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248節
林隨安頓時來了精神?,“說說細節。” 靳若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剛開始,在紅香坊值勤的凈門弟子聽到其他妓館里有人討論,說段九娘有了新人忘了舊人,是個負心娘子,新人說的自然是凌六郎,至于這舊人,卻不知道是哪個。咱們凈門弟子別的不說,刨根問底的功夫當屬天下第一,便順著?這個消息往下查。” “原來,以前的段紅凝每月十五都會精心打扮,盛裝出門幽會情郎,不到子時不歸,所以,每月十五便定為了段九家的休沐日,這個規矩已經持續了十年。” “可?是一年半前,段紅凝突然不再?出門了,精神?萎靡,時常神?色悲切,大家都猜測,定是與那?情郎鬧了別扭,分手?了。” “兩個月前,段紅凝似乎又與情郎和好了,時常夜間出門,徹夜不歸。且錦江夜市、西市和錦西坊皆有目擊者,說曾在入夜時分見過段九家的馬車,而?且不止一次。”靳若豎起手?指頭,“所以大家都猜,段紅凝的情郎大約就住在西市附近。” 西市附近,那?不就是在連小霜家附近? 司法署內一片死寂,眾人面?面?相覷。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段紅凝,這定然不是巧合! 花一棠拍案而?起,“去紅香坊,段九家!” * 小劇場 林隨安:不得不說,她現在有種?不祥的預感…… 第214章 衙署備的都是好馬, 尤擅短途疾行?,伍達為眾人挑了幾?匹,緊鑼密鼓奔向紅香坊。 林隨安手腳用不上力, 只能和花一棠共騎一匹,林隨安在前, 花一棠在后控韁, 一路飄香萬里,收獲矚目無數,熏得林隨安噴嚏不斷。。 花一棠顯然很享受這種感覺,腰肢挺得筆直,揮舞馬鞭都帶了范兒,凌芝顏和靳若離得老遠,顯然不想丟這?個人。 趕到紅香坊時已過巳正, 段九家大門緊閉,尚未開工,伍達咚咚咚幾?下砸開大門,這?次來開門的不是皮西, 而是另一個沒見過的小廝。 小廝一瞧門外的陣仗不禁有些懵,“伍捕頭,出出出什么事兒了嗎?” 伍達扒開小廝就往里沖, “速速帶我去?見段紅凝。” “伍捕頭且慢,我家九娘不在啊。”小廝忙道。 伍達一怔, “這?個時?辰她能去?哪?” 小廝搖頭,“今天卯時?不到就出門了,匆匆忙忙的, 像是有什么急事。” “她一個人出的門?” “皮西駕車送的。” 眾人對視一眼,心道不妙。 凌芝顏:“莫非是畏罪潛逃?” “若是逃了, 總能抓回來,就怕——”靳若意味深長看了眼花一棠,心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恐怕又?要出意外了。 林隨安皺眉,手肘懟了兩下花一棠,花一棠手指攥緊韁繩,看了看天色,“靳若,讓凈門速速去?找。” “果然,沒我不行?啊。”靳若從懷里掏出紅色的爆竹,對著天空“嗖”飛出淡紅色的煙霧,不消片刻,便有五個人從幾?個小巷子?里鉆了出來,跑到靳若馬前施禮,“門主有何吩咐?” 靳若眉眼端正,“段九家段紅凝,查方位,紅黃藍信!” 五人齊齊應下,又?分成五個方向奔了出去?。 林隨安:“你幾?分把握?” 靳若挑眉一笑,“沒有我凈門找不到人!” 果然,等?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就見隔了兩道街的巷子?里騰起一道藍煙,靳若拉韁調轉馬頭,大喝,“紅香坊五薔巷,隨我走!” 眾人愕然:這?么近? 但很快大家就發現話說的太早了,剛進入五薔巷,東北方向又?飛起一道藍煙,靳若高呼“東市歸鄉大街”,策馬追出。 眾人一頭霧水,只能跟在靳若身后,眼見一道又?