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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閥之上 第9節

    只聽陸昭道:“刀與人……都藏在我父親那里。”

    “袁措?他還活著?”

    陸昭點點頭:“今日殿下白龍魚服來此,只怕已經落入某些人的眼睛。若他們狗急跳墻,在此處殺了你我,便可將一切罪責推到陸家身上。只有殿下不在這里,方才安全。且殿下拿到刀與人,也應立即回到吳宮,調集兵馬,以備不虞。”

    元澈目光微動,道了聲好:“那我將半數親衛留給你,你自己小心。”說完,又解下一柄鑲寶匕首,“先給你防身吧,但愿你用不上。”他走到了門口,忽然轉身問道,“我一直有一個疑惑,那些人都沒發現的虎符,你是如何找到的?”

    僥幸活下來的那兩名軍法官,只字未提虎符的事情。虎符乃國之密器,繳獲到均要上交,這是軍中常識。可見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看到過。

    “罷了。”元澈一笑,“等你下次再說與我罷。”

    陸昭怔怔地看著他走出了內室,身影漸漸消失在回廊下。夜雨驚風撲入閣內,帶來了真正的涼意。與此同時,陸昭回頭,看見了遺落在房間內的大氅,忽然意識到沒有設任何香爐的室內,白檀的香氣竟然如此濃郁。

    第20章 棄子

    當元澈離開竹林堂的同時,竹林堂內所發生的一切,所說出的言語,一同由一名不起眼的內侍帶到了蔣弘濟的居室內。

    遣走了內侍,蔣弘濟一面穿衣,一面問領人進來的掌班:“他來的時候,可有人在后面跟著?”

    掌班道:“倒是有一名侍女路過附近,看著臉生,倒不是太子那邊的人。”

    蔣弘濟冷笑一聲,道:“這時候吳宮內哪個宮女有這個膽子在夜晚出門?”說完,將一枚玉佩扔給掌班,“賞了那個傳話的。等他到了沒人的地方,你再動手,莫叫旁人再看見了。”又令隨侍道:“去請崔先生來。”

    崔惟仁出身清河崔氏,嫡支一脈由崔諒挑起,出鎮上庸。其余宗族子弟有追隨崔諒者,亦有在其他世族中任職者。幾十年前正是亂世,群雄并起,各個世家為保全自身,子弟分侍各國,無論損失哪一支,都有血脈保存。如今天下一半歸于魏手,已有廓清之勢,世家們便讓子弟入侍各個家族。這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族興起,百家富貴,經歷幾代已成風俗,難以禁絕。

    cao守是屬于寒門的。沒有了樹大根深的宗族支撐,子弟零星,人才稀缺,在亂世中也很難求得變通,一不小心更有被嘲“三姓家奴”的風險。因此只能將最優秀的人推到臺前,傾其所有,孤注一擲。cao守對他們而言,是極為珍貴的籌碼,錯了,便從時代消失了。

    片刻之后,崔惟仁入蔣弘濟書房中。蔣弘濟先將今日之事盡說與他,而后問道:“五皇子可還在宮中?”

    崔惟仁搖搖頭:“魏鈺庭老謀深算,昨日便將五皇子一行遣走北上。屬下本想從他那些吏員處下手,但那些寒門卑流竟是油鹽不進,不到一個時辰,發書放人,流程走得飛快。屬下無力阻止,還請將軍責罰。”

    蔣弘濟嘆道:“那魏鈺庭素有青云獨步之號,有這些手段也不足為奇。況且寒門重寒門,世族重世族,畢竟圈子不同,志趣各異,你一個世族子弟過去,他們自然同仇敵愾。遙想當年,陶侃母親賣發易酒,才引了他拜見廬陵太守。雖舉孝廉,但在洛陽亦是受盡高門冷眼。最后入主中樞,也是走了同為寒門張華的門路。那些人也是一樣。”

    崔惟仁心中仍有不平:“那張華執掌尚書,還不是因為取了劉放的女兒。陶侃最后位至荊江二州刺史,還不是身后有顧榮力挺,庾氏推舉。他那南山別業,也未必就干凈。”

