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敵她,晚來風急 第1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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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本是和她說悄悄話,卻不成想被她這一聲挑出來,臉色一陣尷尬,“瞧這丫頭,我哪里懷疑文叔了,我的意思是讓你二兄……” “二兄長的志向在官途,將來是位極人臣之人,這等子低賤的活兒,怎能讓他來做,伯母可問過大伯和二兄長了?” 自個兒今日來大爺都不知道的,要是知道她是什么心思,八成又要急眼了,“那你大jiejie也……” “大jiejie還未許親呢,總不能過來拋頭露面。”溫殊色不急不慢,笑著打斷道:“伯母用過飯了?” 從伯爵夫人那一聽到消息,溫大夫人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哪里用飯,此時正是飯點,人都來了,自是要在酒樓里用一餐。 溫殊色讓文叔把人帶到了二樓小閣,“伯母先用飯吧。” 大夫人倒也不急,酒樓在這兒,只要是他溫家的便跑不了。 進了小閣,東瞅瞅西瞧瞧,每一樣擺件兒都比自己屋里的值錢,心頭早就驚愕萬分,天殺的,這二爺到底瞞著他們賺了多少銀錢。 金壺茶水一上,連小菜碟子都是銀子制成的,來了東都也有幾個月了,卻不知原來還有這樣的奢華,她這輩子都沒見過。 溫殊色沒跟著進去,謝家老祖宗到了港口,二夫人已去接應了,她還得趕回去,吩咐文叔,“她要吃什么都給。” 文叔神色遲疑,這憑這位大夫人的個性,照著她的要求來,恐怕這一頓損失不小。 溫殊色沒多說,只道了一句,“人怕出名豬怕壯。” 文叔明白了,“行,二娘子放心去忙。” 如文叔所料,大夫人坐在這般處處都是銀錢堆積的屋子內,一想到這些都是他溫家的東西,心氣也高了,把酒樓內的名菜都點了一遍,“好不容易來一趟,總不能只顧著我一張嘴,待會兒再裝些盒,給大爺和哥兒姐兒們帶回去。” 文叔說成,照著她的吩咐來。 覓仙樓主打吃食,每一樣都是精心制作,味道頂尖,大夫人一樣嘗了一口,那味道蔓延在舌尖上,讓人忍不住流津,強撐鎮定,心頭把溫二爺和溫殊色罵了無數回,往日她大房照顧了老夫人這么多年,二房竟然背著他們吃起了獨食。 這么多好的東西,她手到擒來啊…… 一面妒忌一面又心懷不甘,盤里的東西即便是山珍海味,也突然沒了味道。 不成,她要去看看,這酒樓到底奢華到了什么地步,她心里得有個底,從小閣出來,讓文叔帶著她去了后廚。 有溫殊色先前的吩咐,文叔也沒拒絕,將其領到了后廚。 適才溫殊色和文叔把太zigong宴上獻的菜色已定了下來,定的菜色以覓仙樓的特色海錯居多。 后日便是太子的宮宴,所有的海錯都得提前搬出來,一一檢查,保證新鮮,再往宮里送。 大夫人一進去,便見到了那水池子里放著兩只像極了蝦子的東西。 長三尺余,前有二鉗二寸余長,紅須長有尺余,有雙目十二足,身繪紋路如虎豹,五彩皆具,其狀魁梧尤異。 大夫人眼睛一亮,問道:“喲,這是什么東西。” 文叔回道:“神蝦。” 大夫人從前只聽說過,從未見過,當下嘆了一聲,“我的天爺,竟然還真有這東西……”也不知道吃起來是何滋味。 “這東西當真能吃嗎。” 文叔點頭,“深海里的神蝦,極為難得,這么一只千兩也難求,其味道鮮美,旁的任何東西都比不上。” 千兩難求。 這池子里共有三只呢,有這么大個酒樓在,錢倒是其次了。 