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嬌枝 第37節
但更為別扭的,是一排不算太長的椅座中?間?隔著的一道不遠不近的明顯空距。 方舒窈有些不適應這樣的沉默,她想起此前和衛司淵待在一起時?,這男人總是能從各種方向搞出點動靜來,雖然大多都是說些不堪入耳的胡話,但似乎也比此刻這種冰封似的沉默要好上一些。 但回過頭來想,今日她說這話激怒了他,他是否是因此而失望了。 方舒窈不可?否認自己有些沒?有良心,但說不定衛司淵也可?能就此放棄了這樁婚事。 就這樣放她離開,不再強留她,也算是目的達成?了。 就是心里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說到底,這男人的確也沒?虧待過她什么,即使是她聽信了大梁的話欺騙了他,最后得知了真相的他,竟也沒?有追究分?毫。 除了她對他的確沒?有那些男女之情,無心與他成?婚,別的她也挑不出他的什么不是來。 或許他值得更好的人,值得一個與他真心相愛的人。 她不知此番能否和衛司淵能夠說得通,但事情到了這份上,就這么沉默下去也不 是辦法。 或許,他也在思考,或許,他也做出了一些決定。 這樣想著,方舒窈動了動唇,正準備開口。 衛司淵突然轉頭,在暗色中?也帶著幾分?光亮的栗眸直勾勾地對上了她的。 方舒窈一愣,到嘴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聞他先低低喚了一聲:“窈窈。” 這是自剛才她說出那句話后,他說的第一句話。 親昵的稱呼,低沉的嗓音,像是一根輕柔的羽毛,悄無聲息地勾撓了一下她的耳根。 方舒窈心底一顫,或許是他的目光帶著太多讓人難以直視的情緒,令她下意識移開了目光不想與他對視,斂目低聲道:“我有話和你說。” 衛司淵不知是已經猜到了她的想法,還是根本就沒?聽進去她的話,不知何時?已經移動身形填滿了那道空距,靠近了她身邊,自顧自開了口: “那我們就重新試試,窈窈。” 方舒窈將要說出口的話又一次被?他沒?頭沒?腦的話語給打亂了,她愣了一瞬,不確定道:“試……什么?” “你和我,重新試試,我不想聽你不喜歡我要離開我那些鬼話,你給我個機會我們重新試試,我答應你的不強迫你不折騰你,我都可?以做到,我可?以等,等你真正愿意坦然接受我的時?候,真正愿意承認我是你丈夫的時?候,愿意給我生孩子的時?候,你把?老子氣得不行?,但傷害你的事情我一件舍不得做,跟你大小聲老子都覺得虧待你了,放你走更不可?能做到,與其那樣膈應生分?,不如你給我個機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方舒窈耳根嗡嗡作響,好似衛司淵這一大段話她一個字也沒?聽清,卻?又好像什么都聽見了。 他像是在強硬地威脅她,可?又好像是卑微到極致的妥協。 令她腦海中?有大片空白,不知要如何去看待他又要如何回應他。 但衛司淵的話似乎還并未說完,他頓了一下又很快開口道:“還有咱爹的事情,那日的消息已證實了可?靠性,我已經派人朝著北邊的方向去找了,這事之前沒?答應你是因為還沒?有十足的把?握,眼下既然答應了你,我就一定會把?咱爹找回來,至于大梁,敢在老子頭上動土,老子就弄死他們,傷不了你分?毫,更奈何不了咱爹。” “窈窈,留在我身邊,讓我試試,行?嗎?” 男人說著氣勢洶洶的話語,對大海撈針尋一人的事都信誓旦旦信心十足,可?說到最后,那句行?嗎沒?由來就弱了語氣低了嗓音。 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方舒窈,像是一只不知退縮的猛獸,本有十足的本錢確保自己不會被?獵人捕獲,卻?又傻乎乎地自己把?柔軟的肚皮露了出來,可?憐巴巴地乞求著獵人圈養他,而非獵殺他。 她什么時?候成?了獵人,她才是被?追捕的那個人不是嗎? 主?動權突然落到方舒窈手上,竟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開口前心里所想的那一切在此時?都組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了。 