    “令和何必動怒。”蔣弘濟怕他繼續說,連陶淵明也要罵進去,遂直呼其字,微笑勸阻。而后一改笑容,換做憂慮狀,道:“如今太子重寒門,雖也和世家大族們交好,但當年陛下經歷易儲之變時,世族是怎么清洗朝堂的,怎么踩著今上的皇位站在浪尖尖兒上的,他可都看在眼里。先帝到底有余力,臨走將涼王護住了,今上可就未必能護住自己的兒子了。你看太子自上位以來,提著腦袋到處掙軍功。今上也不怕忌諱,對太子外緊內松,怕的就是他重蹈自己當年的覆轍。”

    太子看重寒門,對于世家來說,不是什么好苗頭。如今經過幾場戰役的歷練,東宮人望水漲船高,經他手中提拔的將領如今也都出頭了。待其登位,他們這些坐擁私兵部曲,執掌大州重鎮的門閥,尤其是像蔣家這樣,有著參與易儲之變黑歷史的,只怕要被一并清算。

    令人頭痛的是這位東宮也并非對門閥一味反感,他與河東薛氏交好,冀州的趙安國也派了子侄入侍麾下。借此種種手段,隱藏自己對門閥的成見,只待羽翼豐滿,方露出爪牙,這才是這位東朝最讓人畏懼的地方。

    因此蔣弘濟這次出征,原本就有做掉元澈的打算。這一密室之謀,因附和部分北方豪族的利益,在成行期間便已獲得不少人的暗中支持。至于殺掉太子之后,蔣弘濟認為可以直接擁在吳國出質的五皇子為太子。

    五皇子元洸自幼為保太后賀氏所鐘愛,賀氏亦是涿郡豪族,子弟多在京兆任職。且元洸早年因其母俞氏涉侵占皇陵案而死,與今上有了齟齬,或許希望借助自己的力量,為母族正名。如此看來,與五皇子,與賀氏,都有著極大的合作可能性。而有了這樣一張王牌,他擁兵巨萬,身居江東,退可以穩坐江南,進可以倒逼中樞,實在是兩廂便宜。

    他蔣弘濟可以看到這一層,太子未必看不到這一層。從始至今,太子一黨對于五皇子元洸的處理,便是讓他早早離開是非之地,禁絕與門閥的接觸。如果說,太子知道了他意圖不軌是肌表之患,那么五皇子離宮則是切膚之痛。

    崔惟仁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如今太子知道都督曾竊取火器局令牌一事,此事定罪可輕可重,可急可緩。朱雀橋炸了差點要了太子的命,若那陸氏小娘子一口咬死了不是她做的,那都督的嫌疑就是最大。”

    蔣弘濟眉頭一抬:“她遣人去火器局,炸朱雀橋是事實。那個時候臺城還沒破,本都督就算拿到符契,也調不了火藥去朱雀門,也沒有虎符去下令朱雀門的將領。這些,殿下應該是明白的。”

    崔惟仁此時急道:“都督,這世上模棱兩可的事還少嗎?關鍵是殿下想不想給都督定重罪。”

    蔣弘濟冷笑一聲,露出猙容,狠狠道:“定什么重罪?謀大逆?他就帶著兩萬人馬,也敢定我謀逆的罪?就算傳到今上那里,今上也不敢這么定。”

    “都督謬矣。”崔惟仁道,“如今殿下已經知道周都督是被你我構陷的,若此時前去游說,未必不能達成共識。況且殿下身后還有那些南人,光一個會稽就能集齊三萬余人,若丹陽、豫章、廬陵、廬江再有人響應……”

    蔣弘濟沉默不語。

    崔惟仁忽然走近蔣弘濟,低聲道:“都督,卑職勸您一句。如今你我皆在宮掖,只有兩門由咱們把守著,趁現在出去,還來得及。若是太子今夜下令控扼所有宮門,你我便與外面大軍隔絕,不過是困獸了。殿下與今上不敢動蔣氏、崔氏,但只殺掉你我二人,僅止于此,難道你我的家族會僅僅為咱們兩個人逼宮、反叛么?莫想家族大業,先顧自身罷。”

