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墻 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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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逢晟抬手看一眼戒指,笑容含蓄地點了點頭,,他甚至嚴謹的糾正了一句。 “雖然不是婚戒,但我確實結婚了?!?/br> 許是因為講到私事,他的語氣也變得柔和,記者會心一笑,收起設備起身同他握手感謝,采訪到此結了束。林則送完兩位記者離開后,看見顧逢晟坐在主位椅上盯著自己手上的戒指發呆。 他在心里默默感嘆一句,而后看著副總季嫻邁著高跟鞋走進會議室。 “知道你跟初戀結婚了現在高興,那也用不著逢人就說吧,還有,你這戒指都戴了多少年了,一個入門款還是該換就換,別讓人看見一這么大的領導戴一個便宜婚戒,八卦新聞上能寫你整整三天?!?/br> 季嫻剛打完辭職報告,后天就要飛國外,想著日后估計也沒什么機會再回來,于是打算找顧逢晟吃個散伙飯,怎么說也是并肩幾年的戰友,告別還是應該的,但她在總裁辦公室找了一圈也沒見人影,問了秘書之后才知道他在會議室里接受采訪,沒成想還沒進門,就聽到了他那句話。 所以她之后的這段話,純粹是為了揶揄他。 畢竟能在顧逢晟身上的樂子不多,好不容易看他枯木逢春,又想著自己無所顧忌,她的話也就放得更開了。 “要說這戒指怎么也都戴了七八年了吧,之前沒結婚有別人追上來你還能假模假式的告訴人家你名草有主,那現在呢,合著是紀念過去?” 季嫻看顧逢晟戴這戒指的時間比她在華清工作的時間都長,那時候公司的女同事私底下沒少議論顧逢晟這戒指的事,更有人認為他隱婚多年,他從沒解釋過,但只有林則和她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顧逢晟聽完她這話,也難得好心情的同她玩笑一句。 “你說你怎么都要離職了還這么多事?” 他溫和笑笑,不經意間轉動了一下戒指,突然想起什么,于是認真問向季嫻。 “結婚對戒買什么牌子的要好一些?” 他和沈昱寧太倉促,顧逢晟才發現他們兩個如今連一個像樣的戒指都沒有,本來就缺了儀式,如今這樣,顯然是更不像話了。 季嫻想了想,說自己回去列個單子再發給他。顧逢晟答應下來,抬手看了看時間準備回家,身后的季嫻再度叫住他。 “晚上吃個飯吧,我后天一早的飛機,來找你也是因為這件事?!?/br> 她在這東扯西扯的,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想到單獨叫他不太好,又急忙補充一句。 “帶上你家那位領導,我倆也互相認識認識,就當是給我踐行了。行不行?” 這事還得問沈昱寧,顧逢晟簡單應下來后就開車回了靜海。 許是昨天在葬禮上太累,她今天的睡眠開始明顯變多,吃了顧逢晟讓林則送來的午飯后就躺到床上,從兩點一直睡到現在。 金黃落日透過玻璃從外面照到屋內,沈昱寧感受到刺眼后緩緩睜開雙眼。 “有沒有做噩夢?” 顧逢晟靜靜坐在床邊,看著她還帶著些許困意的眼。 她搖搖頭,直起身,“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公司不忙嗎?” “放心不下你,沒什么事就早點回來?!?/br> 他仔細辨認沈昱寧目前的狀態,看她沒什么反常后柔聲開口跟她說了這件事。 “季嫻今天離職,她馬上就要去美國了,剛才她在公司問我們有沒有時間晚上一起吃個飯?!?/br> 顧逢晟如實敘述,沈昱寧聽完后有點疑問。 “我們?我們兩個嗎?” 他點頭,“當然了?!?/br> “可我跟你這個副總也不熟,見了面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我去應該不太合適吧。” 