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114節
凌芝顏驚詫萬分,看向花一棠,卻看到花一棠臉拉得?老?長,正和懷中的小叫花子互瞪,“臭小子,不許抓我領子,這可是當季的新款——啖狗屎!你還?抓!” 第97章 在羽箭射|出?的前一刻, 林隨安就看到了藏在屋脊后的黑衣殺手,特意留了個破綻,放他順利逃脫。追了半條街, 說實話有些?失望,畢竟上一個被她窮追猛打的是云中月, 逃命徒中的佼佼者, 且不說那詭異莫測的蓮花步,僅憑刁鉆的逃跑路線,已經足夠令人頭疼了。 可眼前這?名黑衣人,雖然也能在屋頂間縱躍飛奔,但腿腳明顯不夠利落,大?約是因為他身?形臃腫,手短腿短, 尤其有個碩大?的肥|腚,沉的他整個身體都搖搖欲墜的。 以林隨安的速度,分分鐘就能將此人追上,可她非但不著?急, 還要裝作追得很辛苦的模樣?,時不時喊兩句“站住!有膽別跑!”烘托一下緊張氣氛。畢竟“打草驚蛇”的終極目的不是“草”,而是“蛇”,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費了這么大功夫散播“兇獸相柳”的謠言, 若是運氣好,眼前的殺手或許能引她找到謠言散播的根據地。 若是運氣爆棚,傳謠人與真兇有聯系, 便能一舉救出?鐘雪! 靳若追了上來,立刻明白了林隨安的用意, 并未與她一般攀上屋頂追擊,反倒隱在了人流中,甚至還給?自己臉上抹了草木灰做偽裝。二人一明一暗,配合默契,明處的林隨安逐漸拉開與殺手的距離,暗處靳若便逐漸拉進距離。 那殺手顯然也不傻,一開始似乎打算用速度甩開林隨安,后來又?轉換策略,躍下?屋頂,鉆入南市窄小的道巷中,企圖以地形迷惑林隨安。如此正中林隨安下?懷,她追了幾條巷子,逐漸放慢腳步,趁著?殺手急轉彎的功夫,轉入了方向?相反的小道,藏在暗處的靳若立時補位,悄無聲息追蹤其后。 林隨安對靳若的追蹤術很有信心,遠遠綴在后面,幾個轉彎后,果然跟丟了,索性放棄追擊,尋了個人流多巷子走出?去?,四下?看了看,走到一個胡餅攤前,買了個餅填肚子,將腰間的千凈解下?來晃了晃。 胡餅攤的老板看她的表情好似看傻子,林隨安有些?尷尬,看來沒找對人,撩袍坐在街邊屋基的臺階上,屁股剛沾地,對面賣炒果的小二一溜煙跑了過來,朝林隨安鞠了躬,低聲道,“千山萬水總是情。” 林隨安松了口氣:“拈花一笑凈凡塵。” “見過千凈之主。”小二抱拳,“不知千凈之主有何吩咐?” 林隨安:“少門主稍后定有消息傳來,你留意些?。” 小二連連點頭,又?顛顛退了回去?。 林隨安嚼著?胡餅打量著?四周,發現自己居然來過此處,隔一條巷子就是中午吃馎饦的王家食行?,坐在這?兒能遙遙看到食行?的二層樓,沿著?這?條巷子一直向?前走,便是紅俏坊的內曲門。 已近酉正,夕陽沉山,暮色低垂,紅妝坊內各家懸燈高掛,紅燈如云,川流不息的馬車涌入內曲門,不知里面是白衣翩翩的文人墨客,還是富甲一方的商賈,亦或是遍身?金銀的波斯商人,準備赴入夜后的狂歡宴會。 一名挑擔的雜貨郎逆著?人流匆匆走出?內曲門,站在巷口擦了擦汗,又?挑著?扁擔匆匆出?了巷子,恰好路過了對面的炒果攤。炒果攤小二突然大?聲吆喝起來,“炒栗子,熱騰騰的炒栗子,香噴噴的炒栗子,最后一鍋了,便宜賣嘍,便宜賣嘍,錯過今天后悔半年吶!” 林隨安把剩下?的胡餅往嘴里一塞,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走到炒果攤前,“來一斤。” 小二利落裝好一大?紙袋炒栗子,看起來起碼有四五斤,“承蒙惠顧,十文錢。” 