上回聽伯爵夫人說起,她早年進宮吃過一回,小小的一團rou,入口似神仙,多年都沒忘,如今自己家的酒樓何止一口,幾大只呢,若能嘗到這東西,夠她有面兒的了,大夫人回頭看向文叔,笑了笑,“那你幫我做一只吧,我和大爺都還沒嘗過呢……” 文叔一愣,“大夫人,這個恐怕不行,這等送進……” “怎么著就不行了?我溫家自己的東西,我吃一只怎么了?” “大夫人旁的什么都可以,唯獨這個……” “我今兒還偏就要這個了。”大夫人不耐煩一聲打斷,“他二爺能悶聲發大財,是因為什么?他身后無后顧之憂,有我大房看顧老夫人,怎么著,如今我大房想要吃一只蝦子都不成了?”不容文叔再說,“誰是住誰是奴得分清楚了,你只管做,有什么事兒我擔著……” — 溫家大爺剛下值回來,便被大夫人叫到了屋內。 看到滿桌子的菜肴,溫大爺一愣,很快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日楊家六娘子及笄禮之后,宮中都傳開了,知道覓仙樓的東家乃溫家二爺,不少同僚紛紛來問他,都說他深藏不露,他心頭雖也震撼,但想起那日溫殊色上門來說的那幾句話,做官做了這么久,怎不知道她的意思,二房一家怕是早就看出來了他大房的勢利,借此來試探,結果自己那位夫人讓人失望透頂。 從今往后大房如何富貴,二房都不會前來沾光,同樣的道理,二房再發達,他大房都不該前去討要好處。 遂同僚解釋兩家早已經分了家。 前兒才同大夫人打過招呼,不再讓她上門,今日瞧這陣勢,八成又把他的話當成了耳邊風。 溫大爺臉色一黑,嘴里的話還沒來得及斥責,大夫人先驚愕地道:“大爺可知,東都的覓仙樓竟然二爺的開的。” 見溫大爺臉色平靜,沒有半點意外,便也知道他多半已經聽說了,怕又觸了他的逆鱗,低聲解釋道:“我今兒是碰巧遇到了二娘子,二娘子把我叫進了酒樓,放了話喜歡吃什么便點什么……” 大夫人讓丫鬟把其余的食盒打開,自個兒提了那只蒸好的龍蝦,當著大爺的面,神神秘秘地揭開,“大爺可見過這樣的神蝦……” 大爺一愣,這東西極為難得,臉色再次沉了下來,斥道:“你是不是又干了什么丟人之事。” “天地良心,我好心讓覓仙樓的大廚做好,帶回來給大爺吃,大爺何須發這般脾氣。”大夫人心頭還憋屈呢,“二爺瞞著咱們開了這么一家大酒樓,每天不知道要賺多少銀錢,今日咱們就吃他一頓飯,也過分了?” 不顧大爺臉色,把家里一眾小輩都叫了過來,一只神蝦一人分一塊兒,都嘗了味道。 — 今日謝老夫人到了東都,謝家一家團聚,溫殊色一直陪在身旁,抽不開身。 收到消息時,已是傍晚。 文叔急得背心都生了汗,“神蝦一共就三只,陛下、太子、貴妃一人一只,原本剛剛好,菜譜老奴都送到光祿卿手上,那大夫人到了后廚,死活要吃,老奴攔也攔不住,只能給她宰了。” 大夫人是什么人,溫殊色心里自然清楚,她怕是恨不得把酒樓收入自己囊腫,事到如今能有什么法子,“兩只就兩只吧,你去報給光祿卿,怎么分配,他們自個兒心里有數。” 文叔按照她說的報上去,光祿卿也難辦,“不是三只嗎。” 文叔不好說是進了溫家大房的嘴,只道:“死了一只。” 死了倒是沒有辦法,光祿卿把單子上貴妃的名字劃去,一只給圣上,一只給太子。 原本這事兒也就過去了,可文叔瞞了下來,架不住溫家大夫人自己說了出去,隔日約了伯爵夫人去看料子,便與她討論起了神蝦的味道。 伯爵夫人往外再傳時,手上的動作又比大夫人當初多劃了幾寸,“溫家大夫人說,那神蝦有四尺長,你們可見過?” 這一傳很快便傳到了楊家人耳里,楊家六娘子上回在溫殊色身上吃了大虧,伯爵府二奶奶雖也有錯,可歸根到底算起來都是那位溫家大夫人故意散出了假消息。 “前兒還說人家吃穿都成問題,今日又說去酒樓吃了一只神蝦,她那嘴里吐出來的話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神蝦豈是一般人吃得起。 她從未見過,只聽父親說過,圣上登基時,曾得了五只,自己一只,其余四只都分給了有功勛的世家。 楊家便分了一只,父親還以此為驕傲。 楊家六娘子起初還以為是她為了面子吹牛皮,直到第二日去了宮中參加太子的慶宮宴,看到了陛下和太子跟前擺著的兩只神蝦,這才知道大夫人所說并非為虛。 可接著便察覺出了不對。 陛下和太子有,貴妃娘娘卻沒有。 不僅是她,其余人也都瞧了出來,高門貴婦圈子說小不小,說大不大,昨兒一日,不少人都聽說大夫人去覓仙樓吃了一只神蝦。 本是值得在所有人面前炫耀的一件事,但如今這個局面,便不是什么好事兒了。 貴妃都沒有,她溫家大夫人卻吃了。 坐席上當場便有人議論了起來,光祿卿很快聽到了消息,趕緊讓人把文叔叫過去,“你不是說那神蝦死了嗎,怎么那溫家大夫人卻說她前兒吃了一只?” 文叔哪里料到大夫人會把此事拿出去炫耀,只能流汗解釋道:“確實是死了,才做給了大夫人。” 光祿卿一聲冷笑,也沒同他拐彎抹角,“我可是聽說,那大夫人逢人便說神蝦四尺長,一撈起來活蹦亂跳,今日宮宴,大伙兒是見到了,貴妃娘娘沒有神蝦,溫家大夫人卻吃了,這事兒的后果,與我可沒有多大的影響,今后為難的誰,你們應當清楚。” 文叔怎么不清楚。 自己已勸過了,也替她找了個由頭,可耐不住溫家大夫人自己找死。 從光祿卿那出來后,便派人去知會了溫殊色。 今日設宮宴為太子慶祝,朝中但凡有點臉面的官員,都被邀請在列,溫殊色身為指揮使夫人,也來了。 宮宴時她就坐在謝劭旁邊,離主位并不遠,都看見了貴妃跟前沒有神蝦。 一共兩只,想也知道光祿卿會如何安排。 今日是太子主場,陛下更不能少,只能把貴妃的那只抹去,目光往后面溫家大爺的位置探去,溫家大爺的臉色已經沒了半點血色。 大夫人更是,呆呆地坐在那兒,人如同癡傻了一般。 她哪里知道那神蝦是今兒的壓軸菜,是呈給皇室的,那日她親眼所見,池子里一共就三只,自己吃了一只,剩了兩只。 她竟然把貴妃的那份吃了。 菜也一上來,溫家大爺面上便是一陣驚愕,后來見到貴妃面前遲遲沒有擺上神蝦,心頭便有了不好的預感,轉頭緊緊地看著大夫人,壓低了聲音質問:“那神蝦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已沒心思理會大爺了,比這更壞的是她已經把自己食用神蝦的事兒說了出去,今兒在座的恐怕都知道了。 完了。 她全完了。 大夫人不敢告訴溫大爺,嚇得攤在了那兒,喃喃地道:“那死丫頭居心叵測,她是想害死我啊……” 溫殊色一臉平靜,收回視線安靜地用膳。 一場宴席瞧著熱鬧非凡,實則沉悶無比,郎君作為今年朝堂的新貴備受關注點,顧著應付官場,不僅臣子們忙著與其搭話,陛下和太子也輪番問話。 “謝愛卿不愧是朕的功臣,自己老了,竟還養了這么個優秀的兒子,繼續為我大酆百姓造福,要□□,今日你當居頭功。” 謝仆射忙起身弓腰拱手,“能為陛下分憂是臣子的福分,何來的功勞,犬子剛入朝,性子難免有些野,不足之處還請陛下,太子殿下盡管訓斥。” …… 婦憑夫貴,大伙兒的目光難免會關注到溫殊色身上。 陛下雖沒見過溫家的這位少夫人,但太子見過。 且很了解。 當著百官的面,不吝夸贊道:“謝少夫人的聰慧和果斷本王曾親眼見過,我大酆鮮少有這般才貌雙全的小娘子,巾幗不讓須眉,謝少夫人擔得起。” 溫殊色起身謝了禮。 都是一些場面話,聽著鼓噪,可有時候卻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