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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閥之上 第93節

    食乃小節,軍中法度為上。”

    魏明先謝過陸歸體諒,而后道:“車騎將軍此次帶了不少人馬,驟臨北地,難免有缺,若有糧草急需,還請將軍派人提前告知,末將這邊也要有所準備。”

    陸歸微微一笑,六鎮疲敝他自入境便知,不打自己糧草的主意已是萬幸。現下又領受了對方的滿滿惡意,若再討要軍需,也太不知人情,也就謝絕道:“糧草本應本部各供所需,怎敢叨擾北海公與將軍費心。只是我等一路北上,也履見逃難鎮戶,沿途略有救濟,徒然插手北海公家務事,還望莫要責怪。”

    所謂鎮戶乃六鎮居民,早年魏王大破高車柔然,獲得十萬部眾。而這些部眾身份種族混雜,不能安置在內地,因此魏主設六鎮,將這些部眾遷移至此,歷代在六鎮方牧耕作,不得私逃,而六鎮鎮主軍將則負責安撫統治。

    魏明聽陸歸所言“糧草本應本部各供所需”,言下之意則是秦州的糧草也不會平白無故援助六鎮,至少六鎮要做交換,因此不由得強作苦笑,示弱一番:“六鎮早年之繁榮,末將父親猶有所憶,常常道我。早年魏國都平城,以北鎮為重,盛簡親賢,擁麾坐鎮,配以高門子弟,所待獨厚。當時執掌人物,莫不是公侯貴子,王室宗親。”

    “只是國祚南移后,北鎮不過一邊戍窮鄉,雖非得罪當世,但中樞貴胄也漸少與我等為伍。一生驅使,若能得虞軍、白直等位已是萬幸,萬人一生推遷,到死也不過是一個鎮主。同族當時偶有留長安任職者,皆是上品清官,徒然見異,猶如天地兩隔,因此在鎮者心多不豫,逃亡四散者甚眾。”

    魏明說至此處微微一頓,似是意識到自己滿腹牢sao之語一般,又轉作笑臉道:“諸位貴人莫嫌我謗政,其實先前王中書更化改制,與謝尚書也有所調整,以任職年限取才錄官,晉升羽林,時謗或有緩解。”

    陸昭聞言淡淡一笑,問道:“敢問將軍父親是?”

    魏明道:“家父魏允,曾任羽林中郎將。”

    魏明說完,也認為自己的話已經點到,于是施禮告退道:“貴人慢用餐食,稍后會有侍者前來通傳。”說完忽又想起一事,“謝郎君的名刺北海公未收,稍后末將會講名次轉回給謝郎君。”

    待魏明走后,陸昭方才低聲道:“我說這個人怎么來的這般巧。”

    魏明到底還是有一些門閥背景,其父受益于謝云與王叡的更化改制,通過資歷遴選入士。即便現行體制仍然在對北鎮五官極力打壓,但作為政策本身的受益人且與長安有聯系的魏明,終究還是為謝云和王叡圓了一個場。一個和長安有關系的人不會輕易得罪世家,且要趁著對方危難拉一把,攀個交情。這既說明了北鎮出頭不易,也暗藏了御侯府下的各懷鬼胎。

    不過既然已了解了這些人的面目,陸昭也對接下來面見北海公元丕更為自信。自己有求于六鎮,六鎮未必也沒有求于自己。

    待真正行入元丕的營帳,陸歸與陸昭等人還是解了兵刃,并讓扈從留在外面。之后,陸歸、陸昭與嵇氏三人入帳。

    此時元丕正坐在一張胡床上,一名侍者端來一個木桶后,侍奉元丕除去鞋襪,將腳浸在水中。這樣的接待可謂失禮,但當陸昭等人看到元丕腿上遍布的刀痕與因凍傷而生的龜裂后,也都默然了。

    一行人旋即上前,各報名姓官稱,先行見禮。

    元丕已是滿頭銀發,面部亦不乏刀劍傷痕,兩個眼袋如下垂糜爛的果實一般,褶皺地疊在顴骨上。他半闔著雙眼,聲音十分蒼邁:“老朽久病之身,風濕難愈,故而時時用熱湯緩解,倒讓貴客見笑了。諸位先坐吧。”