    “哎。”蔣弘濟捶胸頓足道,“我蔣家世代將門,家父功封麒麟閣,又助今上得位,無不兢兢業業。當時今上與涼王相競之慘烈,就連吳太尉家也如履薄冰。若非我等豪族背后運作,他們父子哪里有命。如今北風揚塵,王道不再,事已至此,我家若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那便只能任人宰割。”

    “都督。”崔惟仁面露憂色,他畢竟也只是清河崔氏的子弟,舍棄自身家業來跟著別人冒險,成功了自然好,若失敗只怕也會被家族拋棄。如今對于自己最好的結果是將蔣弘濟勸下來,退出城外,與太子彼此都有個緩沖的時間。到時候自己或進或退,自可從容。可如今他見蔣弘濟如此執著,也知勸說再無意義。

    蔣弘濟此時反倒比先前更加篤信:“令和之前點評陶侃之語,我覺得甚好。當年以庾氏浮萍之質尚能如此布置,我朝未必不能再造一個陶侃出來。令和可還記得戰前蘇瀛曾與我煮酒談兵?過了今夜,他蘇荊州也得上我的船。”

    說完,蔣弘濟不顧崔惟仁的驚愕之色,披上戰袍,在院中點將。而后對崔惟仁道:“令和素有雄辯之才,還請令和前去周都督處,為我剖心言明,我欲以豫州半數莊園為聘,娶他家女兒。符契之事,乃東朝離間之計。”

    之后道:“眾將隨我出城。”

    一陣喧囂過后,院中依舊塵埃未落。而在這一片如迷霧的塵埃之中,崔惟仁恭敬的頭顱終于抬起,目中流露出了一絲恨意。

    第21章 獠牙

    入夜時分,太子元澈以持節假黃鉞的統帥身份,下令自己所轄的雍州軍部以及蘇瀛所轄的荊州軍,一并替換了吳宮與臺城的侍衛,吳宮及臺城六門的守衛亦被替去。而此時,周鳴鋒的住所亦迎來了不速之客。

    太子元澈攜兩衛侍從,眾星捧月般浩蕩而來。

    周鳴鋒早先與蔣弘濟曾有共謀,聽到太子帶兵前來,以為大事敗露。于是穿上甲胄,提起馬槊,予以迎會,頗有魚死網破的架勢。然而破門而出時,見到太子已立于廊下,白帢青衫,廣袖玉帶,一如雨后出云皓月一般,在所有人全副重甲中顯得格格不入。他見到周鳴鋒,笑容便如早春的晨風,似有暖意,卻無溫度。

    “殿下?”周鳴鋒一時語噎。

    元澈此時笑容更盛:“周將軍一身戎裝,這是要去哪里?”

    周鳴鋒面色悻悻,但如今居所被圍,自己身處劣勢,不得不圓融道:“臣這幾日食多腹脹,想在院子里打打把式,舞舞拳棒,發散發散。不知殿下玉臨,是臣之過也。”

    元澈擺擺手,笑著道:“將軍為國盡忠,夜不卸甲,休不息武,何過之有?孤漏夜前來,不過是興致所致。古人有秉燭夜游,今日孤雨夜訪友,若有冒昧失禮之處,還望將軍勿怪才是。”

    太子的寥寥批語好似針刺,周鳴鋒臉上一白一紅,但又覺得太子所說的興之所至,頗有意味,遂趕緊就坡下驢道:“殿下不嫌棄寒舍鄙陋,實乃臣之榮幸。”

    太子點頭:“既如此,那便屋內一敘?”

    “臣遵命。”

    元澈入內,就爐子暖了暖手,方才入座:“周將軍也坐吧。”

    周鳴鋒只言不敢。元澈也不強求,喝了一口剛奉上的茶水,道:“孤這幾日閑來無事,昨夜讀《宋書》,書上說,徐羨之頗善圍棋,喜怒又不形于色,因此即便對局勢洞若觀火,也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樣。孤讀到此處,一下子便想到了將軍。”

    周鳴鋒雖然封功于馬上,但到底是世族子弟,書史雖不能倒背如流,但人物故事皆是通曉,于是道:“臣倒以為《宋書》對此人過譽了。”

    “怎么講?”

