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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敵她,晚來風急 第45節(jié)

    果然是同道中人,一猜就準。

    溫殊色沒什么好遮掩的:“還能怎么辦,為了讓大家放心,我只能犧牲自己,編出這樣的理由。”

    結(jié)果對面的郎君一聲諷刺:“小娘子還真是與眾不同,心胸寬廣,喜歡竟來得如此隨便。”

    溫殊色一愣,請教道:“那郎君會如何同令尊令堂交代。”

    這有何難:“實話實說。”

    實話實說,那不就是要分道揚鑣了。

    不知道二爺二夫人何時回來,但應該也快了,好不容易安撫好府上的三個人,這么快就穿幫,不太合算。

    溫殊色好聲好氣地同他商議:“郎君要不再等一段日子?我瞧著這些時日,咱們相處得挺不錯,先湊合著過,將來等郎君或是等我有了喜歡的人,咱們再好聚好散,你覺得呢。”

    何意,要合離嗎?

    她喜歡的人,明家二公子?

    也是,本就是錯誤的開始,總得有個了斷,她一個小娘子都不怕名聲,他怕什么,“行,什么時候方便了說一聲。”轉(zhuǎn)頭吩咐馬夫:“停車。”

    沒等溫殊色反應過來,起身推開車門,掀簾跳了下去。

    還沒到地兒呢,溫殊色頭探出窗外,想提醒他,卻見郎君一頭扎進了街市,頭也不回,背影走出了一別兩寬的氣勢,一時愕然,鬧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

    馬車駛向溫府,溫二爺并非表面上那般輕松,坐在馬車內(nèi),還沒緩過來。

    不成想老祖宗英明了一輩子,居然辦了這么一件糊涂事,要論起過錯,謝溫兩家都脫不了干系。

    錯都錯了,嫁過去已經(jīng)一月有余,還能完整地還回來不成,既然無法挽回,只能接受。

    唯一安慰的,大概是縞仙她自己喜歡。

    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自小見到長得好看的,便要多瞧兩眼,那謝三的長相,不就合了她意。

    再往好處想,謝仆射就算辭官好歹曾經(jīng)也為一國之相,教出來的孩子,品行能差到哪兒去。

    要論懶散敗家,自己女兒是什么性格,他也有自知之明,沒有誰配不上誰,反倒慶幸謝家沒當場將人退回來。

    看適才謝三的態(tài)度,兩人似乎相處得不錯。

    雖說沒能親眼看著她出嫁,但為人父母,想看到的不過是兒女能過上安穩(wěn)日子,只要今后二人能和睦相處,他也沒什么可挑剔的。

    心頭的沖擊勉強平復,突然才想了起,最初本是問溫淮的官是如何而來,結(jié)果被她一道驚雷打亂了思緒。

    到了溫家,一下馬車溫二爺便又問溫殊色:“博文的官是怎么回事。”

    溫殊色還沒答,房門已經(jīng)瞧見了人,熱情地迎上來,“二爺回來了。”

    這一聲后冷清的院子總算有了一點活力,前院正清掃落葉的仆婦扔了手里的掃帚,便往里傳,“快去稟報老祖宗,二爺回來了。”

    半年沒回府了,溫二爺先把話撂在一邊,舉目打探了一圈府邸,沿路遇到的仆人不過三五人,轉(zhuǎn)頭又問:“人怎么這么少。”

    時機差不多了,待會兒見到祖母,怕露餡兒,溫殊色把人攔了下來:“父親先去前廳,我有話同你說。”

    剛才自己一進城門,便被她嚇得不輕,好多事情還沒好好過問,等下大房的人在,確實有些話不太方便:“正好,我也有幾件事,同你兄妹二人說。”

    也不用去什么前廳了,就在后院荷花池的涼亭內(nèi)坐下。

    溫殊色主動禮讓:“父親您先說吧。”

    他的事是喜事,不急,想弄清楚溫淮的官職:“你先說,把府上半年來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事無巨細,全都告訴我。”

    溫殊色也沒再隱瞞,告訴了他:“大半月前,我替兄長買了一份官職。”

    果然是買的。

    一路上他早就有了猜測,她嫁的是謝家二房,并非謝副使跟前的大公子,不說謝仆射如今不在鳳城,就算在鳳城,也沒那個本事和必要,給舅家置辦一份官職。

    買官就買官吧,博文的年歲,總不能一直跟著他出海,買了官是好事,逐問:“多少銀錢?”