    陸昭見人聞言,也不免慨嘆。在門閥執政的圍追堵截下,開國宗室以老骨病軀坐鎮北方數十年而不墮,既是個人成就的無上榮耀,也是整個國家體制的無上悲哀。

    陸歸自坐在離元丕稍近的東側,陸昭與嵇氏依序后坐。

    待眾人坐定,元丕先望向陸歸道:“小兒輩破賊立功,位居車騎開府,倒是讓人艷羨啊。”

    陸歸忙起身拱手:“晚輩僥幸,恬居高位,不敢比北海公,國之宿老,頂梁三朝。”

    元丕只是輕笑一聲。對方雖是外戚見幸,世家經營,但他活到這個份上倒也沒有必要去酸一個年輕人。元丕擺擺手示意陸歸安坐,隨即又看向陸昭道:“妮子狠戾剛強,刀快言厲,似不同高門閨秀。”

    陸昭聞言也起身恭立,對答道:“北海公清理門戶,枕戈垂目,自是用以正道。”

    營寨前陸昭把事鬧開,在法理上是六鎮戍衛站不住腳。元丕之所以按捺至現在都不曾讓人出面請自己與兄長入內,就是要借由這次六鎮軍的錯漏清理門戶。陸昭也避諱當面點出,畢竟老權jian不罵小權jian,自己玩火過頭,對方也是借火煅劍。

    元丕朗朗而笑,連同嘴邊的白須也不由得微微翹起:“我不害你,你自也不能薄待了我。聽聞魏明和你談論更化改制的舊事,如今賀賊已死,你又任過中書,和謝家小兒走的頗近,按你們世家擬的那套選官良策,給我弄個丞相當當,應該不難吧。”

    陸昭稍稍抬起頭,滿面的憂國憂民之色便從狐裘中托了出來:“北海公竟要屈從資齡選官這樣的稗政,晚輩深為北海公不值。”

    第216章 稗政

    “稗政?”元丕沉吟微笑, “可是謝尚書之格制,時人不乏贊許。”

    陸昭道:“謝尚書奏為格制,不問士之賢愚, 專以任職年限為斷。使六鎮中年久者可入京任羽林,或授厚爵。年久者得用受賞, 自然稱其賢。而六鎮武將, 長居苦寒之地,偶有兵事,常有未滿五十而病卒, 未滿三十而戰死。故而以資年遴選,六鎮得任者更少。至于剩余空位, 各家皆有所補,又怎能不稱快?”

    謝云與王叡的吏制改革雖然大幅降低了朝野的不滿, 但是從體制上幾乎堵死了鮮卑貴族與六鎮武將的出路,最大限度為門閥世家謀求利益。

    元丕雙目微合, 緩緩移動了一下浸泡在熱水中的腿腳,而后道:“曾聞漢祚前朝九品中正, 不考人才行業, 空辯姓氏高下。你們陸家世居江東,以此上位,不知與我魏國謝尚書選任制度相較, 孰優孰劣呢?”

    “九品中正,閥閱審舉,雖未能盡材而用, 但堪任者尚有十之六七。”陸昭頓了頓, 語氣中不乏謹慎,“謝尚書之政, 賢愚同位,涇渭同流,朝野或有較量,不乏砥柱中流,但六鎮人事,已是死局。南朝柔士即便改朝換代,亦需要門閥利益的交換。而北地巨人則如虎陷泥沼,利爪尖牙猶在,卻不知死期將至。”陸昭說完靜默而立。

    元丕不置可否,默默將腳從熱水桶中抬出,一旁的侍者連忙敢上前來,為其擦拭,隨后將護腿靴襪一一為元丕穿上。事畢后,元丕擺了擺手,示意侍者下去。

    “呵。野兔自嫌腿長,池鱉猶煩殼硬。”門閥對皇權閹割的頂級手段竟被一個出身門閥的人批判成這樣,元丕一時反倒猜不透陸昭的想法,心中先帶了一絲回護之意,稍作呵斥道,“稗政切政,朝野自有公論,還輪不到你一個小輩品評優劣。”

    說完也再不理陸昭,轉而看向嵇氏。面對嵇氏時,元丕卻換了鮮卑語,兩人一問一答,陸昭與陸歸聽不懂,也只能摒棄凝神。隨著問答,嵇氏的容色越發溫和,元丕的眉宇間也多了一分親切之感。最后元丕依舊用鮮卑語換了侍者來,而嵇氏則在其帶領下拜別元丕,旋即退下。

    此時元丕重新看向陸歸,道:“車騎將軍撥冗來此苦寒之地,不知有何見教?”