他徹底打亂了她的思緒,阻斷了她的退路,又向她開辟了另一條好似還未踏進,就已照亮了光芒的大道迎接著她。 滔滔不絕后的衛司淵耐心地安靜了下來,他看似沒?給方舒窈任何退路,卻?仍有緊抿的雙唇暴露了他的緊張。 正如他所說,舍不得傷她分?毫,若她還是不愿,鐵了心要逃,抓是能抓回,但兩人或許很難再有別的進展。 這是他的機會,卻?不是她的。 她的機會只會是想方設法逃離他。 良久的沉默后,方舒窈終是重新抬眼看向了他,嫣唇微動,仍是帶著幾分?猶豫,但最終還是開口,聲音輕微卻?清晰:“我……或許知道我父親去了什么地方。” 衛司淵一聽,愣了一瞬,眸底有各種復雜的神色交織閃爍,最終化?作點亮栗眸的光亮,欣喜得忍不住就去抱她:“你已經有頭緒了?可?有具體方位,我讓人快馬加鞭趕去便是,保準將咱爹護好,不出分?毫差錯。” 他怎會不知,她說這話,便已是松了口了。 方舒窈都抽不出空余來說他自顧自將父親稱為咱爹的事,被?抱了個滿懷身體便條件反射地僵硬了起來。 想要扭動掙脫,到底還是忍住了沒?動,只能僵硬著縮在他懷里。 側眸看了他一眼,不可?否認有衛司淵的人手幫忙,找尋父親的事遠比她自己要容易輕松很多。 可?是,她仍有些猶豫,低聲道:“你就不擔心,我只是想利用你找到我父親,最后也還是會……” 這樣的事情對衛司淵來說并不公平。 她只覺兩人再怎么嘗試,最終她或許也不會喜歡上這個男人。 她所喜的本該是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的男子,兩人會相敬如賓,會白頭偕老,可?衛司淵和她從前所幻想過的相伴一生的人簡直是天?差地別。 這些,是怎么都無法改變的吧。 說出這話,方舒窈也有些懊惱,自己怎就不順著他的話,先將父親找到了再做打算,如此一說,只怕衛司淵定是難以接受了。 可?沒?曾想,身邊的男人胸膛微微上下起伏一瞬,當即拔高了聲音:“說什么胡話,老子是你男人,我的就是你的,這算哪門子利用,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既然你同意了,就放下心來把?一切都交給我,試著接受我,試著認可?我,我會讓你知道,我就是這世上與你最般配的男人。” 方舒窈有些哭笑不得,這男人好像無論何時?都是這樣的自信,但他那些不斷展露在人前的能力和強悍實力又讓人每每聽他這般信誓旦旦,便當真覺得他并非在盲目自信一般。 方舒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只有嘴上還在僵硬地抗拒著:“你、你不要胡說了,你無論何事都是這樣有自信的嗎,你也不怕事態瞬息萬變,最終打得自個兒臉生疼。” 衛司淵聞言,咧著嘴笑得爽朗,絲毫不在乎懷中?女子不坦誠的嘴硬,但仍舊認真回答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種事我很小就切身體會過了,沒?有把?握的事,盲目自信那叫自負,但我自信的事,自然是……” 衛司淵話語頓了一下,目光帶著別樣深意,緩緩落到了方舒窈臉上:“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方舒窈頓時?瞪大了眼,像是被?人踩著了尾巴一般,手上一使勁就把?一直抱著他的男人推開了。 卻?不知心里怎么仍在冒著心虛的泡泡,就好像真被?衛司淵說中?了什么一般。 可?她分?明,是不喜歡他這樣的人的。 緩和了一瞬,方舒窈垂下了頭,不去思緒自己心里的雜亂,只低聲問他:“這樣值得嗎,以你的身份,若換了誰都犯不著費這么大的功夫,為什么,一定是我呢……” 男人的輕笑聲就在身側,即使沒?有抬頭,似乎也能想象他那彎了眉眼不同于平時?冷厲煞氣模樣的柔和。 而后便有他低沉的嗓音,緩緩靠近,最終在她額上落下了輕柔一吻。 “窈窈,你可?能不知道,我比你想象的還要愛你。” 或許,也比他自己原本所想象的,還要愛她。 第38章 從馬車下來后的一段路程仍是伴隨著沉默, 唯有步調不一的腳步聲?,和身旁之人和自己交織的呼吸聲?。 但顯然周圍氣氛已和之前有了明顯的變化。 方舒窈邁著不輕不重的步子,耳邊好似仍能聽見自己亂了節拍的心跳聲?。 她垂眸看著眼前的路, 昏暗的光線下余光不斷看見和自己相隔一步之遠的另一雙腿和她并排前行。 