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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錢,我有刀 第256節(jié)

    “花家?四郎你是不是有病,半夜三更將我們抓到?這山溝里作甚?!”

    “我王氏一族雖比不上五姓七宗之根基,但?也?是益都城響當(dāng)當(dāng)?shù)氖兰?大族,豈容你一個(gè)紈绔蹬鼻子上臉,為所?欲為?”

    “區(qū)區(qū)一個(gè)從七品參軍竟敢視律法?于不顧,擅動(dòng)私行抓人,知法?犯法?,簡直是荒唐!”

    花一棠好像根本沒聽?見他們的叫囂,將手里的賬簿甩在了王景祿的面前,王景祿一怔,“這是什么?”

    “你們王氏的暗賬。”花一棠冷聲道,“就藏在這間荒廢的別院里。”

    “什么?!”王景祿抓起賬簿快速翻看了一遍,“這、這賬簿怎、怎么不太對……”

    “賬簿表面記錄的是王氏米行的買賣,但?無論數(shù)量、米種、入貨地、出貨地、買入賣出價(jià)格都不對,入貨的數(shù)量太少,米類太過?單一,入貨的地點(diǎn)皆分散貧瘠縣村,皆非產(chǎn)糧地。買入價(jià)格奇低,甚至有的是免費(fèi)的,賣出的價(jià)格卻是高?得驚人,”花一棠道,“很明顯,買賣的絕非米糧。”

    王景祿愕然看向王氏幾位長老,剛剛還?不可一世的長老們此時(shí)全都沒了聲,垂著腦袋,全身發(fā)抖。

    林隨安的心臟一點(diǎn)一點(diǎn)沉了下去。

    花一棠直直望著漆黑幽深的洞口?,漸漸地,洞里亮起光來,靳若和甘紅英舉著火把出來了,身后還?跟著不少凈門弟子,臉色都甚是駭人。

    夜靜得可怕,月光冷得可怕。

    凈門弟子三三兩兩走了出來,抬著一具又一具的尸體放在地上,尸體很瘦小,衣不遮體,亂發(fā)遮面,一只只小手無力地癱在地上,有的已經(jīng)腐爛,皮rou里鉆出惡心的蛆蟲。

    都是不足十歲的孩童。

    林隨安猛地攥緊千凈,刺骨的寒意波濤般席卷過?來,花一棠驟然后退半步,擋住了她的視線。

    “別看。”他輕聲說著,手向后探出,拽住林隨安的袖子,死死攥著,攥得骨節(jié)都泛白了。

    突然,洞xue里傳出高?呼,“找到?了,還?有活著的!”

    緊接著,一片嘈雜的腳步響起,又有人出來了,林隨安聽?到?了低低的哭聲,是孩子虛弱的哭聲,哭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漸漸參雜了不良人和凈門弟子壓抑的抽泣聲。

    林隨安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身體已經(jīng)無法?承受金手指,只能強(qiáng)迫自己緊緊盯著花一棠的側(cè)臉。

    模糊的視線里,一滴淚從花一棠下巴滴落,被?夜風(fēng)吹散了。

    第222章

    池太守一覺起來, 天都變了。

    大理寺的凌司直不愧為東都第一“卷王”,連夜備好了所有卷宗,整整齊齊平攤在的案上, 還貼心地標(biāo)注了序號,生怕他看漏了, 最絕的是, 無論?池太守拿起?哪一卷,凌司直大?人都能開啟實(shí)時(shí)旁白解說功能。

    “城北王氏以米行生意為掩護(hù),通過王氏的商隊(duì)在唐國各地拐賣大量孩童,后又販賣至各世家大?族,這些?孩童待遇堪比……堪比牲畜,故而被稱為‘白牲’。卷宗后附上的王氏暗賬可以說明王氏做此等勾當(dāng)已有六年時(shí)間,經(jīng)手的白牲不計(jì)其數(shù), 僅昨日從王氏秘密倉庫里?搜到的白牲尸體就有八十三具,另有五十六名活著的白牲,最大?的十歲,最小的只有四歲……”凌芝顏深吸一口氣, “王氏所為,罪惡滔天!罄竹難書!”

    池太守冷汗淋漓,“真、真是王氏做的?”

    花一棠:“王氏八位長老和王景福都招了, 供詞就在?后面。”

    池太守急忙翻出?來看了看,飛快擦把汗, 瞄向夏長史和姜文德。

    夏長史和他一樣,整個(gè)人都是懵的,姜文德眉頭緊蹙, 面色鐵青,“駭人聽聞, 令人發(fā)指!”

    凌芝顏:“昨夜?fàn)I救白牲之時(shí),我等遭遇面具殺手的攻擊,戰(zhàn)況十分?慘烈,幸而有凈門和五陵盟等一眾江湖豪杰出?手相助方能脫身,共剿滅殺手一百二十八人。”

    池太守拍案而起?,“什么?!”

    姜文德猛地抬眼?,眼?中劃過一道戾光。

    夏長史:“在?池太守治下?竟然有人膽敢私自豢養(yǎng)殺手,這、這這簡直是謀逆大?罪!”