一道的藍色煙霧信號此起彼伏飛上天空,靳若僅憑煙霧方向便能準確判斷出街巷位置名稱,率眾人追著藍煙繞過大半東北城區: “東一區三坊柳葉街!” “東四坊陌花巷!” “東二區慈航坊環翠巷!” “北四區三坊崇明六街!” “北二區三坊陽關?巷!” 林隨安很快便明白了,煙霧所指示的便是段紅凝馬車行?動的路線,煙霧發出位置,自然是凈門弟子?眼線所在,如此精準的定位和效率,相當于現代的天眼系統,不愧是未來的天下第?一門派,果然恐怖如斯。 煙信發出的速度越來越快,眾人也越追越近,突然,最新的一道煙信變成了黃色,靳若神?色微變,“要出城了!” 又?是連續三道黃煙,一道在錦里長街,一道在北市坊門外,一道在長玄門(益都城的北城門)。 眾人追出長玄門,越過清遠橋,停在了清遠河河畔,靳若皺著眉頭,縱馬繞了兩圈,“出城的話,可就不好追了。” 話音未落,東北方向又?竄起一道煙信,這?一次是紅色,還帶著清亮的哨音,眾人雙眼一亮,策馬追了過去?。是一片空曠的田野,發信的是個貨郎,見到靳若,忙上前匯報道,“啟稟門主,屬下曾在一個時?辰前,見到段九家的馬車路過此處。屬下應該是最后一個見到馬車的人。”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心頭一沉。 益都四周多為山區,出了城,山道縱橫交錯,數不勝數,若段紅凝的馬車逃入山林,恐怕就再也尋不到了。 “不太對!”凌芝顏道,“適才益都城里路過的地方,附近皆有桃花殺人魔的拋尸地。” 眾人駭然變色:“什么?!” 凌芝顏:“東二區慈航坊環翠巷的污水渠是第?一個受害者的發現地,北四區三坊崇明六街后巷發現了第?五個受害人,北二區三坊陽關?巷的一處荒廢倉庫是第?六宗,東一區三坊柳葉街是第?四宗、東四坊陌花巷是第?十?宗、北市坊門外是第?十?三宗。” 靳若倒吸涼氣,“喂喂喂,太巧了吧?” 林隨安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汗都下來了:好家伙!不會吧! 花一棠:“桃花魔的案子?可有在城外的?” “有!清遠橋外七里,一處廢棄的農莊中,發現了第?三個受害人,是個農家寡婦。”凌芝顏道。 凈門弟子?一驚,忙道,“門主,我知道那個莊子?,我來帶路!” 靳若撈起凈門弟子?同騎一匹馬,旋風似的沖了出去?,那個農莊并不遠,縱馬狂奔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看到了,斷墻殘壁,荒草遍布,枯死的老槐樹上擠滿了黑壓壓的烏鴉,嘎嘎嘎地叫著,猶如哭喪。 門框上掛著殘破不堪的門板,門前停著一輛馬車,林隨安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之前皮西送她和花一棠去?大慈寺的那一輛。 眾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翻身下馬,腳步放輕,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凌芝顏示意眾人隨他走,溜著墻邊走進院門,繞過兩處破敗的廂房,入了角門,到了后院。 后院里只有一間黑漆漆的祠堂,門板還是完好的,窗欞上掛滿了白花花的蜘蛛網。 花一棠臉色慘白,哆里哆嗦將林隨安護在了身后,林隨安有些無奈,都怕成這?樣了,就別打腫臉充胖子?逞英雄了吧。 靳若弓腰墊腳上前,靳若透過窗欞偷看,肩膀突然一顫,抬腳踹開門板。 眾人一擁而入,驚呆了。 祠堂貢案前掛著破爛的賬幔,已?經看不出顏色,像掛了一堆破抹布。貢案上擺著半截佛像,段紅凝直挺挺坐在貢案前方,脖子?