沈昱寧有點扭捏,她覺得自己之前錯怪過季嫻,如今這么像朋友一樣坐在一起吃飯,她怕自己會想起自己前不久小人之心的往事。 但想起這畢竟是顧逢晟的朋友,且之前在公司里幫他的事比較多,她只停頓了幾秒后就答應了,末了問起晚餐的時間,興致沖沖的下床洗漱,換好衣服后又在衣帽間久不拆箱的禮品籃里選了個小禮物。 七點左右,顧逢晟跟沈昱寧到了季嫻提前定好的餐廳。 好巧不巧,就是他們上學時經常去的那家老字號的江南菜。 沈昱寧有點感慨,顧逢晟倒是一臉見怪不怪,攬過身旁笑著的沈昱寧,還未替她跟兩人開口介紹,這兩位女士已經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互相握住彼此的手了。 “你真的好漂亮?。 ?/br> 季嫻笑容燦爛,一臉欣賞的看向沈昱寧。 “上次在峰會見那一面我過了很久也沒忘記,實不相瞞,我還去新聞里保存了你的照片?!?/br> 沈昱寧尷尬笑笑,有點不太適應著鋪天蓋地的熱情,但看著眼前神情認真的女人,她也發自內心的開口稱贊。 “你也很漂亮,逢晟說你幫了他一個大忙,初次見面,我帶了一個小禮物,希望你今后在國外一切順利,生活美滿!” 第45章 愛意渾然不覺 女人之間的情誼總是要比男人們來得更加真誠,大概是因為同性相吸和天生自帶的感性頗多,遇到事時總會更寬容,友誼產生的也會莫名其妙。 季嫻再見到沈昱寧,跟上次在峰會上隔著人流遙遙相望的感覺截然不同。新聞里她始終是一張寡淡嚴肅的面龐,偶爾的笑容看起來也很疏離,像一彎可望不可及的明月。 但眼下,她無論是衣著還是表情都從容柔和,目光看向她時甚至多了飽含真摯的欣賞。 實在沒法令人忽視,也實在沒法不喜歡。 所以她難得的,想要跟沈昱寧說一說心里話。她原本不是這樣真摯熱烈的人,季嫻自認久經商場身上沾染了圓滑和市儈,在他們兩個這樣光風霽月的世家子弟面前應該自慚形愧,可她一見到沈昱寧,便有種與生俱來的親切感。 或許是受她影響,總能讓人放下所有戒備。 季嫻臉上掛著笑,當著兩人的面拆開沈昱寧帶來的禮物,是一款手提包,外形簡約皮質上乘,她只看一眼就愛不釋手。 “第一次見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想著上次見你穿的衣服類型,感覺你會喜歡,所以選了這款?!?/br> 沈昱寧看著她解釋。 季嫻說過謝謝,將包放回袋子里收好,再度看向沈昱寧,“這怎么能是第一次見?算上今天,這應該是我們第三次見面了?!?/br> 迎著她驚訝的眼,季嫻笑著再度開口,聲線輕柔將她拉到回憶里。 “12 年達木贊華人醫院竣工,國內出資的三個企業都派了代表,我和他當時就在現場,我還記得很清楚,那天出席儀式的是吳大使和一位參贊。” 沈昱寧下意識感嘆,想不到還有這層淵源,按照季嫻所說的時間線,她很快想起來那時的場景。 與此同時,她很快捕捉到這句話的關鍵點。 “所以那時候你也在達木贊?” 她轉頭看向顧逢晟,神情無比認真。 說實話,這么多年里,沈昱寧不是沒想過回來,可很多時候都被自己內心的猶豫不決給擊垮。離開京平以后她很少想家,唯一惦記的人就是顧逢晟,她骨子里驕傲,況且當年的事始終是個難跨過的坎兒,工作忙起來更是沒時間讓她想這些,她分身乏術,不知不覺就這么過了好多年。 顧逢晟也沒想告訴她,就算是現在兩人結了婚,他也沒打算把過去這些事跟她和盤托出。在他心中,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想要做的,跟沈昱寧無關,她也沒必要因為他的選擇而倍覺不安。 季嫻這個人實在是藏不住秘密,眼下他只能不得已的承認。 “竣工儀式我沒露面,媒體采訪也都是季嫻去的,當時是想看看你,但一下飛機就慫了,水土不服生了病,最后只能躺在酒店里從當地重播的新聞里看你?!?/br> 顧逢晟語氣輕松開起了玩笑,刻意在此時此刻緩解氛圍,也不想讓沈昱寧心情受到影響。