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286節(jié)
“齊慕這廝不是個東西,我們?nèi)舨粠退?后三禾書院的活就不讓我們干了!” “我們都是老老實?實?的匠人,全指著這活計養(yǎng)家糊口?,不得不聽他的啊!” 花一棠:“既然是用你們的名字存的錢,為?何不直接卷錢逃了,還要?處處受他的威脅?” 郝大力:“我們哪敢啊,齊慕在安都府衙里有人!” 巴云飛:“三禾書院是安都城首屈一指的大書院,別的不說,就說這每年的修葺款,養(yǎng)肥了府衙里多少人,都是和齊慕穿一條褲子的!” “存入錢莊的這部分,是層層刮剝后齊慕留給自己的,我們半分也不敢碰啊!” “花參軍明鑒,我們真的是被逼的,我們都是老老實?實?的手藝人啊!” “齊監(jiān)院厲害啊!”花一棠豎起?大拇指,“一則,貪下書院修葺款,為?自己謀后路;二則,因為?款項不足,便可名正言順推遲各大觀景臺的修繕工作;三則,有了購買上等的甘吉卡的資金。環(huán)環(huán)相扣,一石三鳥,實?在是絕妙。” 眾人齊齊瞪著齊慕,何思山艱難地站著,全身劇烈發(fā)抖,眼眶通紅。 齊慕攥緊雙拳,慢慢瞇起?雙眼。 “還有一個決定性的證據(jù)。”花一棠掏出第三卷卷軸,“這是十年前?齊慕親手畫的七絕景觀景臺設計圖,里面清清楚楚標注著,所?有觀景臺的鋪地石料為?紅山石。” 又抽出第四卷卷軸,“這是安都府衙司工署的批復,也寫得清清楚楚,觀景臺地處險要?,紅山石經(jīng)不住雨雪日曬,易脆易碎,安全堪憂,務必改用青山石。且專批了鋪地石料的款項。但齊慕依然堅持用了紅山石,說明他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計劃好了一切!” 突然,齊慕撲通跪地,朝著何思山重重磕了三個頭?,眼中流下淚來,“修葺款一事,是我一時財迷心竅,我認!如今我鑄下大錯,罪不可恕,甘愿受罰!但我絕無謀害山長之心,我對山長之敬重,天地可鑒!” 何思山喉頭?哽咽,正要?說話,被花一棠打斷了。 “齊慕,原名不明,父母不明,乞丐出身,十七年前?,被三禾書院山長何思山收養(yǎng)后,教其讀書認字,百般照顧,齊慕十五歲時參加科考,連考十年,年年落榜,最終無緣官場。”花一棠笑吟吟搖著手里的紙條,“原來齊監(jiān)院如此?蠢笨啊——” 一聽花一棠這欠揍的語氣,林隨安就明白了,這紈绔已經(jīng)沒了后招,開始打心理戰(zhàn)了。 方刻放低聲音,“齊慕心思深沉,激將法恐怕沒用。” 林隨安嘆氣,“事已至此?,死馬當活馬醫(yī)吧。” 花一棠:“啊呀呀,還不如花某這個紈绔呢,花某區(qū)區(qū)不才,好歹也是制舉一甲進士第三名呦——” “你閉嘴!”齊慕大叫,“你這個一甲進士到底摻了多少水分,天下誰人不知??!” 花一棠斜著眼,抖著肩,“齊慕,你莫不是以?為?何山長死了,這三禾書院就歸你了吧?且不說你心思歹毒,持身不正,就單論?學識,你連白十三郎的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 “花參軍!”一個人喝住了花一棠,竟然不是齊慕,而是何思山。 眾人愕然。 花一棠眼中劃過一絲精光。 何思山深吸一口?氣,“齊慕貪墨一事,究其根本,是何某教導無方,何某自會?帶齊慕去?府衙自首!” 眾學子一聽就急了,“山長!你在說什么?!” 白聞:“山長何必為?了這等忘恩負義?的東西——” “不可胡說!”何思山厲喝,“何某墜崖,就是一場徹徹底底的意外,與任何人都無關(guān)!以?后此?事休要?再提!” 眾人同時紅了眼,瞪著齊慕的眼神幾乎噴出火來。 齊慕死死盯著何思山,仿佛要?在他的臉上盯出兩個洞。 何思山牽出一抹虛弱的笑容,“起?來吧,我知?道不是你的錯,你是個好孩子……” 齊慕慢慢眨了一下眼皮,轉(zhuǎn)過頭?,目光一幀一幀掃過眾人充滿厭惡憎恨的臉,噗一聲笑了。 與此?同時,花一棠勾起?了嘴角。 林隨安恍然大悟:原來花一棠要?激的根本不是齊慕,而是何思山。 