歪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詭異角度,雙眼暴突,裙擺撕裂,露出一條白生生的大腿,腿根處,是一枚黑紅色的桃花烙,空氣里散發著一股焦糊腥臭的氣味。 段紅凝的左側,放著熬茶用的風爐,爐中炭火尚未熄滅。 花一棠:“人還沒走遠,快追——” 花一棠后半句話沒說出來,林隨安薅住他的脖領子?將他甩到了身后,手腕一抖,千凈橫出半刃,盯著左側的破落賬幔。 賬幔后有聲音,咔噠、咔噠、咔噠,像什么器具敲著木頭,越來越近,一個人低著頭繞過賬幔,慢悠悠走了出來,左手捧著一個長條木匣,右手捏著一根鐵簪,簪頭花紋黑乎乎的,能認出來是一朵五瓣桃花,那人在木匣上敲擊著簪子?上的碳灰,一邊敲一邊搖頭,“哎呀,太黑了,不好看了——” 是皮西! 凌芝顏怒發沖冠,一個箭步上前,橫刀抵住皮西的脖頸,皮西停步,撩起眼皮漫不經心看著眾人,“幾?位今日?又?是來找段娘子?的吧?真是不巧啊,段娘子?剛剛死了,不能陪幾?位聊天了。” 林隨安全身發抖,牙根咬出血來,“是你殺了段紅凝?!” 皮西:“不然呢,還能有誰?” 凌芝顏:“你是桃花殺人魔?!” 皮西笑容更大,“不然呢,還能是誰?” “我殺了你!”靳若拔出若凈刺向了皮西的心窩,說時?遲那時?快,林隨安時?身形一閃抓住了靳若的手,幾?乎同一時?間,花一棠喊出了聲,“靳若不可!” 靳若雙眼赤紅,“師父!這?種禽獸不如的東西就該千刀萬剮!” 林隨安攥緊發顫的手指,慢慢壓下靳若的手臂,搖了搖頭。 皮西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為何不殺我?!” 花一棠攏袖上前,盯著皮西的臉冷笑一聲,“想痛痛快快地死?沒那么容易!” 皮西盯著凌芝顏,“你不是一直在找真的桃花魔嗎?我就是真的桃花魔!快殺了我啊!” 凌芝顏面色鐵青,持刀的手卻穩如泰山,“你不是桃花殺人魔。” “我就是桃花魔!”皮西大吼,“我殺了十?八個人!我有桃花烙!我知道所有桃花魔殺人的地點?!我就是名震唐國?的桃花魔!” 花一棠:“讓他閉嘴!” 伍達三下五除二將皮西五花大綁,塞住了他的嘴。 靳若覺出不對勁兒了,“師父,這?到底是——” 林隨安沒說話,強忍著筋骨的酸痛,走到段紅凝身側,慢慢蹲下身,望進了段紅凝的眼睛。 “林隨安!!你——”花一棠大驚失色跑了過來,身影和聲音仿若一縷煙,倏然散去?了。 林隨安再次墮入了黑暗,只不過這?一次,周圍并非一片死寂,還有聲音,是女?子?——不,應該是女?童的哭聲。 她應該是蜷縮在一個非常狹小的地方,有泥土的腥氣,還有糞便的臭味,左右兩側有兩個人在哭,她自己也在哭,前面還有一個漆黑的影子?,沒有哭,似乎在挖著什么東西,嗓音沙啞,能聽出也是年?幼的女?童,“快了……快了……快了——” 突然,黑暗里滲入了一絲微弱的光,所有的哭聲停了。 她和另外兩個人也撲了上去?,一起拼命挖著,前方的土壤越來越松,光越來越清晰,黑暗裂開了,新鮮潮濕的空氣涌了進來,她們爭先?恐后爬了出去?,筋疲力竭躺在了地上。 高大的枯枝仿佛蒼白的利劍指向天空,皎潔的月輪掛在天上,她顫抖著抬起胳膊,看到自己幼小的手指血rou模糊。 身邊有人在哭,有人在笑,一聲聲尖厲撕裂殘忍的月色,她扭過頭,看到身邊躺著三個小女?童,衣不附體,皮rou青紫,一個是金發碧眼的胡人女?童,一個臉圓圓的,看起來只有五六歲,指甲全都磨掉了,只有她在笑。還有一個女?娃半張臉布滿了深深的鞭痕,已?經爛了。 風中飄來濃郁的花香,月光下一棵海棠樹正在怒放,血一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