不知者不罪,季嫻不過是不經意間的隨口一提,只是單純跟她分享起從前的過往。 沈昱寧聽得認真,仔仔細細在腦海中搜尋著那時候的記憶。 餐桌上突然安靜下來,直到上了菜,季嫻熱絡招待兩人,氣氛這才好了一點。 只不過滿桌佳肴,她此刻也沒心情吃了。 梁潤去世后不久,沈昱寧正式被提為使館參贊,因為那場傷亡慘痛的撤離行動,她得了二等功,也因此,在達木贊工作的越發順利。 后來戰爭過去,很多國內的援助項目得以繼續推進,原本整整花了三年時間的醫院總算能徹底落成了。 這算是喜事,更是兩國友好外交的體現,所以竣工儀式那天,國內的很多投資人都來了,達木贊的領導人們也參加了盛大熱烈的竣工儀式。 沈昱寧甚至清清楚楚的記得,那天是中秋。 她當時的身體狀況也不太好,犯了腸胃炎后幾乎吃不下一口飯,偏偏達木贊的天又是持續不斷的高溫,步入九月份也依舊是蒸籠一般,那天她幾乎一整天沒吃下飯,從早到晚忙了整整一天,差點就要暈厥。 最后還是吳大使身邊的翻譯遞給她一盒月餅,說是國內一家公司送的中秋禮物使館里的每個人都有,她當時餓的不行,也顧不得什么,打開包裝后就直接吃了,直到回去的路上,她才后知后覺方才吃過的月餅口味熟悉,像是從小吃慣的老字號,只是心里存疑,以為是自己味覺失靈。 記憶漸漸回潮,沈昱寧突然恍然大悟。 “顧逢晟,當時給使館送中秋禮物的人是不是你 ?” 她記得很清楚,只有自己那一盒里全部都是棗泥餡的月餅,從小到大她也只吃這一種口味。 還是她太不警覺了,當時也沒想到不對,更不會聯想他會到這,以至于這事兒過了快三年才被知曉。 顧逢晟半天不言語,季嫻卻一臉震驚的看著沈昱寧。 “這件事你居然才知道?” 她也笑了,大概是在笑這兩個人怎么能蠢到這種地步,一個是偷偷摸摸在背后悄悄付出不求回報,另一個是這么多年不聞不問完全也不知曉。 天底下怎么能有這么傻的兩個人! “你都不知道他當年為了送這點月餅有多困難,一開始準備的是中秋節禮,一些實用物品和鋼筆之類的,但是你們使館有規矩不能隨便收受禮品,最后磨破嘴皮子才能把這點月餅送進去,他就是怕你想家?!?/br> 季嫻不吐不快全都說了個干凈,連菜也顧不得吃了,眼神滴溜溜在兩人面前打量來去,最后露出一個大徹大悟的笑容。 認識顧逢晟這么多年,她倒還是在今天才第一次看清他。 這人表面對誰都淡漠高冷,可實際上他也只是個在愛里迷失的普通人,也會不遠萬里去見一面自己喜歡但是無能為力的愛人,甚至為了制造機會相遇做出許多努力。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在怎么努力也總會有意外從中作梗。 沈昱寧感慨頗多,內心更是生出許多難以言喻的情緒和柔軟,她看向顧逢晟,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愛意和感動。 多神奇呢? 有時候你以為只是偶然的一個瞬間,卻不想命運早就在此埋下了伏筆。 你甚至想不到,甚至渾然不覺繼續去過接下來的日子,命運也慢慢往前走,走到一個既定的節點,然后在某一天突然頓悟,最后你也只能感嘆一句,原來是這樣啊。 回到靜海后,沈昱寧的心還是久久不能平靜。 她不是容易回望過去的人,更不是那種會在時過境遷之后大談后悔的那類人,可今天,她是真的后悔了。 后悔當年自己太過隨心所欲,一意孤行離開那么遠,也后悔,自己跟顧逢晟竟然錯過了這么多年,就連她以為他們二人之間留白的那些時間,其實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長。 看著沈昱寧一到家后就坐在沙發上發呆,顧逢晟倒了杯熱水后又拿了藥放到她面前的茶幾上。 “季嫻是不是話太多了,讓你想起從前了?” 他彎下腰蹲著地上,用與她平行的視線望著她,小心翼翼開口。 她沒選擇立刻吃藥,就連看也沒去看,只是沉浸在自己腦中所想的事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