林隨安愕然,悄聲道,“給?我的消息不是應該免費嗎?” “消息自然是免費的,這?是炒栗子的錢。” “……” 難怪東都凈門窮成這?般,這?買賣做的跟打劫的一樣?,能有回頭客才見鬼了。 林隨安不情不愿掏了十文錢,小二送上炒栗子,紙袋內邊緣寫著?一行?小字:【郝六家,人已圍,速來】。 “客官慢走,好吃的話再來。”小二樂道。 林隨安對郝六家有印象,上次去?樊八家的時候,曾坐馬車路過,位于紅俏坊主街南側,距離樊八家尚有些?距離,也是一戶大?宅院,門口立著?高柱,掛著?一串紅色竹燈,寫有“好景好水好風月”七字。 根據記憶里的位置,林隨安托著?炒栗子,混入了進紅俏坊的人流,原本?以為她一個女娘會有些?扎眼,未曾想進了內曲門才發現她實在是太狹隘了,在坊內游玩的,除了男性,女性也不少,她們?衣著?飄逸華貴,有的步行?、有的騎馬,有的乘車,騎馬的是最多的,頭上的冪籬高高撩起,露出?完美姣好的妝容,手持馬鞭,旁若無人走在大?街上。街上的男子表情淡然,顯然對此種情形早已見怪不怪。 走著?、走著?,林隨安便覺得有些?不對,前面的男子越來越少,女子越來越多,待來到郝六家門口之時,便只有女子,沒有男子。郝六家門口迎賓的是數名年輕俊秀的少年郎。 林隨安:“……” 喂喂喂!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這?邊這?邊這?邊!”靳若從墻角陰影里探出?腦袋朝她招手。 林隨安尷尬看了看四周,閃身?過去?,“人真在里面?” “我兩只眼睛盯著?他從后墻翻進去?的,”靳若道,“四周布置了十幾個兄弟,那個殺手肯定沒有再出?來過!” 林隨安:“那還等什么,一起進去?探探。” 靳若表情有些?尷尬,“郝六家并非一般的妓館,一般只接待女子,我們?進去?太扎眼了,反倒會引人懷疑。” 林隨安轉頭又?瞅了一眼,門口的迎客小郎君們?妝容精致,唇紅齒白,巧笑盼兮,“……不若喬裝成那些?郎君的模樣?如何?” “那些?郎君都細皮嫩rou的,我凈門這?些?兄弟都是五大?三粗黝黑黝黑的,”靳若嘀咕,“若是姓花的還有可能——” 林隨安:“……” 情況稍微有些?出?乎她的預料。若是普通宅院,大?不了她單槍匹馬沖進去?掀了,可這?郝六家放眼望去?起碼有五進院落,其內大?小房間不知凡幾,再加上里面的小館和女性客人,定是龍蛇混雜,倘鐘雪真在此處,那便是大?海撈針,事倍功半。而且,若一個不小心,傷了其他無辜之人,就更不妙了。 唯今之計,還是謹慎些?,先潛入調查,探探虛實。 “你們?帶凈門的兄弟守住各個出?口,若是剛剛那殺手出?現,就將他一舉擒獲。”林隨安低聲道,“我進去?瞧瞧。” 靳若握住她的手肘,語重心長道,“保持本?心,莫要被野花迷了眼。” 林隨安:“……” “別吃東西,別喝酒水,若真把持不住,想想咱家里那坨花,比這?里的可好看多了。” 林隨安差點沒把整袋炒栗子塞到靳若嘴里。 既然要潛入調查,終歸還是要做些?偽裝的(那殺手畢竟和她打過照面),時間緊迫,林隨安也沒別的選擇,去?隔壁鞋帽行?買了頂冪籬罩住臉,隨著?人流往里面混,可剛到門口就被迎賓的少年郎攔住了,問她要花簽。林隨安瞄見旁邊的女郎遞出?的竹簽,以工筆精細筆法描繪出?草木樣?式,還有郝六家的印章,顯然是特制的請柬。 林隨安自然沒有這?種東西,但她有另一樣?東西,想必也有同樣?的通行?效果,從腰間抽出?一片,拍到了迎賓小郎君的手里。 金葉子,花氏特產,足金足量,閃耀著?萬惡的奢靡之光。 小郎君接金葉子的手都有些?哆嗦,歪著?腦地觀察林隨安,似乎企圖透過冪籬觀察出?