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殷紅艷色浸濕了她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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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柳依依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她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只覺得因著今天看見的那一幕,自己多年以來所建立的認知正在片片崩塌。 母親從小就教導她,要比其他女子都美麗、柔弱,要工于心計,要依附于男子,才能夠得到幸福。 可在這個時候,她忽然想起花樓中為阿歡獻上發簪的那名舞姬,還有賀蘭仙尊。 她們與阿歡站在一處時,分明比起與男子相伴,更為賞心悅目。 一個不可思議,此時又分外合理的念頭,在柳依依腦中漸漸成型—— 女孩子們在一起,不是更好嗎? “薄情的姑娘哇~棄我而去啦~” 屋頂之上,銀發金眸的少年雙手搭在腦后,一邊看月亮,一邊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 他自娛自樂了會兒,翻了個身,和邊上黑漆漆的小貓搭話:“你也沒地方住嘛?” 黑貓慢條斯理地舔了舔爪子,沒搭理對方。它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一雙湛藍色的貓兒眼映著月光,澄澈透亮。 修宴撇了撇嘴:“你別裝,我都嗅到你的妖力了。” 雖然比起普通妖族要淡許多,但那也只能說明它作為妖族,十分弱小。 時與瞥了他一眼,依舊不講話。 修宴只好又躺回去,百無聊賴地數起星星來。 數到第叁百二十七顆時,一個他本以為今夜不會見到的人,悄悄爬上了屋頂。 他鼻尖微動,在嗅到那個熟悉的香氣時,“唰”一下坐了起來:“你還知道來找我!你——你抱錯人了哇!” 他看見黑發的女孩兒彎腰抱起那只黑貓貓,頓時瞪大眸子,音量也拔高了幾分。 阿歡一手熟練地擼著貓,一邊歪了歪頭,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無辜地問:“你是誰?” 她是來接貓貓的,沒準備和陌生人講話。 修宴脆弱的少年心立刻碎成了一片片:“我是誰你都忘啦?!” 他本想大罵這位壞姑娘,可話到一半,忽地止住聲音。 他發覺阿歡身上仍沾著淡淡的酒香,看這迷迷糊糊的模樣,顯然是還沒醒酒。 狼崽子想起自己從前偷喝酒后的難受勁兒,霎時有些心軟了,聲音也低下來:“你沒醒酒還知道來找我……” 他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發,安靜了會兒,才扭捏道:“那算了,就原諒你這一回嘛……你師尊走了沒有?我湊活一晚,和你一塊兒睡……” 半響,沒聽到對方回話。 阿歡早已抱著貓貓,回房間睡覺去了。 修宴一只狼被遺忘在屋頂上,滿面茫然地望著夜空,發呆到天亮。 直到第二日,他看見那只眼熟的小黑貓縮在女孩兒懷中,朝他晃了晃爪子時,才意識到。 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可惡哇! 眾人回到玄清宗時,天色尚早。 賀蘭亭收到掌門信函,話講得含含糊糊,說是“有要事相談”,還請立刻到場。 以防萬一,他讓阿歡自己先回靈隱峰,等忙完,再由他把這兩只妖給帶入護山結界。 時與是極其罕見的混血,人與妖天然有生殖隔離,他的妖力比起尋常妖族要淡許多。 就連賀蘭也沒發現他能夠化形,只當作是阿歡撿的寵物,任由她帶著。 