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敵她,晚來風急 第9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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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丫鬟忙垂目稟報:“稟公子,三奶奶和二夫人在外尋宅子去了。” 昨夜謝仆射和二夫人來得匆忙,能在外面的院子里將就一夜,但這宅子終究還是太小了,不能再住下去。 謝劭憋著一口氣。 成,這兩老的一到東都,一個搶了他的小廝去宮中復命,一個搶了他的夫人去尋房子。 他們怎么就這么會來事。 小娘子也是,她嫁的人是他,自己才是同她過一輩子的人,如今卻把他一個人丟在這兒,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 “把她叫回來。”他得好好告訴她,誰才是她最重要的人。 丫鬟見他臉色極為難看,趕緊出去報信。 可等到天黑了也沒見到人影子,倒是閔章和謝仆射先回來了。 進屋后,謝仆射便坐在他對面,提起茶壺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灌入喉嚨,“你大伯死在了鳳城。” 謝劭沒覺得意外。 上回削藩的假圣旨一出來,皇上立馬派人去鳳城捉拿謝道遠。 人是太子的,到了鳳城只會滅口。 謝大爺一番雄心壯志,圍堵了王府后,等了兩日,沒等到朝廷的援兵,心頭便開始著急了。 到了第五日第六日,已經(jīng)心急如焚,一面猜到了自己恐怕是中了計謀,一面又存了希望,等了七八日終于看到朝廷的人來了,一時激動,連問都沒問,迫不及待地讓人打開了城門。 還沒來得及高興,官兵手中的刀便對向了他,將其團團圍住,宣讀了真正的圣旨。 謝道遠以下犯上,企圖謀逆,即刻捉拿。 謝大爺當場腿都軟了,只能落荒而逃。 被官兵追到了城外,痛下殺手之際,一批人馬及時出現(xiàn),護住了他性命。 皇上早猜到了那假圣旨乃前太子所為,明面上派出去的人乃前太子一黨,為的只是試探前太子,實則暗中派了人手,務必要保住其性命,活著帶回來。 兩隊人馬在鳳城到東都的路上,一路廝殺。 謝仆射便是在此時出現(xiàn),為了保其性命,只能以退為進,暗中把謝道遠又帶回了鳳城。 謝道遠這才知道自己上了當。 但一切都晚了。 無論圣旨是真是假,他謝道遠拿刀對向自己的主子,難逃一死,不僅是他,整個謝家都不會有活路。 知道自己犯下了滅族的大罪,謝道遠跪在謝老夫人面前,痛聲懺悔,又去祠堂跪了一夜,便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等到太子的人馬攻進鳳城時,頭一個沖上去抵抗,戰(zhàn)死在了城門外。 謝道遠死后,周夫人也對外發(fā)了話,“謝副使乃jian人所害,并非叛逆,如今以死護城,將功抵過。” 一句話算是保住了謝家大房的一眾性命。 “今日我去面見了皇上,皇上也給了我謝家恩賜,禍不及家人,不過你大伯母……” 從被周夫人送回謝家,大夫人吳氏的神智便開始凌亂。 謝大爺一死,徹底瘋了。 如今一家子在鳳城,日子也不好過,家里雞飛狗跳,沒一個能擔事之人。謝仆射管不了,也不會再管,把謝老夫人接進了東都,其他人就看他們各自的造化。 謝劭聽完面色平靜,自己并非袖手旁觀,阻止過了,他謝大爺非要找死,自己也沒辦法。 抬頭看向謝仆射,“然后呢。”這就是他給自己的交代? 謝仆射知道他想問什么。 當年自己在他最風光得意之時,掐斷了他羽翼,強行把他從東都帶到了鳳城,不讓他施展才華,拿金銀去腐蝕他,可自己的兒子是什么樣的秉性,他清楚,苗子好,養(yǎng)不廢。 故意裝作不知,沒回答他,露出幾分自豪和討好,“我聽皇上說,是你生擒了前太子?可以啊,同為父說說,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前太子端倪?” 能沉得住氣,知道把自己這一功勞發(fā)揮到極致,不愧是他謝道林的兒子。 謝劭神色沒有半點動容,目光死死地盯著他。 就像當年,他謝道林摔了自己的墨寶,折了自己的劍,怒聲告訴他,謝家不用他來爭光,他這一輩只管吃喝玩樂便是。 如今這番又是為何。 他能不要臉皮,想忘記就忘記,自己做不到,記得清清楚楚。 見他如此,謝仆射沒了脾氣,“行了,父子哪有隔夜仇,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年你不是也沒放棄嗎,周世子建的那兵器庫,你可沒少去,否則怎么會今日這么好的身手,能生擒住前太子。殿前司指揮使,這可是從二品的官職,封你一個從三品,已經(jīng)是在掩人耳目,怕落人口舌,今后你要再往上,就要壓在為父頭上了,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謝仆射心虛地瞥開目光,“你當年就算留在東都,也不見得會有這番成就,倒也確實吃了不少苦……” 謝劭眉心幾跳,嘲諷道:“謝仆射幾年沒做官,連體面都不要了。” 