    周鳴鋒謹慎措辭:“劉寄奴死后,徐羨之大權獨攬,與傅亮、謝晦三人廢殺劉義符,迎劉義隆為帝。劉義隆隱忍一時,最終反殺。若徐羨之真對局勢洞若觀火,則在先帝托孤之后便應兢兢業業、殷勤輔佐。況且劉義隆與劉義符同宗血脈,怎能不報此仇。如此看來,徐羨之倒是不知人情,不明道理了。”

    元澈撫掌笑道:“將軍說得很是,孤以徐羨之比將軍,確實不當。將軍當是王弘,日后錄尚書,賜班劍,得封三公。”

    依宋書記載,王弘雖不曾參與廢立之事,但卻始終隔岸觀火,雖榮耀加身,但不過是劉義隆的撫慰之策。日后劉義隆欲以荊州重鎮將其捧殺,還是成粲勸其急流勇退,最終身后留得“夙尚恬素,理心貞正”的美名。

    這是元澈進一步的試探。

    周鳴鋒此時卻作長嘆:“徐、傅之流不可效之,王弘雖能潔身自全,但臣亦為王休元一嘆。王休元身為瑯琊王氏,子孫尚公主,持高門之資,皇戚之貴,竟不能踐行忠義,與明君肝膽相照,乃時之大哀。”

    此時,雙方的弦外之音已然明了。元澈此時仍端著笑:“其實皇親勛貴多半自功業出,至于天子封御嬪,公主嫁駙馬,皆有定數,徒然得之,也未必能成富貴。”

    周鳴鋒點頭,貌似是附和太子之語:“大丈夫自當沙場喋血,封妻蔭子。婚議聯姻,不過是以求親融,兩家心安罷了。”

    最后一句話已經很是露骨了。元澈亦不愿多談,將杯中茶飲盡后,道:“議親之事,自然要從長計議,不然求得的不是親融,反倒是仇怨了。如今吳宮內外侍衛,孤已整頓過了,將軍若思念家人,可寫家書交與魏鈺庭。他如今管著揚州交通官驛,乘船驅馬,倒比將軍自家的仆僮快些。”

    周鳴鋒早對時局做過最壞的打算,聽元澈如此說,倒也并不驚訝,便應聲道:“臣家中小女已有十五,母親與夫人視為掌珠,如今臣的幾個不爭氣的兒子都成了家,臣膝下鐘愛,不過她一人而已。如今殿下既肯施恩,臣愿修家書一封。若能與殿下給薛家的書信同入長安城,是臣的福氣。”

    “孤還有事。”元澈的起身似乎比話語還要快上一分,“就不叨擾將軍了。”

    元澈起身便往殿外走,臉上雖還掛著笑,他卻知道這分笑容已經難以維持。然而剛剛跨出門檻,忽聽身后周鳴鋒道:“臣還有一事,請教殿下?”

    “你說。”元澈僅僅是駐足,并沒有回頭。

    周鳴鋒道:“臣雖曾讀《宋書》,但有些內容已經記不清楚了,與徐羨之、傅亮并列同傳的是謝晦否?”

    元澈漠然道:“將軍記差了,是檀道濟。”

    周鳴鋒躬身道:“謝殿下提點。”說完他抬頭看了看太子,即便是看不清對方的面容,老辣如周鳴鋒,亦能感受到年紀輕輕便已執掌大權的太子殿下,對自己所言必然有所明了。

    周鳴鋒所居宮室的大門在元澈身后軋軋閉合,伴隨而來的是外側鐵鏈落鎖的聲音。他成功的將一名門閥世族囚禁于此,卻知道這個人本后的門閥本身,甚至于城墻外駐扎的軍隊,并無任何動搖。蔣弘濟兇相畢露,周鳴鋒討價還價,而他,身居儲副之位,手握區區之兵,如今是否也要做一個生意人?

