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歡！”

    祝南風(fēng)臉色猛地一變。

    他迅速跑向倒地的少女將她扶起，又飛快從儲物袋中取出丹藥，神色滿是焦急：“阿歡、阿歡你能聽見么？”

    好在墨發(fā)的少女并沒有失去意識。阿歡咳了幾聲，長長的睫毛顫抖著，看起來有些可憐。她還沉浸于自己的思緒里，并未搭話，只看著祝南風(fēng)怔怔道：“它們在哭。”

    而她，卻發(fā)現(xiàn)得那么晚。

    阿歡心中感到難過。

    她覺得自己和討厭的人做了同樣的事情，輕易奪走想要活著的生物性命。

    “……什么？”祝南風(fēng)還是不明白。正如他完全沒有思緒，為何阿歡會突然因心神動蕩而失控。

    況且……這不是她的靈力。

    靈脈的寬度與修為有關(guān)，在修為尚低時，能夠儲存的靈力極有限。若是強行吸納超出極限的靈力，不僅靈脈受損，甚至危及生命。

    除非……阿歡的靈脈，比常人要寬闊，以至于足以容納數(shù)倍于自身修為的靈力。

    腕上銀鐲亮著，祝南風(fēng)意識到是防御法器抑制了她靈力輸出。制造出如此大規(guī)模的冰面，甚至還有余裕……

    少年腦海中隱約產(chǎn)生一個念頭，卻來不及細(xì)思。當(dāng)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振作些，情況有變，我們恐怕來不及找陣眼了。”

    祝南風(fēng)語速很快，他將阿歡扶了起來：“修士的靈力是妖獸最好的食物，恐怕它已經(jīng)察覺我們方位，開始向這邊轉(zhuǎn)移。”

    “可是，它們在哭。”阿歡還是說。

    祝南風(fēng)凝神側(cè)耳，依舊聽不見任何阿歡所描述的哭音，反倒是妖獸行進時巨大怪異的聲響愈近。

    他咬咬牙，知曉對方此刻狀態(tài)極差：“阿歡，你先躲在此處，我去將它解決。”χㄚμsＨμщμ柒.cοм(xyushuwu7.)

    少年說著將儲物袋中的靈石盡數(shù)拿了出來，勉強憑借記憶在阿歡周圍搭造了個簡易的藏匿陣法，自己則握緊劍柄，站直了身體。

    他拜入宗門方才叁年，于劍之一道尚且淺顯。

    但也知道，手中劍，是為保護他人。

    有風(fēng)刮過，穿過簌簌樹葉，又很快消散在林間。

    少年沒有等待回答，足下輕點，迅速拉開了與藏身之處的距離。

    前方是妖獸爬行前進的聲音。有別于藤蔓暴動時雜亂的聲響，更有序，卻也更加怪異。

    只片刻，盤踞于此的妖獸已近。

    叁百年，古樹成妖。

    它儼然是龐然巨物，透著令人心驚的逼迫感。

    軀干靠上的地方雕了兩處空洞洞的眼窩，光禿禿的粗壯樹枝則是扭曲糾纏在一處，變成兩只怪異的手臂。盤結(jié)錯綜的根部在地面快速蠕動著，仿佛履帶般，推動著樹妖的前進。

    冷汗順著額發(fā)滴落，少年卻皺著眉頭，扯出一個勉強的笑，“真丑。”……竟然想模仿人類。

    樹妖注意到他，軀干緩慢地以怪異的姿勢彎曲下來，用黑漆漆的空洞眼眶看他：“……靈……力……”

    “你來取呀。”祝南風(fēng)道。他不躲不避，背在身后的左手飛快掐出劍訣。

    只一瞬，劍如流光飛出！

    試探性的一擊砍在樹皮之上，竟發(fā)出金屬撞擊般的錚鳴。

    它的外皮，極其堅硬。

    森林上方逐漸刮起狂風(fēng)。

    無數(shù)樹葉被吹得散落又卷起，阻擋著少年的視線。

    祝南風(fēng)“嘖”了一聲，飛身躲過妖獸的一擊，開始在林間快速地移動著，想將戰(zhàn)斗引導(dǎo)至遠(yuǎn)離阿歡的地方。

    劍訣不斷反轉(zhuǎn)變換，數(shù)十道劍意砍在不同位置，造成深淺不一的傷口。有濃腥的汁液從樹皮中滴落，將地面腐蝕出深深的大洞。

    祝南風(fēng)邊變換位置，邊在腦內(nèi)飛快地推演著。可能藏著妖丹的位置是哪里，是最堅硬的軀干中心嗎？還是更加隱蔽的位置。樹妖智力不高，攻擊方式也很單一，他的勝算是——

    他滿心注意力放在巨大的樹妖身上，沒有提防地面。

    有細(xì)長的枝條從樹妖的根莖分出，如靈蛇般伏在地面快速游動。

    在接近了少年周身的同時，枝條突然猛地暴起，以凌冽的氣勢朝他胸口襲來！

    此時后撤已經(jīng)來不及，祝南風(fēng)祝南風(fēng)在感受到殺意的同時咬牙提起靈力，準(zhǔn)備硬接下這一擊——

    從身側(cè)飛出的五雷符撞上枝條，在他身前炸開！

    枝條被炸得粉碎，在攻擊停頓的間隙祝南風(fēng)向后疾躍，少年胸膛劇烈起伏著，雙眼睜得極大。

    和師門演練時，全然不同的驚險感。

    他側(cè)頭尋找阿歡的蹤影，看見墨發(fā)的少女手中還握著剩余的符咒，望著他想說什么，卻先吐出一大口血。

    “阿歡！”祝南風(fēng)顧不得許多，立刻召回仙劍，拉起她與妖獸拉開一段距離，又掏出丹藥給阿歡喂下，“你不能再用靈力了！”

    他快速地說著：“一切交給師兄來，我方才試探過，這樹妖中心尤其堅硬，妖丹許是在那——”

    “不是。”阿歡突然說。

    少女的手臂抬起，素白的食指指向巨大妖獸空洞的眼睛中間，近似眉心的位置：“是那里。”

    “……”此時追問緣由毫無意義，祝南風(fēng)毫不遲疑道：“我知道了。”

    少年將阿歡手中的五雷咒拿出，和自己所剩不多的符咒放在一處，又從白瓷藥瓶中倒出兩枚回靈丹吞下。想了想，又問：“你相信我嗎？”

    樹妖追來的速度很快，根莖蠕動爬行的聲響已經(jīng)到了近處。

    阿歡認(rèn)真點頭。

    “那，能不能把劍也給我？”祝南風(fēng)笑了笑，伸出空著的左手，“無法浮空，終究還是不便。”

    阿歡于是將佩劍也遞了出去。

    抬手時看見腕上銀鐲，想到這是防御法器，也想褪下來，一并交給祝南風(fēng)。

    她不會死，也不怕疼。所以，不需要任何法器也沒關(guān)系。

    可少年只定定看著她，露出一個笑。

    那眼神溫柔又復(fù)雜，是阿歡從未見過的模樣：“沒關(guān)系。”他說，“阿歡只要保護好自己。”

    阿歡說：“我不疼。”

    祝南風(fēng)依舊好溫柔地看著她。

    年少時人總有幾分意氣，哪怕不是最優(yōu)解，也想憑心意去做。某種沖動驅(qū)使著他，讓他有了勇氣去說此前過于羞澀的話。

    “可是，我會心疼。”

    少年最后這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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