    “不敢言教。”陸歸和手道,“只是現下凜冬已至,災民多有外逃,我等雖暫且救濟一二,但終非治下之任,如此反倒越俎代庖,令北海公不得善譽。根據大魏律法,鎮戶無令不可南下,但若鎮將統御南進避寒,倒無不可。北海公若有此意,與秦州提前商議,倒也便宜。”

    “天下沒有白得的好處。”元丕一手緩緩按摩著頭xue,“你們要北鎮拿什么換。”

    老頭子直刀直槍,陸歸反倒不大習慣,只隱晦道:“崔逆占據京畿,南下乃生民之策,晚輩怎敢再惹亂使國事不安。若得北海侯北坐涇水河畔,即便只觀日升月落,也能使大局安定。”

    “哈,原來是要讓老子替你們當頭兵。”元丕心里自有算計,但嘴上還是不乏調侃。陸歸被立為秦州刺史一事,他已經聽說了,且太子勒令秦州不許參與武威之戰,他也有所亦會。此計會使秦州因土地、資源、人口、軍功等諸多方面積累的不滿在持續高壓下完成內耗。唯一的突破口便是在京畿反攻上尋求機會,在戰斗的同時瀉掉內部高壓,并取得一個旁人難以比擬的巨大功勛。

    這樣一個機會,秦州需要,北鎮也需要!

    謝云吏制改革,官員選舉已然固化,北鎮官兵不得重用。京城偶有派人,也是本著撈一把就走的心態大行貪污之事,鎮民、鎮將都苦。羸弱老小之輩不得不在放牧耕種之余,去深山伐木,谷地采石,來供養這些官員。長此以往,六鎮的人口越來越少,派來填補缺口的也大多是南方的盜賊、賭徒、jian吏之流。良民有心改變,卻囿于政令和鎮戶的身份無法自行求生,不過茍活在壕溝之間而已。

    元丕早覺得北鎮爆發不過早晚的問題,不過卻沒想到陸氏兄妹能夠運作一個這樣難得的機會來解決。

    元丕輕咳幾聲,清了清略微喑啞的嗓子:“出兵勤王,南下援親,這些雖是本分,但經年舊事,老朽之身,猶不敢忘。”不敢忘更化改制滅掉了民族的信仰,化掉了皇族的立身之本,堵死了六鎮武人的生路。“若南下奪回京畿,謝云仍任大尚書,吏制仍如前者。我倒不如在這片凍土里坐觀,看看那崔諒能不能殺天殺地,血洗出一個清明的世道。”

    陸歸一時語噎,的確,以元丕自己的角度看,皇權已腐爛到不值得去拯救。出身武功階層的崔諒,似乎有著更為貼近的觀感。

    氣氛正膠著,陸昭忽然道:“崔諒雖為寒門武人,但北海公以為此人真能改變世道?門閥執政固然令北海公生厭,但形體rou骸上屠殺又何其低劣。門閥執掌數年之久,世風早已不復從前。規則已定,長安天子腳下,天下士族的跑馬場。崔諒不過一外來莽夫,并無半分根基。所掌荊州與天下相較,他能有多大的勢力?又有多大的資本?賀氏雖死,但衛氏、王氏、謝氏、柳氏、薛氏俱在,日益做大,職權官位由此架構而定,輿論時評亦由其筆下而生。即便崔諒上位,崛起的仍是世族。宇宙大將軍侯景毀天滅地,大殺四方,江東也未見有清明之日。”

    元丕反駁道:“你說崔諒不行,那老夫也可以坐定北方。鎮民鎮將受迫已久,自有一日會鬧起來,到時候你們那些王謝高門,還不是要出錢出力來安撫北鎮。”

    陸昭看了看元丕十分不忿的神色,最終只壓低聲音說了一句:“北海公,北方早無強敵,塞外荒原渺無人煙。六鎮在這里鬧,沒有意義。”

    而在長安附近鬧,全是意義!