    他可以將兩個悍將就地正法,但背后的江東門閥就要露出獠牙。而獠牙,不分南北,皆是一樣鋒利,一樣嗜血。

    太子一行從周鳴鋒的住所,重新走向泠雪軒。

    遠在隊后的兩名士兵低聲交談。

    “誰是檀道濟?”

    “劉宋人稱萬里長城,將軍里的這個。”說完比了個手勢。

    “這么一個人物,怎么和那兩個人并列入傳呢?”

    “生不就九鼎食,死則就九鼎烹。”讀過些書又讀的不多的,少不了要賣弄一句,“做到那個位置,什么都是一時之念。”

    第22章 烈馬

    車駕走至重華宮附近,元澈心中煩悶,便丟下眾人獨自行走。雨下了一整日,地上零落著竹葉與梧桐葉混成一片。那些曾經干凈的、骯臟的,茂盛的、凋零的,被人歌頌的、被人唾棄的,經過幾番踐踏之后,皆化作污泥,再也辯不出了。

    元澈走至廊下,見周恢帶著霧汐正在等候,遂問道:“查出什么來了?”

    周恢回話:“按殿下的吩咐,奴婢把那名士兵帶來了,如今關在西北邊的小柴房里。霧汐守著舊苑和吳宮的入口處,果然見有人報信,報信的人是往蔣弘濟那邊去的。只是……”

    “只是什么?”元澈見周恢猶豫,冷笑道,“你只管說,好聽的不好聽的,孤今天都聽過了。”

    周恢道:“人進去報了信,出來就被人……”

    元澈看了他一眼:“你親眼瞧見的?”

    周恢知他素來多疑,連忙道:“是霧汐先發現的。”說完往后退了一步。

    元澈朝霧汐抬了抬手:“那你來說。”

    霧汐聽元澈的語氣,只覺得頗為不善,思忖再三,方才道:“回殿下,那人報信進去,沒過多久就出來了。之后又有一名帶甲侍衛追了出來。兩人說了幾句之后,便一塊往婢子這邊走。婢子怕被發現,情急之下便躲進了旁邊的廢殿里。等再出來時,那人倒在血里,看上去已經不行了。婢子便去找周總管。但若是說親眼看見,倒也不能算。”

    其實這種情況下,不是親眼看見的才是正理。但有時說謊的人為了讓別人相信自己,會說是親眼看見的。

    蔣弘濟派人滅口,自然要找個沒人的地方,宮里四方直的墻,能躲人的地方少,往霧汐藏身處走,是理所當然。要親眼看到兇手殺人,距離不會太遠。一名小小宮女,沒這個膽子。而且以蔣弘濟親衛的警覺性,一定距離內有人,肯定很容易發現。

    元澈將她的話前前后后細想了一遍,覺得并無紕漏,方才點點頭道:“他們做的倒是干凈。”

    周恢道:“其實也不算十分干凈。”說完從袖中取出一個帕子,里面包著一枚玉佩,“請殿下過目。”

    元澈接過一看,不由得怔住。這枚玉佩,他見蘇瀛佩戴過。玉佩綴著的是大紅瓔珞,蘇瀛素來在聲色犬馬,錦衣華服上用心。他還記得自己夸過蘇瀛,這玉佩的大紅瓔珞配的精神。

    “奴婢找了人查驗尸體時發現的,手心里頭攥著,廢了半天勁才掰開摳出來的。”

    元澈此時臉色煞白,只覺得五臟六腑如被冰錐刺過一般,周恢的話落在耳邊,嗡嗡回響。若蘇瀛亦與蔣、周二人同謀,他想不到自己會有什么樣的結局。他立了半晌,方對周恢道:“你派人送她回舊苑吧。”說完之后,負手離去,口中喃喃道,“原來他們說得檀道濟,是他。”

    周恢遣人將霧汐送走。如今因太子手下兵馬很是吃緊,舊苑宮門守衛并未被替換,雖然臺城與吳宮皆被封鎖,但亦有消息走漏的隱患。于是臨走又囑咐了霧汐,讓她務必小心,又告訴了她哪一處是太子的人,哪些內侍是他安排的,可以放心遣用。待安排妥當之后,周恢才回到泠雪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