手如此闊綽的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在下?今日剛到東都,素聞郝六家大?名,特來逛逛,還望小郎君行?個方便。”林隨安不動聲色又?在他手里塞了兩片金葉子,“區區俗物,就當給?小郎君做個見面禮,還望小郎君莫要嫌棄。” 小郎君手指一縮,三片金葉子無聲無息滑入了袖口,笑道,“我這?就為女郎引路,女郎里面請。” 氪金大?法果然所向?睥睨,瞧瞧,這?才兩句話的功夫就有導游送上門了。 林隨安點頭:“不知小郎君如何稱呼?” “女郎叫我滿啟即可。” 滿啟年紀看起來和木夏差不多,單論長相,比木夏還略遜一籌,臉上涂了一層厚厚的脂粉,腮紅摻了高光般又?紅又?亮,身?高與林隨安差不多,因為刻意鞠著?后背,感覺反而有些?矮,步子又?輕又?軟,不快也不慢,端著?胳膊,兩扇大?大?的袍袖在身?側輕輕擺動,不知為何,林隨安突然覺得他這?走路的姿勢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人身?上看到過。 郝六家比林隨安想象的還大?,五進院落,一進前堂院,四面環繞回廊,中央建有八柱亭臺大?堂,賬幔和竹簾高高卷起,身?著?白衣、頭戴幞頭的郎君們?在堂中吹拉彈唱,林隨安聽不懂其中的咿咿呀呀,只覺那c位郎君手下?的古琴頗有意味,想必價格不菲。女娘們?三三兩兩聚在四周,或倚著?回廊紅柱,或翹腳席地而坐,或低聲討論。華燈初上,藏在回廊下?的水池白霧繚繞,花影搖曳,香氣裊裊。整體氛圍比起樊八家更為清雅純凈,大?約是為了迎合主要客源的消費喜好。 往里走,便是后堂,四扇花門分為標注“梅、蘭、竹、菊”,從此處開始,客流便有分散,想必各堂院側重皆有不同。 “梅蘭竹菊各有園主,梅園主擅詩,蘭園主擅畫,竹園主擅琴,菊園主擅風月。”滿啟請林隨安入歇腳小亭,奉上茶水,“不知女郎更想去?哪一園?” 詩、畫、琴,尚且好理?解,但是這?“風月”是個什么鬼? 林隨安試探問道,“所謂的風月是——” 隔著?厚厚的脂粉,滿啟的臉色自然沒什么變化,耳朵卻是紅了,眸光流轉如水,小聲道,“所謂風月無邊,人間至美,不足為外人道也。” 好家伙!林隨安激動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目光摩拳擦掌在菊園門口轉了好幾圈,終歸還是壓下?了滿心的蠢蠢欲動,清了清嗓子道,“不知這?四園的主人樣?貌身?材如何啊?” 滿啟臉上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屑之色,“郝六家乃為東都紅俏坊妓館中的翹楚,能入此地的,樣?貌身?材倒在其次,才學品藝才是根本?,我見女郎氣質不凡,想必絕非只圖外表皮囊的俗人——” “非也非也,我就是一俗人,就圖個臉。”林隨安連連擺手道。 滿啟噎了噎,“四園主人雖然樣?貌算不得絕頂,但氣質絕塵,尤其是菊園主人,身?姿柔軟曼妙,堪稱——”說著?,瑩瑩望向?林隨安,“其實,滿啟對女郎一見如故,若是女郎不棄,滿啟愿做女郎裙下?之臣——” “我喜歡身?形富態的,尤其是腰粗臀壯的,不知可有?” 滿啟被口水狠狠嗆了一口,嘴角癟了癟,萬分哀怨看了眼自己迎風細柳的腰身?,低聲道,“女郎的喜好怎的如此與眾不同?” 林隨安:“素聞郝六家百花齊放,爭奇斗艷,不會連我這?么小小的要求都無法滿足吧?” 滿啟躊躇半晌,嘆息道,“郝六爺已經退隱多年,而且六爺從不接女客。” 這?個時代的妓館都以花魁或者老鴇的名號作為招牌,所以不難判斷郝六便是此處的當家人,而且聽滿啟的意思,此人的身?