    元丕忽然深吸一口氣,連同垂下的雙眼都睜得極大,仿佛聽到了什么反.動的暗語,奮力咳了半晌,方才長舒一口氣,道:“陳年老朽了,也不知能為時局做些什么。鬧,都是年輕人的事,人老好靜,志趣多埋于壤啊。”

    陸昭也明白元丕也是同意南下,具體的軍事影響主要還是由北方鎮將們來cao作,他這樣的老宗親、老勛貴,活到這個地步,更在意的是對時局的影響力。只有對時局有所影響,死后才會有一份哀榮可享,子孫才會有一份政治遺惠可以立身。譬如王澤,本身所為很難說是石破天驚的功勛,但對政治時局的影響實在太大,因此哀榮頗重。老家伙這么說,是要問問自己對他會有什么樣的安排。

    陸昭也意會,見兄長點頭示意自己拿主意,便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非訥于行,而是厚積致遠。回攻京畿,便是王師,屆時以勤王之功,入朝聽事,自然名正言順。北海公為家執戈,為國執言,雖不能使吏政一朝改革,但亦可以一己之身撼動朝局。太湖困于陸內,即便物產豐饒,卻不惠別地。大江東流入海,來日波濤萬頃,未必不是一脈之功。”

    元丕聞言朗聲長笑,白須微顫,一口老牙也來不及遮掩:“只嘆你個小貉子生得略晚了些,要說老夫年輕時,那筆墨間也多有縱橫厚樸之氣。當年亦有上言,令南北邊諸藩、郡府上下官員乃至于統軍、戍主,施行察舉推選之制,唯才是舉,不論階級。若稱職,舉薦者亦有所封賞,若失職,則舉薦者并罪重罰。只是奏疏雖上,但先帝與今上皆不能用。”

    元丕語氣中半是慨然半是抱怨。陸昭卻默默腹誹,你這奏疏皇帝能批才是怪事。“唯才是舉,不論階級”這話比自己說的“六鎮在這里鬧,沒有意義”還要反.動。逼著皇帝把世族得罪個死,哪個皇帝都不能明著批啊。況且統軍、戍主里面還夾雜著大量的軍貪問題,這里頭水多深,誰也說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一幫武人帶著兵,會將所有的怒火傾倒在皇帝身上。

    不過元丕年高至此,歷經滄桑,行事也是老而彌辣,大概對此也早已明悟。

    既然對南下之事已經有了共識,元丕也將要求與考量直接提了出來:“六鎮南下是否為王師,也要請示都中。無論崔諒是否把持朝政,給今上上書還是有必要。行臺方面的詔令,你們去弄。另外鎮民冬季難活,難保不生亂事,徹底解決,六鎮才能放心南下。糧草之事,你們打算出多少?”

    陸歸道:“今次已有一批余糧運到,或可轉運涇水淳化,但秦州亦要供應京畿,具體數額也要有所探問。至于安撫鎮民,晚輩會聯系長安與行臺尚書令,稍稍放開鎮戶所限,各得其便,不必再奔命于役使。”

    元丕皺了皺眉,隨后看向陸昭:“中書令執政,陸令倒不及王令乾綱獨斷。”

    陸昭不意元丕還會點到自己,旋即道:“安定等郡也是初經戰亂,略有余力,到底有限。六鎮盡供較為困難,若只供養一二勁旅,倒是尚可。”

    元丕目中精光一閃,旋即撇嘴一笑:“老子掌兵自有量度,還輪不到你置喙該供養哪家。”說完又將陸昭上下打量一遍,瞅了一眼陸昭身上因沖突而沾染的血跡,“軍事安排,我自會與車騎將軍商討。你去府后換身衣服。”說完又吩咐一名鮮卑老仆道,“瑯兒出嫁前有一套裘衣沒有穿過,你去讓人找出來。”

    陸昭聽聞卻連忙辭謝道:“雖說衣不如新,但故衣仍需見故人,謝郎君處,終要有所交代。”

    元丕

    也知道今日倆人把謝家父子埋汰了個遍,遂擺擺手道:“那你自去吧,謝家小兒名刺我已命人送回,非我無禮,實在是人老眼花,厭見雜物。”

    待陸昭一行人離開后,元丕方召見一名老親將,問:“之前鬧事的人都辦了?”

    老親將道:“已被魏督護處決。”

    元丕冷笑一聲:“讓魏明卸去督護一職,去各營揀一個月馬糞。老子尚能喘氣,蹬腿之前都不必急著改換門庭!”

