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41節
按照劇情套路, 關鍵證人死亡,一般只有兩個可能,第一, 畏罪自殺,第二, 被人滅口。 可?事實大大出乎林隨安的預料, 王壕是?被獄吏活活打死的,而且是?奉了周太守的命。 林隨安和花一棠趕到大牢的時候,凌芝顏已經到了,面色鐵青瞪著躺在地上王壕的尸體?,尸身臉上、身上,滿是鞭痕和火烙燒痕,死狀極慘。 行刑的獄吏跪在地上, 全身發抖,周太守一旁破口大罵:“什么都沒問出來,還把人弄死了!一幫酒囊飯袋!” “周太守!”凌芝顏厲聲道,“此人是?重要嫌犯和證人, 且已招供,你為何嚴刑拷打,害了他的性命?!” 周太守一改之前的唯唯諾諾, 黑著臉和凌芝顏對吼,“凌司直, 我才是?揚都太守,你擒到如此重要的嫌犯,為何沒有及時上報?!如今誤了大事, 你擔待的起嗎?” “出了什么事?!”花一棠問道。 “花一棠!納命來!”一個?人突然沖了出來,他原本站在角落里, 和影子融為一體?,此時冒出,嚇了眾人一大跳。 林隨安反應最快,飛腳就踹,虧得凌芝顏眼疾手快攔了一下?,才免去此人被踢飛的厄運。林隨安這才看清,竟是?馮愉義的阿爺,馮松。 眼前的馮松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白發凌亂,滿眼紅絲,雙唇爆皮,惡狠狠瞪著花一棠,全身上下?抑制不住地發抖。 花一棠臉色變了:“到底出了何事?!” 周太守:“馮愉義失蹤了!” 花一棠:“什么?!” 凌芝顏:“何時的事?!” “花一棠,定是?你故意放走殺人兇犯,定是?你害我孩兒?!”馮松張牙舞爪往花一棠身上撲,被林隨安一把揪住甩開,嗷一聲坐在了地上。 “花四?郎整夜都在府衙,怎可?能去害馮愉義。”凌芝顏道,“馮公,還是?速速將令郎失蹤前后的細節告知我,立即安排人手搜查——” 話未說完,就見一名衙吏急匆匆跑進來,道,“凌司直,花四?郎,裴家七郎有急事求見。” 花一棠詫異:“裴詩均?他來何事?” 衙吏:“他說有個?叫陳竹的失蹤了。” * 府衙花廳內,氣氛異常凝重。 馮松終于平靜了幾?分,面色鐵青坐在東側,凌芝顏一旁低聲詢問關于馮愉義失蹤的細節,周太守在又是?倒茶又是?寬慰,頗為殷勤。 很快,林隨安見到了裴家七郎裴詩均,他看到花一棠就仿佛見到老母雞的小雞仔,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四?郎,陳竹不見了!家中無人,常去的書肆、茶肆都找遍了!你和大理寺的人熟,趕緊幫著找找啊。” “七郎莫急,”花一棠示意裴詩均先坐,“你最后一次見到陳竹是?什么時候?” 裴詩均:“就是?你和林娘子在流月樓發現無頭尸的那日,我聽?聞你們被府衙的不良人帶走了,急忙去花宅找穆忠,路上見到陳竹,我喊了他一聲,他好像根本沒聽?到,急匆匆走了。” 花一棠:“何時?何地?” 裴詩均想了想:“我聽?到消息的時候在芙蓉樓,大約是?未正,駕車過中三?橋,廣濟橋,對,是?在攀橋上見的他,大約在未正三?刻。他朝西走,應該是?去卷玉坊的茶肆。” “之后便再未見過?” “這幾?日揚都亂哄哄的,阿爺讓我別出門,今日他答應李員外?的畫快到日子了,我去他家催,這才發現他不在家,聽?左鄰右舍說,這兩日也未曾見過人。” “他家中可?有異樣?” “和平時一樣。” 