    溫殊色卻模棱兩可,答非所問:“父親不知,兄長如今不僅是溫員外,還是司錄參軍,前幾日辦了一樁案子,有模有樣。”

    溫二爺意外地看向溫淮,目光欣慰,忍不住揶揄道:“是嗎,我還道他只會抓螃蟹呢。”

    見父親果然被她帶偏,溫淮已經(jīng)上過當,一掃袖:“父親讓她接著說。”

    溫二爺回頭,目光依舊和善:“你說。”

    溫殊色沖他一笑:“我給父親也買了一份。”

    溫二爺面色慢慢地僵硬,給他也買了一份,那就是兩份……

    一份的銀錢,她把手頭上的現(xiàn)銀挪挪,尚且還能勉強湊出來,兩份,不太可能,他沒給她那么多銀錢。

    除非官職降價了。

    結(jié)果卻聽她道:“我把鋪子都賣了,再加上祖母的壓箱底,拿來買了糧食,說來也湊巧,洛安突然就打起了仗,正好就缺糧食,父親和兄長這輩子合著就該做官,不然換做平日,以靖王治下的嚴厲,這官還真買不到。”

    溫二爺?shù)姆磻蜏鼗串敵跞绯鲆晦H,呆愣半天,僥幸地問道:“鋪子還剩多少間。”

    “還能剩什么,沒了啊。”溫殊色反倒意外溫二爺?shù)膯栴}:“咱們的那些鋪子,能買來兩份官,已經(jīng)很劃算了,謝家二房全部的家產(chǎn)也就換了一份官職……”

    等會兒,什么謝家……

    溫二爺腦袋跟不上來。

    溫淮實在忍不住,一旁插嘴,直截了當:“不止是咱們家,謝仆射的家產(chǎn)也被她敗光了。”

    簡單明了,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驚天大雷終于輪到了溫二爺頭上,溫家的鋪子沒了,連謝家的家產(chǎn)也……

    感天謝地,她倒能完全無損。

    溫二爺呆呆地看著前一刻還讓自己引以為豪的姑娘,突然變成了討債的債主,落差太大,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反應,忍不住罵道:“你,你這個……”

    溫殊色及時道:“伯父和伯母已經(jīng)去了東都,不回來了,讓父親和兄長在祖母跟前盡孝。”

    溫二爺再度驚愕。

    溫殊色繼續(xù)轟炸:“人都已經(jīng)走了,如今府上就只剩下了老祖宗,跟前冷冷清清,整日問我,父親什么時候回來,祖母真可憐。”

    溫二爺:……

    一提起老祖宗,溫二爺瞬間焉了氣,一股屁坐在石凳上,不知道是該先罵跟前這敗家子,還是先自省。

    半晌過去,見他神色似乎緩和了一些,溫殊色才小心翼翼地道:“父親也是九品員外郎,兼的是觀察推官,我問過周夫人了,主要負責監(jiān)管樂市來往的人群和秩序,父親常年在外,見得人多,做起來必然得心應手。”

    溫二爺頭腦昏脹,抬手捂住額頭。

    溫殊色又勸說道:“銀錢留在身上遲早就會花光,官職不同,能一輩子保身。別說父親和兄長,若我是兒郎,都想買一份官職來做。”微微湊過去,拉了一下溫二爺?shù)男淇冢p聲道:“上回我聽兄長說,父親今年水產(chǎn)賺了不少,咱們不是還可以東山再起嗎。”

    溫二爺心下一跳,滿臉防備。

    溫殊色被他一眼瞪了回來,坐直了身子,這才問道:“父親適才要同我說什么?”

    說什么,他溫家還有謝家,那么大兩座金山都沒了,還有什么是她敗不光的,溫二爺心緒急速翻轉(zhuǎn),突然擺手道:“別指望了,我也破產(chǎn)了,這次回來身無分文。”

    溫殊色愣住。

    旁邊的溫淮也是一怔,轉(zhuǎn)頭問道:“怎么回事?”