橫豎已經(jīng)這樣了,也沒什么外人,“我在自己兒子面前,我還要什么體面,錯了就是錯了,拿出態(tài)度面對便是。”挑眼看過去,“你說,你想要為父怎么補償?” 他謝仆射早年,德高望重,手底下的學生無數(shù),無不對他敬佩,也不是這番賴皮樣,想必是同二夫人呆久了,跟著不要臉了。 同一個打算不要臉的人,是講不了道理的,除非自己也不要臉,但明顯他不削與其為伍,“我要聽實話。” 謝仆射神色一頓,疑惑地看著他,“這不就是實話,是我犯糊涂,坑害了自己兒子的前途。” “謝道林。”謝劭突然站起身,“你以為我好蒙騙?” “你叫誰!”謝仆射也急眼了,“不孝子……” 謝劭提步往外走,“行,我立馬進宮辭官。” 謝仆射眼角抽了抽,終究是服了軟,對著他的背影道,“靖王是陛下的親生兒子,他母親是周家娘子,你親姑婆。” — 月上枝頭了溫殊色才同二夫人回來。 今兒一早兩人便出去找上了文叔,從謝家買來的幾個宅子中,挑中了溫殊色之前所說的那套。 靠近相國寺,七進七出的大院子,雖是新建的,只要肯花錢,裝飾起來也簡單。 往后一家人住,不能馬虎,婆媳兩人親自去了宅子,把想要的效果和意見交代完,挑家具,挑床,挑擺件…… 婆媳兩人的眼光倒是極為相似,相處了半日,溫殊色便同二夫人徹底相熟,不再緊張,一聲一聲的母親叫得極為順口。 兩人逛了三條街,中午晚上都在外面的酒樓里用餐。 用完餐回來,馬車經(jīng)過戲樓時,聽到里面的熱鬧聲,溫殊色沒忍住,掀開了車簾。 二夫人問她,“想去看嗎?” “改日吧,今日太晚,母親也累了……” “我倒是不累,擇日不如撞日,誰知道哪天還有空。”二夫人也是商戶出身,沒那么多講究,“去瞧瞧吧。” 兩人聽完戲,說了一路,進門時溫殊色手里還拿著一串糖葫蘆,提起裙擺跟著二夫人跨進屋。 溫殊色又遞給她,“母親真不要嗎。” 二夫人搖頭,“年輕時我也喜歡甜食,近幾年牙疼了幾回,也就沒什么欲望了,待會兒吃完記得好好漱口,免得蛀了牙,可遭罪了……” 溫殊色乖乖點頭:“好。” 晴姑姑提燈在前引路,今日那戲聽著無趣,后勁兒倒是挺大,二夫人輕嘆一聲,“姚十娘真可惜。” 溫殊色也贊同,“最后還跳河了,豈不是便宜了那狐媚子。” 二夫人看了她一眼,見她一臉憤懣,覺得她還是年輕了一些,不吝教導,“姨娘固然可恨,歸根結(jié)底,乃夫不正,說一百句,不如瞧他的行為,所以,當姑娘的能不能安穩(wěn)地過一輩子,全憑出嫁前的那一眼,有沒有擦亮眼……” 突然意識到,怕是自己好巧不巧地戳了兒媳婦的痛處,她出嫁確實是擦亮過眼睛,但架不住出了意外…… 二夫人神色僵了僵,忙住了口,“早些回屋歇息,他要是再敢把你關(guān)在門外,明兒那扇門也不用要了。” 倒也沒用二夫人出馬,這回溫殊色一進院子,遠遠便見到房門敞開著。 不僅留了門,里頭還燃著燈。 先前二夫人已派人回來同謝仆射和郎君打過招呼,溫殊色并不著急,腳步悠悠地跨進屋,見郎君正躺在床上翻著書,一面把手里買的一堆物件兒擱去木幾上,一面扭著頭關(guān)心地問他:“郎君,今日還在疼沒?” 床上的人沒有應她。 溫殊色不明白發(fā)生了何事,微微詫異,東西擱好了,才走過去彎腰喚他,“郎君……” 見他依舊沒抬頭,索性把自己的臉擱在了他書頁上,沖他一笑,“郎君,我回來了。” 謝劭被迫地看著跟前消失了一日的小娘子,終于出了聲,“我怕不是你郎君。” 溫殊色一愣,目光落在他臉上細細打探了一番,抿著笑意,“你不是我郎君,那你是誰。” 今日那丫鬟回來稟報她和二夫人進了戲樓時,他是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了,如今見到這張臉,又瞬間沒了脾氣,無力地問她:“什么時辰了?” 溫殊色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滴漏,回答,“亥時。” “你還知道回來。” 原來是為這個事,“今兒我陪婆母瞧宅子去了,婆母真不是郎君所說那般,她也喜歡聽戲……” 謝劭并不想聽,偏頭打斷,“嗯。” “父親回來了嗎?聽母親說他喜歡飲高粱酒,明兒我去給他買幾壺……” 堵在心口的悶氣,實在憋不住了,謝劭突然一聲嗤笑,“溫殊色,是不是所有人你都能放在心上。” 看著她愣住的神色,心口驀然一揪,目光沉靜地問道:“唯獨我不能?” 第83章 夜燈下那雙眸子幽幽地看著她,深邃如海,里頭一抹隱隱的失落似淡若濃,仿佛是她將他始亂終棄了一般。 溫殊色心頭一熱,脫口而出,“能。” 不知道他今兒是怎么了,但這個問題她能做到,對上他愈發(fā)深沉的目光,再次同他保證:“能的,我會把郎君放在心上。” 她一副仗義的慷慨模樣,似乎天底下就沒有她解決不了的事兒,心頭的那股挫敗感再次浮上來。這回他卻沒放過她,她就算是塊朽木,他也得挖到她的心,“那你說說,怎么放。” 怎么放。 她一時也說不上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