花一棠的臉色沉了下?來,看了林隨安一眼。 林隨安知道他的意思,現在失蹤了兩個?人,馮愉義和陳竹,焦尸可?能就是?其中一個?。 只是?尸體?損毀,此處又不能驗dna,根本無法確認身份。 唯一有把握的線索就只有——她的金手指……咩? 林隨安:“陳竹是?誰?” 裴詩均:“林娘子你在芙蓉樓見過他的,你忘了?” 林隨安回?想了一下?,實在沒印象。 “五百份的傳單,一半都是?他寫的。” 這么一說,當時裴詩均身后的確有幾?個?白衣青年,捧著大疊的傳單,但具體?幾?個?人、具體?什么長?相林隨安根本不記得,大約都是?相貌平平。 “他也是?紈绔?”林隨安問。 裴詩均:“哎呦,他算什么紈绔,母親早死,父親前年也走了,還是?四?郎見他字寫的好,又會畫畫,讓我幫忙介紹些定制字畫的生意給他。” 林隨安頗為詫異看了花一棠一眼,想不到這紈绔還做扶貧的善事? 卻見花一棠猛地閉眼,抿緊了嘴角,唇色蒼白。 “怎、怎么了?”裴詩均問,“四?郎,是?有什么不妥嗎?” “什么?!昨夜又發現了一具尸體??!”那邊的馮松跳起身大吼,“快帶我去!!” 裴詩均豁然看向花一棠。 花一棠緩緩睜眼,瞳色幽深。“走吧,去斂尸堂。” * 當仵作解開蒙尸布,露出焦尸真容的時候,馮松崩潰了,整個?人癱到了地上,嘴里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剩下?意義不明的啊啊聲。 縱使林隨安對他沒啥好印象,此時也不忍再看,移開了視線。 裴詩均的情況好一點,只是?面色發綠,有些腿軟,被花一棠攙住,勉強保持站立。 “天哪,馮三?郎啊,你怎么變成了這般模樣!凌芝顏!都是?你破案不力?,玩忽職守,放走了嫌犯!如今害死了馮氏三?郎,你就是?罪魁禍首!我周某人定要好好參你一本!”周太守哭得好像死了親爹一樣。 馮松惡狠狠瞪著凌芝顏,雙瞳如同染血。“凌氏不愧是?五姓七宗之一,果然與花氏沆瀣一氣!” 凌芝顏表情并無波動,“此人并非馮愉義。” “昨夜三?郎失蹤,昨夜尋到這具尸體?,不是?三?郎是?何人?”周長?平大叫,“凌芝顏,你釀成大禍,休想矢口否認!” “馮公說馮愉義吃完晚膳后回?房歇息的時間是?酉正,根據王壕交待,他與東晁接頭時間為亥正,之間僅隔了一個?時辰,一具尸體?要燒成這般焦尸狀,最少需要半個?時辰以上,還要加上拐人、殺人、運尸的時間,根本來不及。”凌芝顏示意仵作送上檢尸格目,邊翻邊道,“尸體?雖然燒焦,但內臟保存還算完整,胃部空蕩,并無食物殘留,說明此人死前一個?時辰以上未曾進食,和馮愉義進餐時間不符。” 馮松掙扎著站起身,“他、他真不是?三?郎?” “不是?。” “那三?郎在何處?!” “請馮公務必配合,凌某需仔細搜索馮愉義屋子,詢問馮氏所有人的口供。” 馮松瞪大眼睛,“你意思是?三?郎還活著,你能找到他?” 凌芝顏皺眉:“我不能保證。” 馮松的表情似乎是?想把凌芝顏啃了。 周太守立即表忠心:“馮公放心,我就算將整座揚都城翻過來,也要找到三?郎!” “那還等什么?!”馮松怒吼,轉身出門,周太守緊隨其后。 凌芝顏重重嘆了口氣,還是?追了上去。 至始至終,花一棠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靜靜看著尸臺上的焦尸,他的身形單薄,衣衫潔白,襯得背影猶如嬌弱的花瓣,風大點都能吹跑了。 