心里一時間?覺得有些異樣的感覺在蔓延,也不知自己做這個決定是否正確,又是否要真的讓事情就這樣發展下去。 回?到寢殿中天已是完全暗了下來。 兩人雖是穿著干爽的衣服, 但到底是在水中浸泡過一番,身子和頭發都帶著些許黏膩,需得趕緊沐浴更衣。 方舒窈在衣櫥前翻找著自己的衣服, 衛司淵則在屋里漫不經心 晃悠著, 好似也沒急著要干別的事。 方舒窈回?過頭來時, 就見衛司淵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那目光好似并無太多?令人難以直視的意味,卻又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好似在看什么?有趣的事一般。 方舒窈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衣服, 注意到身上這身不符合她年齡的麻布衣,破舊倒還無事, 只是這上頭的花紋, 到底是老夫人平日里穿著的衣服,怎么?看都不像是個妙齡少女?會?著的衣衫。 她臉上一熱, 有些惱怒道:“你看什么?,別這樣盯著我看!” 小姑娘愛美,總覺得衛司淵那眼神就像是在嘲笑?她。 衛司淵的確笑?意更深了,咧著嘴還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給他本就張揚的面容帶上幾分逗弄的痞氣來。 他上前幾步將兩人材質差不多?的衣衫靠近來,笑?道:“沒笑?話你, 怎還急了,我只是覺得, 我倆穿著這身衣服,是不是有點像平民?百姓家的小兩口,家住農鄉,男耕女?織,家里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小娃娃。” 說起這樣的幻想,衛司淵臉上竟也浮現出鮮少出現過的憧憬來,好似當真在向往著和她美好而平凡的生活,亦或是只要是身邊有她的日子,他都能?想象出許多?澎湃胸腔的美好景象來。 方舒窈眉頭一皺,拿著自己的衣服略過衛司淵,還是不太適應把?自己和這個男人放到這樣一個親密關系的位置上,但又不好出言打破男人的美夢。 衛司淵目光隨著她的轉身離去最后只能?看見一道纖細的背影,目光微暗了一瞬,很快又恢復如常:“水應該燒好了,你坐著等會?,給你放了水我去外面洗。” 因著落水,方舒窈洗得久了些。 本是比衛司淵先開?始沐浴,沒曾想待到她套好衣服還沒來得及擦發和拉上系帶時,門前就已經傳來了衛司淵的開?門聲?。 “你怎不敲門!”方舒窈一心慌,顧不得濕淋的衣服就往榻上躲去,手忙腳亂拉扯著系帶,卻把?兩根細長的系帶一下絞在了一起,露出一片白皙細滑的鎖骨肩頸。 衛司淵抬眸往屋里看了一眼,就知她為何突然?發出驚呼了。 但他腳下步子也沒停,大步朝床榻邊走去,瞧見她濕淋的頭發披散在腰間?,雖是沒有滴水,卻也只有一塊毛巾阻隔著衣衫,不禁皺了皺眉:“怎不將頭發擦干?” 方舒窈一手抓著解不開?的系帶一邊回?頭怨念地看了衛司淵一眼。 沒來得及擦干都是為了誰啊。 衛司淵無奈得好笑?,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目光便順著那張慌亂泛紅的臉蛋下移。 灼熱的視線滑過修長的脖頸,凹凸出好看形狀的鎖骨,再到逐漸蔓延下去的大片肌膚,最終阻隔在了交領衫的領口處。 “你別亂看!” 方舒窈幾乎要覺得這男人今日說的全是鬼話。 她本是從未接觸過這樣的眼神,但僅是和衛司淵相處的這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里,她都不知自己被?他用這樣的眼神看了多?少次了。 而這樣的眼神代表著什么?意思,已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的她,已經是再清楚不過了。 衛司淵強迫著自己移開?目光,重新將視線放到她臉上。 一瞧見她那寓意明顯的神情,他危險地瞇了瞇眼,很快上前湊近她,不滿道:“我是看了,心里也想了,你漂亮得老子移不開?眼,這哪是能?控制的,我也沒答應過你不看不想了,但我答應了你的事就不會?食言,少在心里亂給老子扣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