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132節
花一棠也笑道:“我早就聽二姐說姜家八娘天資聰穎,心懷天下,乃為圣人左膀右臂,一直未尋得機會拜見,實在是遺憾。今日?有幸見到八娘真容,果然令人心生崇敬。” “你和你二姐說的一樣,一張嘴跟抹了蜜似的。” “八娘謬贊!四郎愧不敢當!” 姜八娘又和凌芝顏打了個招呼,然后,看?向了林隨安,“你就是林隨安?” 林隨安萬分詫異,忙抱拳施禮,“正?是。” “姜七娘托我給你帶話,說今夜若是得空的話,不若與花四郎同登應天樓赴宴,上次蒙你相救,她?很是感激,想親自?道謝。”姜八娘笑著眨了眨眼,“有大大的驚喜哦。” 林隨安:“……” ……有大大的不詳預感哦。 * 注:參考書目《唐代科舉與文學》 第116章 應天?樓位于皇城地理中央位置, 也是?皇城和?宮城的分界線。往南是宮城,乃為圣人起居生活之地,又稱禁宮, 往北是?皇城,坐落著三省六部一臺五監九寺的衙署。 整座皇城中, 應天樓是第二高的建筑物, 五層樓,二十丈,僅次于宮城內的觀象臺,樓上最著名的景點是報曉鼓,每日卯時一刻,由金吾衛敲響第一聲?,喚醒整座東都城。 時值上元佳節, 應天?樓上懸燈掛彩,遠遠望去,明華熠熠,流光溢彩。林隨安不禁有些恍惚, 仿佛看到了現代霓虹燈照耀下的旅游景點。 守門的金吾衛神采奕奕,金甲擦得發亮,燈光落不住, 滑下來,灑滿了地面。青磚地面剛剛用水掃過, 潮濕的氣息中還帶著花香,身?著素青官服的女官們齊齊列站兩側,恭迎制舉新榜進士。 十七名進士, 兩個是?熟人,第一名的白汝儀, 倒數第一的蘇意?蘊,還有幾人看著眼熟,似乎在盧侍郎的宴會上見過,皆是?身?著白袍,腳踏皮靴,頭戴幞頭,猛一看去,樣式并?無不同,但?若細細觀察,便會發現各有千秋。 白汝儀的白袍的確就?是?白袍,簡單素雅,毫無任何花哨的裝飾。 花一棠的袍子心?思可就?多了,里里外外罩了九層,虧得他身?形頎長,寬肩窄腰,否則定?會穿出窩囊臃腫的效果。 衣袂和?袖口處以白絲隱繡花氏族徽,一層疊一層,能吸光反光,在黑暗處隱隱發亮,木夏說這叫“藏星納月”。紗的材質也很特別,行走間飄逸,站立時規整,跪坐后起身?也無半分褶皺,堪稱免燙材質,著實令人驚奇。 相較于花一棠“低調的囂張”,蘇意?蘊今日可謂是?“明sao的夸張”,白袍外也罩了好幾層紗,具體看不清到底是?幾層,感覺比花一棠有過之而無不及,腰間、袖口、領口、衣襟處也以白線銹了花樣,只是?沒有反光的效果,布料比花一棠的更輕更飄,風一吹,紛舞如透明的羽翼,再配上蘇意?蘊愈發白皙俊秀的臉,有種雌雄莫辯的魅惑感。 林隨安和?花一棠不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的蘇意?蘊,今日一見,依然有些不適應,更不要提其?他幾名進士,看著蘇意?蘊的眼神皆有些怪異,有的疑惑,有的不屑,尤其?是?第四名的丁瑞和?第五名的萬飛英,二人皆是?女子,丁瑞大約三十歲左右,萬飛英武將打扮,聽說來自青州萬氏。 林隨安第一次見到女進士,很好奇,不由多看了兩眼,兩名女進士見到林隨安也有些詫異,只是?礙于女官在旁,不宜交談。 根據規程,女官先引諸新晉進士入應天?門,繞會昌門,在文思殿小歇,稍后登應天?樓與圣人及六部官員一同賞月參宴,文思殿內地龍燒得火熱,備好了新鮮瓜果點心?,熱茶熱湯,還給每個人發了個暖手?