    “王氏簡直是膽大?包天,為所欲為!”池太守怒發(fā)沖冠,“此等大?罪,當(dāng)全族梟首!”

    “豢養(yǎng)殺手的不是王氏,而是隨州蘇氏。”花一棠扔出?一句炸雷,“此乃蘇氏家主蘇飛章親口承認(rèn)。”

    池太守和夏長史如遭雷擊。

    凌芝顏:“來人,帶蘇飛章!”

    伍達(dá)押著蘇飛章踉踉蹌蹌走了上來,蘇飛章滿頭銀發(fā)亂飄,面色如土,皺紋如溝壑一般深深嵌入皮膚,撲通跪在?地上,垂著腦袋,全身隱隱發(fā)抖。

    池太守一目十行看完蘇飛章的口供,臉色比蘇飛章還難看,“馬氏販賣贗品百花茶是蘇氏指使的?”

    凌芝顏:“是。”

    “吳氏販賣青州繡品,背后也是蘇氏?”

    “蘇氏別院搜出?的賬簿便?是鐵證。”

    “連白牲……也是……”

    “最大?的賣家和買家,都是隨州蘇氏。”

    池太守癱在?了椅子上,像根發(fā)霉的爛面條。

    “吳氏、王氏、馬氏三家之所以能在?益都混得風(fēng)生水起?,皆是因?yàn)殡S州蘇氏背后的支持,若想抱緊蘇氏大?大?腿,自然要替蘇氏做事。”花一棠道,“販賣龍神果,販賣人口,販賣贗品茶葉,樁樁件件都是暴利,樁樁件件都是掉腦袋的買賣,蘇氏不僅拉三大?世家下?水同流合污,為了自保還豢養(yǎng)了眾多殺手,萬一東窗事發(fā),尚可絕地反擊,換自己一條生路。花某說的對不對啊,蘇家主?”

    蘇飛章慢慢抬起?頭,渾濁的目光波瀾不驚,“你?說的一點(diǎn)都沒錯(cuò)。”

    夏長史痛心疾首,“蘇家主你?糊涂啊!隨州蘇氏身為五姓七宗,家大?業(yè)大?,何至于鋌而走險(xiǎn),將自己逼入絕路啊?!”

    蘇飛章冷笑陣陣,“五姓七宗?隨州蘇氏還能算五姓七宗嗎?朝中無官,商界無依,家族沒落,族人頹唐,唯有靠著五姓七宗的血統(tǒng)和低階世家聯(lián)姻方能存活下?來,和種|馬有何區(qū)別?”

    眾人一片沉默。

    蘇飛章眼?瞳赤紅,好像看著花一棠,又好像透過花一棠望向虛無的未來,“花四郎,凌六郎,你?我皆出?身五姓七宗,定是感同身受,若是離了家族的庇佑,我們不過就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根本活不下?去。捫心自問,若有一日,家族存亡和國之律法背道而馳,你?們又當(dāng)如何選擇?”

    花一棠怔住了。

    “若真有那么一日,凌某自當(dāng)依律秉公辦理,絕不徇私!”凌芝顏定聲道。

    花一棠仿若驚醒般看過去,但見凌芝顏身姿筆直,眸光堅(jiān)定如星,“殺人償命,有罪必罰,此乃國之律法,國之根本!區(qū)區(qū)一族之利,怎能與國之根基相提并論??!犯罪就是犯罪,任何理由和狡辯都不能掩蓋犯罪的事實(shí)!”

    蘇飛章嘴巴張了幾張,“你?、你?是不是傻?!”

    花一棠眨了眨,突然笑了,“與你?這種利欲熏心的狗屎相比,還是傻子更可愛些?。”

    凌芝顏側(cè)目瞪了花一棠一眼?:他堂堂一個(gè)大?男人,哪里?可愛了?

    花一棠裝作沒看到,“花某有一事不明,還想請教蘇家主,經(jīng)仵作驗(yàn)尸,蘇氏殺手死士乃是以龍神果之毒淬煉而成,意識渙散,宛若傀儡,下?手狠辣,十分?可怖,不知蘇家主又是從何處得到以毒淬煉死士的配方呢?”

    池太守失聲驚呼,“什、什什么?!毒?傀儡?!”

    蘇飛章飛快移開目光,“你?說什么,我不知道!”

    “花某曾見過這些?殺手三次,一次在?東都云水河,一次在?青州誠縣,一次在?益都蘇宅,次次兇殘皆更勝從前,說明有人在?持續(xù)不斷以龍神果豢養(yǎng)他們,青州誠縣罪首曾有口供,說cao控豢養(yǎng)這些?殺手的是個(gè)叫‘三爺’的神秘人,”花一棠居高臨下?看著蘇飛章,“蘇家主,你?是三爺嗎?”

    蘇飛章身形一動(dòng)不動(dòng),良久,重重磕了一個(gè)頭,提聲道,“沒錯(cuò),我就是三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與蘇氏無關(guān)!與蘇氏子弟無關(guān)!”