裴詩均猶豫著上前,“四?郎,若這個?不是?馮愉義,難道是?……陳竹?” “陳竹定是?一直跟在我們身邊,才被誤認成了紈绔,招來殺身之禍。”花一棠的喉結動了一下?,“是?我的錯。” * 幾?個?時辰后,凌芝顏帶回?了消息,馮愉義的失蹤和之前的蔣宏文一樣,屋內無任何打斗痕跡,也沒有任何目擊證人,加上馮宅之前亂成一團,破壞了現場,連靳若也無法追蹤馮愉義的去向。 “我們之前推測帶走蔣宏文的是?官府中人,如今看來,大約是?推理方?向錯了。”林隨安道,“若按東晁的功夫,他大可?不著痕跡直接擄人。” “東晁的刀法雖然高超,但潛行騰躍的功夫卻是?一般,凌司直帶我去馮宅的院墻和屋頂上看了,沒有東晁出現過的痕跡。”靳若道。 林隨安:“你是?說東晁的輕功尚未達到踏雪無痕的程度?” 靳若很嫌棄,“你話本子看多了吧,世?上哪有這種功夫?只要是?人,行走間定有痕跡,除非他是?鬼。” 太好了,起碼這個?世?界還歸牛頓管。林隨安想。 “那么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蔣宏文和馮愉義皆是?自己偷溜出門的。”凌芝顏鋪開揚都坊圖,目光在羅城六十四?坊間游走,“為何出門?何時出門?去了何處?皆無所知。” “你們覺得馮愉義還活著嗎?”裴詩均問。 凌芝顏:“未見尸體?,便有希望。” 靳若癱在桌上,“京云坊只查了不到五分之一,屁都沒找到一個?。人還被撤走了,完蛋。” 林隨安一怔:“京云坊為何不查了?” 靳若:“巡城衛、不良人和衙吏都被周長?平那老家伙調走去找馮愉義了!” “找馮愉義不是?更應該去查京云坊嗎?” “周太守說,王壕死前曾言,關于東晁在京云坊有鋪子的消息是?他信口胡說,只是?為了給自己留條活命的理由。”凌芝顏掐了掐眉頭。 看凌芝顏的表情,林隨安就知道周太守恐怕不止說了這一句,八成還有不少難聽?的話。 裴詩均:“周長?平這老家伙挺會啊,之前一直裝病躲清閑,如今一看馮氏出了事,立刻盡職盡責了,只是?憑他的本事,馮氏還是?自求多福吧。” 凌芝顏嘆氣:“僅靠凈門的人,效率太低了。花四?郎,可?否請花氏的人幫忙?” “揚都這么大,就算把花氏的人全放出去,也是?杯水車薪。”花一棠靠著憑幾?,半瞇著眼,“與其大海撈針,不如引蛇出洞。” 凌芝顏不解:“什么引蛇出洞?” 花一棠從?袖口里抽出一樣東西遞給凌芝顏,竟然是?祁元笙翻出來的那卷關于“十酷刑”的竹簡。 林隨安十分詫異:他什么時候帶在身上的?之前不是?還對這上面的記載嗤之以鼻嗎? 凌芝顏掃了眼竹簡,面色大變,“花四?郎,此物——” “東晁對尸體?的處理和這上面的記載一模一樣,我懷疑他從?一開始就打算按這個?順序和方?法殺人。”花一棠似乎很疲憊,慢慢閉上了眼睛,“他現在殺了四?個?人,還差六個?,而且他上次說了,下?一個?就是?我,按他的計劃,給我安排的應該是?斷椎之刑。” 凌芝顏:“荒唐!這東西誰找出來的?哪找出來的?!” “回?稟凌司直,是?我。”角落里冒出一個?聲音,把大家嚇了個?激靈。 眾人這才想起來,屋里還有個?司法曹的書佐。 祁元笙坐在陰影里,像只地縛靈,語氣一板一眼,“竹簡是?經林娘子提醒,從?司法曹封存的案卷古籍里尋到的。” 凌芝顏詫異:“林娘子又是?如何知道這十酷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