的小暖爐。 女官退出,殿門關閉,熱氣一熏,茶水一喝,眾人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不由打開了話匣子。 首當其?沖的話題,自然是?林隨安。十七人都是?新榜進士,唯有林隨安一個人是?白身?,這如何不令人好奇。 萬飛英年紀最小,聲?音又亮又脆,好像凍過的白蘿卜,“我聽聞今年新榜進士中只有我和?寧jiejie兩名女子,不知這位娘子是?何人?” 林娘子有些尷尬,“我叫林隨安,是?——” “原來你就?是?林隨安啊!”萬飛英大喜,“我聽表叔爺提過,說你的刀法出神入化,還說有機會一定?定?要與你好好切磋一場。” 林隨安愕然:“……你表叔爺是??” “京兆府的萬林萬參軍,你們一起查過案子,太原猛虎的那個。” 林隨安干笑,“原來是?萬參軍的——表孫女,久仰久仰。” 萬參軍輩分夠高的啊。 眾人對太原姜氏姜東易殺人的案子都有印象,還有幾個在盧侍郎的宴會上有一面之緣,都紛紛和?林隨安套起了近乎,林隨安一個半社恐,應接不暇,苦不堪言,暗暗踹了一腳花一棠,想讓他這個社牛解圍,豈料他不但?不幫忙,還端著茶盞喝得有滋有味的。 “圣人果然對揚都花氏果然恩寵有加,花家四郎來應天?樓赴上元宴竟然還能帶護衛。”蘇意?蘊陰陽怪氣冒出一句。 殿內一靜,氣氛有些尷尬了。 花一棠吹了吹茶水表面的花椒殼,“林隨安不是?花某的護衛,是?花某偵破數宗重案的搭檔。” 蘇意?蘊:“我還是?第一次聽有人將紅顏知己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白汝儀怒道,“蘇十郎,你莫要亂說。” 蘇意?蘊斜眼,“白十三郎,別以為你得了一甲榜首就?能高我一頭,今夜晚宴,勝負如何,猶未可知!” 白汝儀怔了一下,“莫非,你還真以為——” “今日乃圣人親下口諭,請林隨安同登應天?樓,”花一棠打斷白汝儀,“容不得某些紅眼病的小人置喙。” 蘇意?蘊好像被踩了脖子的公雞,“圣人宣她同登應天?樓,憑什么?!” 花一棠朝蘇意?蘊綻出一個萬分嘚瑟的笑臉,“關、你、屁、事!” 蘇意?蘊臉青了,眾人齊齊低頭品茶,佯裝沒看見。 門外響起敲門聲?,一名女官推門施禮,提聲?道,“林隨安可在?” 林隨安忙起身?回禮,“我就?是?林隨安。” “圣人口諭,宣林娘子前去應天?樓陪駕。” 林隨安大為詫異,忙看了花一棠一眼,花一棠站起身?,表情也有些吃驚,“敢問這位女官,圣人只宣了林隨安一人嗎?” 女官笑了笑,“還請諸位進士再稍后片刻。林娘子,請。” 在花一棠惴惴不安的目光中,林隨安硬著頭皮隨女官出了門。 今天?入宮赴宴,沒帶千凈,腰間空落落的,心?里也空落落的。夜風一吹,背后汗毛豎起一大片。 林隨安將她與圣人見面后的點點滴滴捋了一遍,確認自己確實沒有任何忤逆失禮之處,吊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下了幾分。 但?愿就?如那位姜侍郎所?說,只是?聊天?話家常,順便道個謝。 若是?能賞點錢,那就?更好了! 應天?樓比想象的還高,幾百階臺階,來來回回繞了七圈,總算登上了樓頂,火龍般的宮燈沿著黑色的屋檐懸出半空,在深藍色的夜風中輕輕搖晃,一輪明月高懸天?際,無云亦無聲?。 月光下,只有一個人,身?著明黃色的朝服,高髻金冠,負手?