    花一棠:“蘇飛章,你?是覺得我蠢嗎?如今的蘇氏,根本沒有豢養(yǎng)如此大?規(guī)模殺手的勢力和財(cái)力,你?到底在?替誰辦事?”

    蘇飛章:“都是我一人所為,與他人無干。”

    凌芝顏:“此案關(guān)系重大?,定會(huì)上報(bào)大?理寺、刑部和御史臺(tái),到時(shí)三司會(huì)審,你?根本瞞不住的,不如早早招了,少受些?罪。”

    “蘇某所言就是事實(shí)。”

    和凌芝顏對視一眼?,皆是覺得有些?棘手。

    蘇飛章這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打死不肯招出?幕后之人。

    池太守和夏長史已經(jīng)傻了,茫然望著姜文德。

    姜文德嘆了口氣,“蘇家主,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可不要亂認(rèn)啊。”

    蘇飛章抬頭,定定看著姜文德,“是我一個(gè)人做的,與蘇氏沒關(guān)系!”

    姜文德緊蹙眉頭,長長嘆了口氣,表情甚是悲憫,“隨州蘇氏,千年世家,毀于一旦,著實(shí)令人心痛啊!”

    蘇飛章的瞳孔劇烈一縮,突然笑了起?來,越笑聲音越大?,直笑得兩眼?流淚,前俯后仰,“原來如此,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哈哈哈哈哈——”扭頭瞪著花一棠,“花家四郎,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遲早有一天,你?會(huì)落得和我一個(gè)下?場,哈哈哈哈,我在?地獄里?等著你?……等著你?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蘇飛章仰著頭,張著嘴,不動(dòng)了。

    眾人面色微變,凌芝顏忙上前查看,頓時(shí)大?驚失色,“快,速速傳方大?夫過來!”

    堂內(nèi)一片死寂,花一棠怔怔看著蘇飛章的臉漸漸浮上死相,后背漫上了一層寒意。

    方刻來得很快,迅速把脈金針刺xue,搶救了一刻鐘,遺憾宣布:“蘇飛章死了。”

    凌芝顏愕然:“死因?yàn)楹危浚‰y道有人下?毒?”

    方刻搖頭,“此人常年患有消渴癥,卻不知節(jié)制,肥膩飲食,酒色不斷,血管早已脆弱如腐木,加之接連遭逢大?變,心情激蕩,加速的血流摧毀了血管,腦中充血而亡,也算得上是壽終正寢了。”

    眾人:“……”

    池太守崩潰,“這、這可如何是好?!”

    姜文德?lián)u頭,“蘇飛章自作孽不可活,命數(shù)如此,非人力可救。還請池太守將蘇氏一案的所有卷宗整理清楚,姜某即刻啟程回東都,將此案匯報(bào)三司,請圣人定奪!”

    池太守和夏長史連連應(yīng)下?,三人匆匆趕往了后衙。

    花一棠和凌芝顏靜靜站在?堂中,看著衙吏抬走了蘇飛章的尸身,方刻跟了出?去,嘴里?嘟囔著“如此毫無痛苦的死法,真是便?宜他了”如此云云。

    凌芝顏:“蘇飛章最后的話是什么意思?”

    花一棠冷笑,“故弄玄虛的狗屎言論?罷了,理他作甚?”

    凌芝顏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

    坐在?屋頂上旁聽了全程的林隨安嘆了口氣。

    為了保證蘇飛章的安全,眾人這幾日可謂是竭盡全力,半分?不敢懈怠,蘇飛章入口的飲食都是經(jīng)過方刻檢驗(yàn)的,蘇飛章全身上下?是凌芝顏細(xì)細(xì)搜過的,連指甲都剪了,為了防止有人突然冒出?來暗殺,每次審訊林隨都全程暗中保護(hù),連茅廁都不敢去。

    萬萬沒想到,蘇飛章最后竟死于腦淤血,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

    雖說還能順著蘇飛章的線索繼續(xù)往下?查,但林隨安有種預(yù)感,查到真相的希望很渺茫。

    目前所有的證據(jù)鏈都指向吳氏、馬氏和王氏,唯一的能指認(rèn)蘇飛章的關(guān)鍵物?證只有一本從蘇氏別院搜出?的賬簿,里?面記錄了蘇飛章個(gè)人和三個(gè)世家的交易往來,皆是蘇飛章親手書寫?,絕無第二個(gè)人參與。

    按常理推斷,蘇飛章做了這么多傷天害理的破事蘇氏毫不知情絕無可能,可偏偏蘇飛章將罪責(zé)都攬?jiān)?了自己身上,主打一個(gè)獻(xiàn)祭精神,現(xiàn)在?還死無對證——就怕蘇飛章早就將后面的線索處理干凈了。

    還有一點(diǎn)林隨安覺得不太妙,隨州蘇氏雖已沒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能讓蘇飛章如此懼怕和維護(hù)的幕后人,勢力定是不容小覷。

    放眼?唐國,除了五姓七宗,還有誰?

    ——皇族……咩?

    好家伙,難道又是篡權(quán)奪位的戲碼?!

    別了吧!太狗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