齊慕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衣袂,退后半步,挺著脊背,“何思山,你知?道你什么地方最惡心嗎?” 何思山身形劇烈一顫,“什……” “就是你這副道貌岸然的偽善嘴臉!你以?為?你是誰?名垂千古的圣學嗎?全天下就你最無私最高尚最偉大嗎?!”齊慕語速越來越快,表情越來越猙獰,“憑什么你能做三禾書院的山長?憑什么所?有學子都尊敬你?憑什么御書司也對你青眼有加?因為?他們都被你騙了,你就是個相貌丑陋的跛子!是踩著所?有人上位的卑劣之人!” “我齊慕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怎么可能屢考不中?”齊慕咚咚咚拍著胸口?,“定是你嫉賢妒能,怕我出人頭?地,怕我壓你一頭?,怕我搶了你的風光,所?以?從中作梗,害我落榜,逼我只?能為?你做牛做馬,為?你端屎端尿,做你的仆從,一生一世也無法脫離你的掌控!” 花一楓怒發(fā)沖冠,“齊慕,你在胡說些?什么?!” 齊慕大笑,“看看,連唐國第一才女花二娘也被你騙了!你們都不知?道你的真面目,何思山你就是個出身低賤的武夫!根本不配擁有現(xiàn)在這一切!” “齊慕!”何思山面色鐵青,眼中含淚,“你、你怎么變成了這般模樣?!” 齊慕冷笑,雙手一攤,“這才是真正的我啊!若非那兩個礙事之人,你早就死在了我的計劃之下!甚至,沒有任何人會?發(fā)現(xiàn),這是我的計劃!因為?我一直都比你聰明,我比你們所?有人都聰明!所?以?你永遠、永遠都無法看清真正的我!我永遠、永遠都高你一等,勝你一籌!” 遍山死寂,所?有人都被齊慕的發(fā)言震驚了。 方刻嘖了一聲,林隨安心中“哇哦”一聲,好家伙,又讓花一棠蒙對了。 其實?,這場近乎完美的犯罪,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證據(jù),唯一的破綻,就是殺人動機。 能讓一個人蟄伏十年,處心積慮做出此?等恐怖計劃的,定是深入骨髓的恨意,不,或者?說,是惡意。 花一棠進行的這場夸張表演,一步一步揭露齊慕的計劃,一步步撕破他的偽裝,最終的目的就是將齊慕心中的惡意公之于眾,現(xiàn)在的齊慕,成了眾人唾罵的存在,再也不能對何思山造成任何傷害,十年苦心經(jīng)營的一切功虧一簣,這個時候,如果再加上最后一根稻草,齊慕的心理防線就會?一潰千里。 最后一根稻草,就是何思山。 何思山此?人,外表粗狂,內(nèi)心柔軟,眼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被花一棠逼入絕境,定是萬分不忍,定會?開口?為?齊慕開脫,他的本意或許是想放齊慕一條生路,但在齊慕眼中,何思山的這句話,就是居高臨下的侮|辱,是得意洋洋的嘲諷,是將他狠狠碾壓在了塵埃里。 火上澆油,怒火中燒,燒斷理智,便是自爆。 還是太年輕啊,完全被花一棠這根老油條玩弄于股掌之間。林隨安心道。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花一棠大笑,“花某還以?為?有什么驚天動地的作案動機,原來只?不過是一只?啖狗屎的卑賤螻蟻生出了卑鄙的嫉妒罷了,真是好——生——無——聊——啊——” 齊慕猝然瞪向花一棠,“你說什么?!” “你這種人我見多了,”花一棠雙臂環(huán)胸,噠噠噠抖著腿,“每天只?知?道怨天怨地怨放屁,恨男恨女恨空氣,就算犯了天大的錯,也是被別人害得,自己永遠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凈凈,實?際上,沾了滿身狗屎還不自知?。” 說到這,花一棠眸光驟厲,“你有今日,和別人沒有半分干系!因為?你骨子里就是個不知?感恩的畜生玩意兒,喂不熟的白眼狼!你今日之結(jié)局,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住口?!住口?住口?住口?!”齊慕額角青筋爆裂,突然一個黑虎掏心朝著花一棠殺了過去?,眾人全傻了,萬萬沒想到齊慕竟是個會?