    溫二爺長嘆一聲,滿臉愁容:“回來的途中遇上了風浪,船只全翻了,手里的錢都拿去賠了命……”

    屋漏偏逢連夜雨,簡直是雪上加霜。

    一家子指望著溫二爺回來,能解除溫家的困境,結(jié)果傳言卻不假,溫二爺這趟,還真是血本無回。

    全部的家當,只剩下了一馬車的蛤蜊。

    —

    聽到消息時,謝劭還有些不相信,想起溫二爺在城門口的神色,不太像破了產(chǎn)。

    直到黃昏時見到小娘子無精打采地回到府上,提了一筐蛤蜊給他,“父親讓我分給郎君,郎君省著點吃吧,下頓就沒有了。”翌日又在靖王府遇到了一臉頹敗的溫二爺,這才相信。

    破產(chǎn)破得還真徹底,三份官職,一個蘿卜一個坑,這回都派上了用場。

    花了幾日終于應付完王府的一堆幕僚,今日謝劭跟著裴卿繼續(xù)到樂市巡邏,這頭從海產(chǎn)的攤位上剛出來,有人喚了一聲:“謝員外。”接著又聽到了身后一聲:“溫員外。”

    兩位員外齊齊轉(zhuǎn)身,同樣一身九品官服,一老一少,內(nèi)心皆是一團復雜,對望了一眼后,謝劭先上前招呼,當值之時,不能攀親,略頓了頓,隨眾人喚道:“溫員外。”

    那日匆匆一面,也沒說上話,樂市與橋市不同,閑雜人多,溫二爺往前面一顆大榕樹下的茶肆一指:“坐坐吧。”

    翁婿兩人相遇,自然有話要說,裴卿沒再跟上,同兩人辭別,先回了衙門。

    此時已是午食的點,喝茶喝不飽,正好路過攤位,謝劭掏錢買了幾塊燒餅。

    溫二爺看著他手里那只扁扁的荷包,心頭頓時五味雜陳。

    之前謝家三公子在鳳城過的是什么日子,他也見識過。

    天壤之別也不為過。

    想起是自家那位敗家子把人家的家產(chǎn)敗光的,人家沒把她休了,已經(jīng)是謝天謝地了,內(nèi)心愧疚難當,讓謝劭先去酒肆等著,自己折身去了一趟對面的酒館。

    再回來,手里便提了一只食盒,里頭是一只燒雞,笑著推給了謝劭:“回來時身上偷偷藏了幾兩銀子,賢婿吃吧,吃完了回去,千萬別告訴她。”

    先前在城門口能接受他,是迫不得已,還有些勉強,如今是真心滿意,遇上那么個敗家的,換個人恐怕早已雞飛狗跳。

    第42章

    結(jié)果對面的賢婿卻道:“我不貪口食之欲,溫家如今也正值困難,溫員外給老夫人帶回去吧。”

    溫二爺一聽,愈發(fā)對他高看。兒郎有沒有擔當,一落難便能瞧出來,這哪里是什么敗家子弟,分明是他家姑娘撿到了寶。

    先前兩家長輩都不在,如今他回來了,便得拿出長輩的樣,得讓今后兩個孩子相處和睦,先謙虛地問道:“縞仙在府上,可有不守規(guī)矩之處?”

    “挺好。”謝劭答:“岳丈教導有方,小娘子賢惠孝順。”

    家都被敗光了,哪里來得賢惠,難得他還給了自己這份體面,沒把那罪魁禍首揭穿,可人家不好說,自己心里得清楚。

    正是飯點,多數(shù)人都進了酒館或是酒樓,路邊的茶肆里沒什么人,溫二爺對這位開始賢婿推心置腹:“縞仙娘親走得早,家里只剩我和他兄長,又常年不在她身邊,遇上什么事都得靠她自己拿主意,日子一久,難免主見大。在溫家時,上頭尚且有她祖母替她權衡,到了貴府,沒個約束,她要興出個什么主意,賢婿還得多考量。”

    謝劭大抵猜到了他想說什么,沒讓他再繞彎子,和聲道:“上回囤糧再捐之事,殊色事先問過我的意愿,實屬也沒料到后來洛安打仗,求糧求到了鳳城,小娘子心底善良,心懷家國,并無過錯,事后能替溫謝兩家換來一份榮譽,三份官職,仔細論起來也不虧。銀錢有價,前途無量,岳丈也不必過多傷懷。”

    這還反過來勸起自己來了。

    不過聽他說是征求過他的同意,溫二爺頓時輕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