    第217章 穹頂

    陸昭與陸歸一行人并未在元丕營寨中逗留過久。嵇氏已被嵇髦接回家中小住, 元春之后才會南返。

    謝頤請見未允,心中不乏焦慮,早早等在驛館門口。元丕處已有人探明情況回來報信, 說明了當時趙源與陸昭一行劍拔弩張的境況,場面可謂驚悚。謝頤自幼長于莊園, 習慣了風雅安恬, 聽聞報信的人敘述,面色已難看了幾分。然而他又不得不憶起父親臨走叮囑,家中看似花團錦簇, 烈火烹油,實則早已空虛。

    朝中大勢謝家已有數年不曾左右, 此次宮變謝家亦是無功。這個家族已經太久沒吃過虧,太久沒生過氣, 太久沒有被這個世道狠狠地摩搓。在面對陸家這樣的新出門戶時,謝家甚至難以找到一個可以在時局中與陸家一拼的下一代。因此, 他的父親諄諄叮嚀,反攻京畿一定要占據一個顯眼的位置, 即便丟掉性命也值得。

    謝頤聽聞只是苦笑, 既然這樣,那為什么他的父親在宮變的時候沒有護衛在皇帝身邊,唯一到場的只有自己的meimei, 淄川王妃。當初既然如此珍視自己的性命,為何如今又讓他來舍去性命。

    況且如今北海公連見都不愿意見自己一面,魏明和趙源那里, 他早已有所打點, 想著若陸昭等人出師不利,自己也可以借著世家身份有所參與。可如今事情似乎未朝著自己預想的一面有所發展, 趙源與魏明那里后面就再也沒了消息。

    不久,陸昭等人已回到驛館,人數并未有所減,反有所增。元丕北海公府的長史符明安與幾名掾屬跟隨眾人返回,以期在后續合作中有所聯絡。

    謝頤見人已回來,也顧不得去細究這些人事,自迎上去問道:“車騎將軍此行可否順利?”

    陸歸無奈地笑了笑,指了指身后血漬斑染衣袍的陸昭:“刀劍無情,我等差點便成惡客啊。”

    謝頤此時的心稍稍落地,陸昭姿態可謂狼狽,想來北海公與兩人相談也不會太過愉快。然而他還是想探究兵營中到底發生何事,不管怎樣,他們應該都與魏明搭過話了。然而還未開口,陸昭先前去符明安處,為其安排住所。陸歸則將祝悅等人也招呼過來,壓低聲音道:“晚膳后一起議事。”

    北鎮驛館來往人不多,自更化改制后,六鎮沒落,官驛住的人就更少。陸昭等干脆將驛館大半包下,單開出一間寬廣開闊的獨院,供一行人商討事宜。

    此時房間內已聚集了王諶、祝悅、謝頤三人,屋內燭火明如白晝,而屋外則由陸歸麾下署名親信把守,可謂緊張非常。陸昭之所以要擺出這樣一副暗室之謀的架勢,本身還是刻意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營造一種大家一起做壞事的氛圍感。

    說到底這些人算是她繼承了王澤的老班底,至于謝頤本人,陸昭此時已對謝家背后的謀劃有了很高的警覺。

    自門閥執政之始,謝云與王叡可以說從吏制上一手將架構板結,其中自然也不乏賀氏之功。現如今掐死皇權臨門這一腳落在自己的頭上,功成卻未必能夠身退。將魏國唯一的根系與老一代勛貴元丕扼殺在北境,已非人事上的政治斗爭。而是將魏國的符號與輝煌悉數抹去,并且對整個皇權說,你們的祖先不值得祭祀,你們的文化不值得被尊重,你們的族人也不配在這片土地上掌權。

    這樣的事一旦陸昭做了,如果家族不能篡位而上,那么便將面臨最終的反倒清算。誠然皇權已然無力絞殺陸家,但世族需要有人承擔這樣的黑歷史。臺子陸家已經搭好,后面的桃子自然不需要陸家來摘了。漢中王氏與謝家的合謀終究是要在這個亂局中兌掉陸家,完成最終的上位。

    “安撫鎮民,設立郡府,免除部分徭役,允許其在涇水之北謀生。北鎮各將也需有所統籌,鎮將南下必要一份行臺太子的手令。”陸昭再看向謝頤時,已隱去了所有的警惕,換上了和顏悅色,“謝君身系中樞,此事還需謝君與中樞方面溝通。”

    此事謝頤已完全融入到氣氛中來,和手道:“隨后我便去聯絡。”