功夫的,說時遲那時快,林隨安甩出千凈攔在了花一棠身前?,齊慕的手掌拍在刀鞘之上,錚一聲,竟好似金屬嗡鳴。 喔嚯!這是什么功夫?鐵砂掌? 林隨安頓時來了精神,接連掄出三招刀釜斷殤,刀鞘劈空,嘯聲震耳欲聾,齊慕第一招尚能招架,第二招已然噴血,第三招掄過去?,何思山嘶聲大吼,“林娘子,手下留情!” 林隨安手腕一轉(zhuǎn),當即換招,改成飛腿蕩出,豈料就在此?時,齊慕獰笑一聲,“何思山,我要?你一輩子都寢食難安!”,竟是縱身躍下了山崖。 林隨安頭?皮一麻,想都沒想,也跳了下去?。 花一棠肝膽俱裂,瘋狂撲向了崖邊,“林隨安——” 方刻駭然變色,一把摟住了花一棠的腰,木夏死死拽住了花一棠的胳膊,眾人這才回過神來,大叫著沖上前?壓住了花一棠,七八個人才堪堪將花一棠制住。 就在此?時,崖下黑影翻騰,林隨安仿若大鵬展翅又飛了上來,右手刀鞘上多了半截泥,左手拎著齊昏迷不醒的齊慕,甩了甩,扔到了地上,“艾瑪,好險,幸虧我反應快。” 眾人幾乎虛脫,紛紛腿軟癱地,方刻捂著胸口?半晌沒緩過氣來。 花一楓幾乎哭暈在何思山懷里,何思山輕輕拍著花一楓的后背,嚇出了一頭?的汗,看著林隨安的眼神愈發(fā)震撼。 花一棠撲騰著爬起?身,拽著林隨安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眼瞳血絲爆裂,“你瘋了嗎?!” 林隨安:“呃,看見有人跳崖,條件反射……” 花一棠咬牙,死死瞪著林隨安。 林隨安有點心虛,“抱歉。” 花一棠閉了閉眼,深呼吸幾次,用斗篷輕輕攏住林隨安,弓起?身子,腦袋埋在了林隨安的肩頭?,“嚇死我了……” “……抱歉。” “不準有下次!” “……哦。” “若有下次,我也跳下去?!” “……” “我說真的!” “……沒有下次。” “騙人是小狗!” “汪。” * 小劇場 木夏:蒼天啊大地啊!四郎差點就殉情了! 方刻:你們是不是傻?林隨安又不傻!她功夫那么好,肯定有辦法自保!一個兩個都跟著湊什么熱鬧?!添亂! 第247章 觀星臺講學的?第二日, 接到命令的?安都府衙捕頭帶人上了三禾書院。 捕頭名叫谷梁,若是大舌頭容易叫成“姑娘”,本人?卻是個年近五旬的壯實漢子, 據(jù)說以前?從過軍,功夫不錯, 人?長?得挺憨厚, 深受安都府衙衙吏和不良人?的?愛戴。 花一棠連夜寫了兩份三禾書院案件的?卷宗,分別是齊慕殺人未遂案和貪墨修葺款案的?詳述,谷梁簡單聽了一遍案情,整個人?都傻了,半晌,撓了撓腦袋道?,“花參軍好滴很!說實在話, 老?梁我沒咋聽明白,不過既然是花參軍的?命令,老?梁定當遵從,保證將這齊慕、郝大力和巴云飛全頭全腦押回安都衙獄。” 此人?說話帶著土生土長?的?口音, 像現(xiàn)代的?陜西話,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淳樸和幽默感,林隨安聽著像說相聲。 花一棠點頭, “有勞谷捕頭了,不知嘉刺史的?傷如何了?” 谷梁:“好滴很!已經(jīng)能下地了, 吃得好睡得好,又胖了一圈。” 花一棠:“……” 林隨安:“噗。” 谷梁朝林隨安嘿嘿一笑,抱了抱拳, 出門吆喝一眾不良人?走了。 正事?搞定,林隨安和花一棠又去?東苑探望了何思山。 齊慕一案對何山長?打擊甚大, 本來好了七七八八的?傷情再次反復,高燒一日一夜,氣得方刻罵了齊慕整整半晚上,天亮的?時候,燒總算退了,只是傷心過度,精神還有些頹然。 其后幾日,元化與眾學子輪流照顧,加上花一楓的?陪護和開導,何思山精神可算有了好轉(zhuǎn),方刻毫不客氣讓木夏買了各種?名貴藥材運上山,何思山的?藥湯味道?越來越難以言喻,林隨安懷疑方刻大約是有些想念伊塔的?地獄口味熏茶了。 白汝儀和花一楓在三禾書院待了太久,御書司已經(jīng)發(fā)了兩道?催函,花一楓仗著花氏與圣人?的?關(guān)系,直接修書一封請了個長?假,準備在三禾書院常住,白汝儀卻是不敢,只能盡快完成講學課程,回東都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