材與那名殺手頗為相似。 “甚好!”林隨安大?喜,“我就喜歡這?種清高的,速速帶路。” 滿啟又?哀怨瞅了眼林隨安,“女郎要不再考慮考慮我?” 林隨安掏出?滿滿一荷包金葉子扔給?滿啟,學著?花一棠吊兒郎當的口吻道,“走著?!” 滿啟被金葉子晃得眉開眼笑,眼角的粉都掉下?來了,滴溜溜一轉身?,“女郎這?邊請。” 原來在在菊園花門旁邊還有一道小花門,隱藏在層層疊疊的樹叢之中,掛著?一盞不起眼的小燈籠,映照著?花門的名字:六園。林隨安心道幸虧自己多了個心眼,否則這?般隱蔽的位置她定尋不到。 門口守著?兩名黑衣侍從,見到滿啟很是納悶。 “六爺今夜有貴客,早說了不接待他人,”待看清林隨安的身?形,更驚訝了,“怎么還是女客?滿啟你是不是找打?!” 滿啟垂著?腦袋,“這?位女郎是慕名而來,還望二位大?哥高抬貴手——” “不行?不行?不行?!若是讓六爺知道了,定會剝了我們?的皮!” “唉,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林隨安輕輕拍了拍滿啟的肩膀,做勢要走,就在兩個侍從松懈之時,突然飛出?冪籬劈暈了二人,滿啟瞪大?了眼睛,正要尖叫,被林隨安一把捂住了嘴。 “小郎君,好好帶路,否則——”林隨安呲牙,“嘿嘿嘿!” 滿啟拼命點頭,眼淚不受控制溢出?眼眶,在臉上沖出?溝壑般的淚痕,林隨安壓著?他踉踉蹌蹌向?前走,穿過花門,眼前豁然開朗,又?是一處頗為僻靜的園子,東、南、北三個方向?建有三間堂屋,中間隔著?花壇灌木。東、南兩間屋子中亮著?燈光,北屋漆黑一片。在這?個園子里,聽不到外面的絲竹之音,也看不到任何客人,就仿佛此處有一層看不見的結界,將外面的一切雜音都屏蔽了。 林隨安背后汗毛刷刷刷立了起來,直覺告訴她,她找對了地方。 她反手將將滿啟劈暈,屏息凝神,放輕腳步,快速走到東側堂屋外側,耳朵貼在窗外聽了聽,屋中雖然亮著?燈,但并沒有任何聲音。林隨安又?穿過灌木叢,移到了南側堂屋外,蹲下?身?。 這?一次,她聽到了聲音。 兩個男人在對話,一個聲音較沉,仿佛刻意壓著?嗓子。 “此物,真的能令人變得……天賦異稟?” 另一名嗓音高昂,猶如嗓子眼里吊著?一根繩,將聲音拔得又?尖又?高。 “郎君本?就天賦異稟,若能有此物相助,定能一飛沖天,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只是這?價格,能否再通融幾分?” “哎呀,郎君可是要做大?事的人,與郎君未來的偉業相比,這?點小錢何足掛齒啊?” “六爺你也知道我的情況,以后若我成了大?事,定不忘六爺的大?恩,只是人皆有逢難之時,還望六爺能施以援手,助我一把。” “唉,罷了罷了,我還有一冊珍藏多年的秘籍,配合此物一同研習,定能事半功倍。”窗戶上映出?一道人影,站起身?,在燭火前晃了一下?,林隨安眸光一亮,她看得清楚,人影腰粗髖重,儼然就是之前那個殺手,立時飛起一腳踹開大?門,大?喝道,“呔!終于讓我逮著?你了!” 屋內二人駭然變色,電光火石間,一個肥碩身?軀猶如鐵錘滾了過來,林隨安毫不客氣揮出?一拳,正打在他的肚子上,就聽嘭一聲,那人好似一個巨大?的皮球跌坐地上,還咚咚彈了兩下?,吐出?一口血,全身?的rou都松垮下?來。 林隨安目光轉到了另一人身?上,那人穿著?一身?不合體的短靠,清俊的五官因為過度驚駭而變得扭曲。 “林、林隨安,你怎么在這?兒?!” 林隨安瞪大?了眼睛:“蘇意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