而立,遙望著璀璨如星海的東都城。 引路的女官悄無聲?息退下,林隨安的心?又吊了起來,上前一步,跪地叩首道:“林隨安叩見圣人。” 女帝側過頭,天?上的月光和?地面的星光凝聚在她姣美的容顏之上,圣潔又溫和?,“不必多禮。過來陪朕一起看看東都城。” 這劇情走向怎么感覺怪怪的? 林隨安心?里突突亂跳,僵硬著四肢挪到圣人身?后一尺距離之后,映入眼眶的景色廣袤震撼,激得瞳孔一縮。 東都城一百零三坊如同一百多個四方四正的星盤,由明亮的星帶連接為一個整體,是?貫穿東都的四河九渠,燈船、賞船、游船如螢火匯聚其?中,光從水中溢出來,飄散著幸福和?希望,又被街上的燈樓、燈車、燈輪吸了進去,循環往復,光華無限。 “東都城就?是?這般,似乎隱隱有種特殊的引力,吸引著人永遠看下去,看得心?都感動?起來。”女帝的聲?音中帶著笑意?。 “圣人所?言甚是?。”林隨安道。 今夜的風格外的涼,吹得面部肌rou都萎縮了。 女帝的笑意?更大了,“云水河上,你救了朕一命,想要什么賞賜?” “只要是?圣人賞的,什么都好。” “說實話。別學四郎那般油嘴滑舌。” “……賞錢吧……” “怎么?跟著花家四郎還缺錢?” “天?下沒人會嫌錢少。” 女帝側目看了過來,眸光流轉,似藏了星河萬千,“你覺得此處的景致如何?” 林隨安緊張得腿肚子都快轉筋了,“甚好。” “姜東易穿行兩坊殺人所?用的宵行令查到了源頭,是?金吾衛右將軍姜宏光,太原姜氏的族人。” “圣人明察秋毫,圣人英明。” “朕撤了他的職,打發他回家種地了,如今,金吾衛右將軍職位空懸,你可愿做這個將軍?” “!!” 林隨安震驚地說不出話來,面部肌rou倏然收緊,皺得大約像個蒸餅。 金吾衛!右將軍! 幾品官?俸祿幾何? 不不不,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皇帝親自給的offer,boss直聘! 這已經不是?“平步青云”,而是?“一步登天?”的巨大狗屎運—— 且慢! 這狗屎運不符合她的“倒霉”人設啊! 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兒! 林隨安蜷起手?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痛讓過熱的腦細胞冷了下來,謹慎觀察對面的女帝。她歪著頭,眼睛亮亮的,看起來像個對什么都好奇的小女娘,但?是?花一棠說過,軒轅皇族所?有人的外表都比實際年齡小很多。 她是?唐國的女帝,唐國屹立三百年,興盛繁華超過林隨安認知中任何一個朝代,能成為這般宏偉帝國君王的人,怎么可能將金吾衛右將軍的官職隨便給一個平民百姓? 這不合理。 難道——女帝在試探她! 為什么試探? 試探她做什么? 因為花氏?還是?因為花一棠? 亦或是?因為千凈?凈門?十凈集? 亂七八糟的想法亂哄哄涌入林隨安的腦袋,又轟一下散了,只剩下一個明確的答案。 這個金吾衛右將軍不能當! 林隨安覺得自己想了許久,但?實際上只有一息時間,她猝然跪地,抱拳道,“林隨安一介武夫,無德無才,愧不能受!還望圣人收回成命!” 女帝長長“嗯——?”了一聲?,“這么快就?拒絕了?不多想想?” “金吾衛右將軍位高權重,林隨安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