意思?” 白起深深看了秦魚一眼:“大王只是大王,朝中還有丞相和大臣?!?/br> 秦魚倏地起身,在心里狠狠罵了一聲:艸泥馬! 白起見秦魚臉都憋紅了,眼睛直冒火,即便如此,他也管住了自己的口,沒有在他面前說任何話,不禁在心里為他大大的喝了一聲:“彩!” 雖然還沒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不亂說話,是個非常好的習慣。 白起等秦魚平復了心情,才繼續道:“但也并不是說,這封帛書就沒效力了。大王并不是個言而無信的君主,我想,等回到咸陽,大王會在朝議上公布對你的封賞,或許會遇到些許阻礙,但,是阻礙還是機會......”真不好說。以他這個冷眼旁觀的人來看,秦王和丞相之間,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了,要不然,丞相不會頻頻對齊國發起戰爭。 用戰爭來導引內部矛盾,一向是秦國的常規做法。 秦魚敏銳的發現白起今日的話有些多,他放下帛書,不由開口勸道:“太后都留在櫟陽了,不如武安君也在櫟陽住些時候?”省的回去摻和他們甥舅之間的破事,沒得白白惹自己一身sao。 白起笑道:“我乃丞相......” 秦魚截斷他的話,斬釘截鐵道:“您是大王親封的武安君,是秦國的大將,是讓六國聞風喪膽的戰神!您生在秦國,長在秦國,為秦國盡忠,為秦國開疆拓土,您是地地道道的秦國人!不是誰的門客,更不是家臣,除了秦王,您大可誰的話都不聽?!?/br> 白起笑了:“真是孩子話,知遇之恩,恩同再造,如何說舍棄就舍棄了?忘恩負義,我輩不恥!” 秦魚:“您可以表明立場。” 白起低眉淺笑:“我的立場,早就表明了,結果嘛......”里外不是人。丞相那邊冷眼看他,秦王這邊,信與不信只在轉念之間,他征戰了一輩子,到頭來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秦魚看著白起眉間的悵惘,心里有些難受,這些忠啊義啊的,最是傷感情,更傷性命,白起后來與其說是被范雎逼死的,不如說是被秦王給逼死的。 秦王要讓他這個戰神去死,白起也只能去死了。 如今,白起即便有心跳出此局,他也仍舊身不由己,秦魚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安慰的話,最后也只能道:“我相信武安君?!?/br> 白起笑笑,說秦魚:“你小小年紀,就cao心這么多,小心長不高了?!彼箾]覺著秦魚會聽不懂他的話,也默認秦魚其實是知道如今秦國內部形勢的。 不過,說到長身高,他打量秦魚:“你最近是不是長個頭了?牙齒長出來幾顆了?” 說到自己長身高的事,秦魚可就得意了,他咧開嘴露出自己的豁口牙給白起看,然后高興道:“個頭足足長了一寸還要多,鞋子都換了兩回了。” 白起笑道:“多吃rou,長的會更快。” 秦魚嗯嗯點頭,表示同意。 說起rou來,秦魚對白起道:“前幾日我有了一個發現,用火焰烤過的刀閹豚存活率超高?!?/br> 白起仔細詢問,秦魚攙合著他記得的衛生常識,仔細說了潔凈傷口、潔凈雙手和潔凈刀具的重要性,最終道:“要說潔凈,私以為用香皂清洗非常有效,武安君覺著呢?” 白起頷首道:“是很管用,不過此物珍惜,尋常庶卒恐怕用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