    陸歸隨后也對祝悅道:“六鎮鎮將尚需祝郎君走一趟,這些人多說鮮卑語,祝兄出面必然事半功倍。”隨后又轉向王諶道,“出兵時間大抵會在元月之后,王國相那邊,或要有勞子信。”

    待眾人領命而去,室內只剩下陸昭與陸歸二人。陸歸起身,將一層厚厚的帷幕扯下,一副一人之高的長安與三輔的輿圖映入眼前,上面已做好了密密麻麻的標注。其中有預判元洸與王叡關東聯軍的路線,謝頤部隊也被以朱筆在涇水入渭后的東面構畫圈出。而最密集的卻是長安的內宮,都是兩人最近商討如何在內宮挑起內部政變的謀劃。

    陸昭默默拿起筆,自北鎮的標注向南,連到了謝頤的標注處,隨后在朱紅色的圓圈內劃了一個墨色的叉。

    “昭昭你有如此自信行臺會讓六鎮鎮民隨謝頤避開淳化,就食此地?”陸歸先前見陸昭將鎮民與鎮將之事托付給了謝頤,心中仍有幾分不安。

    “行臺與謝家都會促成此事。”陸昭將筆放回筆架,裘衣上細細的風毛勾纏著她的嘴角,連后面冰冷至極的話語都顯得格外溫柔,“他們會認為這些鎮民在淳化就食,最終會被淳化背后的秦州網絡吸納,成為我陸家的人口紅利。人不患寡,但患不均,大勢上,行臺的每一個人都會為鎮民避開淳化而做努力。”

    “王諶是陳留王氏之人,與謝家并無直接利益關系。祝悅本身就有鮮卑背景,一旦得到這股力量,引人景從,必然會成勢。立功之后若使六鎮重歸繁榮,那么日后謝家和漢中王家的日子都不會好過。只有落在謝頤的手里,他們才會安心。而謝云也太想讓謝頤立功,一定會借由這件事,動用所有的關系,把這股力量劃到謝頤的手中。”陸昭說得不疾不徐。

    “謝頤以為自己可以以此占據主導,那可就太天真了。京畿周邊早已被各個世家占領,根本沒有多余的土地讓這些六鎮的人就食。他們是六鎮的苦難人,更是一群曾經有力量的軍事武裝。當這個在北境受盡磨難的群體南下,進入到了中原最為繁華的地域,他們會做什么呢?”

    陸昭再度執起筆,沿著標注謝頤部隊的地方繼續向南構畫,明亮的大紅色煥然一新,如同浴血重生:“人性需要約束,更何況是見過血的人。謝頤攏不住這些北鎮人,這些人也不會聽王叡的,屆時元丕必會借機徹底接手整肅這支力量。不過即便已經接手,血味早就飄到長安了,長安可是有人等著呢。”

    陸歸會意一笑,拾起另一支蘸墨狼毫,斜鋒自長安勾挑而出:“崔諒見元丕大軍內部不定,必然主動出擊,我們的機會便來了。”計策既定,陸歸也不由得問了一句,“只是此事之后,北海公必然功勛加身,實力更盛,這于我們來說真的好么?”

    “北海公即便未有八十,想來也有七十了。他一輩子忠君守國,最后也該有一份體面在。況且北海公老而彌辣,此次豪情壯志,到底是想要過一把癮再去。攔死了他,他不和我們拼命?”

    陸昭將筆浸入筆洗之內,墨線柔柔化開,初時涇渭分明,漸漸便溶為一色:“況且北鎮亡了,隨后到來門閥板結的時代,階層固化的時代,世族的后進者已經不需要去努力的時代,離亂世的崩塌又有多遠呢?”

    “門閥政治,看似注重門第,其實核心仍是人才。王導、王允之即死,瑯琊王氏旋即沒落,承接其后的卻非如日中天的一流高門,而是略有家世的一流人才。庾亮由儒入玄,雖行事多錯,但到底后續以鐵腕收住了亂尾。當扛起門閥大旗的庾亮、庾冰、庾冀相繼而亡時,世家們再次選擇了桓溫承接。隨后桓沖、謝安共同執政,抵御外敵。而后三謝二桓相繼離世,門閥也再也沒有人才可以頂上去。北面已經沒有強敵,內部上位又太過容易,門閥已經不可能產出之前的大才了。司馬曜慨嘆王敦、桓溫、磊砢之流,既不可復得,不過是道出一個門閥衰落殘忍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