女子叮囑完,抬手揉了揉女孩兒腦袋,“記得替師尊備好茶水。” 阿歡點點頭,依依不舍地和小黑貓揮了揮手。 又看看氣鼓鼓的修宴,猶豫了一下,也和他揮揮手。 那雙本就燦爛的金眸頓時亮了起來,狼少年彎起眼睛,朝她虛空搖了搖被隱藏起來的尾巴。 ——就再原諒你一回好了。 賀蘭在踏入正殿的瞬間,便意識到氣氛不對勁。 他扯了扯唇角,轉身坐于雕花美人榻時,玄色衣角在半空劃出凌厲弧度。 冶艷絕色的女子漫不經心地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才好整以暇道:“找本尊何事?” 掌門立于下側,攥著小手帕擦了擦額間冷汗,扭扭捏捏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曜日仙尊門下弟子歷飛英,他數次求見您不得,竟想于主峰自爆元嬰,狀告仙尊無故囚他道侶……” “死了么?”賀蘭問。 曜日吹胡子瞪眼,本就滿是怒意的臉色更差:“你亂說什么?!” 掌門冷汗擦得愈加勤快,他道:“若不是曜日仙尊恰好路過……” 賀蘭淡笑了聲,說不出譏諷還是什么:“恰好。” 葉音看曜日臉色已經黑如鍋底,忙接過話頭:“不過是誤會罷了。況且,我也早將那位姑娘放了。” 賀蘭亭這人行事從不顧及后果,差點把人殺了不說,還傳信給他要求善后。 葉音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好將阿喜留在無音峰,好好替她療養。 期間幾次傳信給賀蘭時,他恰好陷于祭祀的幻境中,未能回信。 曜日冷笑,想起歷飛英在自己面前,聲聲泣血的哭訴。 他對門下弟子極為護短,況且歷飛英自與阿喜相識后如有天助,修為進益極快:“如何能是誤會?你仗著身份,竟對她使搜魂之術!” 若是出了意外,甚至會傷及神魂。 一旦神魂殘缺,那便是轉世癡傻,命途坎坷。 賀蘭懶懶一掀眼皮:“與你何干?” 他確實不懂曜日的怒氣從何而來,索性斜倚在美人榻上,聽聽他究竟想做什么。 玄清宗內部并非全然和睦。 掌門自知天資有限飛升無望,向來兢兢業業,對各自占據一峰的五位仙尊卻無法管束。 葉音與賀蘭年少相識,自然向著他講話。 而莫塵仙尊與曜日向來較好,也天然有了立場。 這幾人是針鋒相對,唇槍舌劍。 唯有青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淡定得像背景板中的一支修竹。 他在識海內翻閱著一冊殘卷,再回憶起歷飛英自爆元嬰時的情形,總覺得有什么不對。 想起阿歡一同回宗的消息,青嵐看了滿面不耐的女子一眼,默默起身離去。 …… 阿歡從昏沉中醒來時,是在一處陌生的地方。 她渾身綿軟無力,經脈空蕩,無一絲靈力。 “醒了?”一道隱約聽過的青年嗓音響起。 阿歡迷糊了一會兒,終于找回視線焦距,看清蹲在自己面前的男子。 是她歷練前曾見過一面的,和阿喜在一起的那個人。 她一怔,睫毛顫了顫,下意識側過臉,想要避開那個可能會出現的身影。 冰涼的匕首側面貼著臉頰,帶著幾分力度,迫使女孩將臉轉了回來。 在厲飛英身后,空無一人。 “她說過,你靠身體留住男人……包括,”蹲在阿歡面前的青年頓了下,眉眼間有些陰沉,“包括,她喜歡的人。” 阿歡眨了眨眼,很是茫然。過了會兒,她問:“她喜歡,誰?” “……”厲飛英沒有回答。 匕首挑起阿歡的下巴,令他能夠仔細端詳這張臉。 這張臉無一處不精致,無一處不動人。 漂亮得……令人作嘔。 就是靠這樣的皮相,她才能夠肆意妄為,玩弄著那些愚蠢男人的心么。 厲飛英想,最可恨的,是阿歡眉眼間,果真與他的心上人有一兩分相似。 讓他有這么一瞬間,竟然產生了些許惻隱之心,不想對她做接下來的那件事。 他面色寒涼如霜,手腕一轉,銳利匕刃抵上瓷白的肌膚。 阿歡只覺得臉頰一涼。 片刻,殷紅艷色浸濕了她的衣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