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過也抱緊你
就這樣,沉嘉行的電話號碼時隔兩年,再次出現在了池橙的通訊錄中。 她掰指頭就能數過來的聯系人里又多了一位。 晚上送走姜夏,池橙從酒柜里拿出昨晚沒喝完的半瓶酒,剛倒滿一杯,手機就彈出了陸聞舟的消息。 問她有沒有吃飯。 為了安撫姜夏的情緒,她今天把冰箱里所有的食材都翻了出來,傾盡全力做了一大桌子菜。 雖然成效甚微,但在她的勸誡下,對方好歹也吃了點東西。 池橙想起池衛東生病的那年。 她遠在異國他鄉,再難,也有舅舅陪著一起。看不懂的專業術語和各種病例報告,還有沉嘉行給她做翻譯。 可姜夏沒有。 在姜夏哭著拉她的袖口說,我該怎么辦時,池橙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年坐在醫院長椅上掩面哭泣的自己。 她無處傾訴,想聯系的人不能聯系。 池橙明白那種無助。 明白一個女兒面對生病的父親,恨自己無能無力的感受。 所以幾乎沒有猶豫,甚至沒有過多思考,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沉嘉行是這方面的專家,他或許有辦法。 至少,他能幫忙看看,哪怕只是看看。 池橙轉著酒杯思緒飄蕩,茶幾上的屏幕暗下去。 她抿下一口,蹬了鞋,整個人縮在沙發里。 沉嘉行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來的,他問明天有沒有時間,可以讓她朋友帶著爸爸去醫院先拍個片子看看情況。 屆時也好探討治療方案。 也是這會兒,池橙意識到不太方便的地方,她思忖著,用微信問姜夏需不需要把沉嘉行的號碼發給她,這樣也方便他們更好的溝通。 姜夏表示可以,順帶著又是一通感謝。 池橙淡淡地讀完那些文字,敲下,不用客氣。 停頓太久,沉嘉行重復了剛才的問題,微信那端姜夏發來消息稱,她爸爸明天就到南城了。 “有時間。”她頓了頓,“沉嘉行,明天檢查結束,我請你吃頓飯吧?” 電話那頭沉嘉行低低笑出聲,語氣帶著幾分調侃,“這么多年了,怎么你表達感謝的方式還是只有這一套,俗不俗啊?” 一句話,又讓池橙想起那年,她用一頓飯委婉拒絕沉嘉行的事情。 此刻被點明心思,即使過去多年,池橙還是覺得有些尷尬。 她把頭埋進膝蓋,聲音低到不能再低,“……我本來就是個俗人啊。” “沒有,我開玩笑的。” 良久,沉嘉行才在這通電話結束前回她。 這是認識這么長時間以來,他們通過最長的一次電話。 恍若隔世。 / 札幌時間比南城也只差了一個小時,此刻玻璃窗上正倒映著各色的燈火。 陸聞舟處理完手邊的文件,看了眼鐘表上的時間。尚不到九點。 他從抽屜拿出手機,置頂的對話框里還停留在他問她有沒有吃飯。 陸聞舟想起白天池橙問他為什么趙瑜不會接她電話,自己似乎答應了忙完會告訴她。沒有過多的猶豫,他點開通訊錄,熟練找到池橙的號碼。 沒承想,竟然在忙線中。 重復數次,始終占線。 退出頁面前,視線無意掃過最近一條通話記錄。 備注是沉嘉行。 前不久沉嘉行跟他說打算就留在國內發展了,所以新換了南城的手機號,要他記得存一下。 情敵也好,朋友也罷,一串數字而已。 陸聞舟沒有推辭。 合上屏幕前助理陳陽敲開了辦公室的門,神色嚴肅,“陸總,孫經理發郵件來說,馳騁汽水的新品,出了點問題。” 陸聞舟很看重這個新產品,從當初簽合同開始,每一步都親力親為。 這次推出的新款橙子汽水,更是他親自飛去倫敦和合作商面談,為保證品質,不惜提高預算也要對方透明化生產流程。 只是這次問題并不是出在品控上。 “有匿名網友在微博上傳了自己一年前的手稿設計圖和‘好時節'的包裝對比。言之鑿鑿,說我們抄襲。” 陸聞舟翻了翻陳陽整理出來的資料,沒說什么,視線繼而落回手機屏幕上,通知欄有一條微信消息提示。 【池橙:“吃過了,你呢?”】 短暫停留兩秒,而后抬頭看陳陽,“你現在回南城,去新春路29號,幫我取個東西,具體我發你郵箱。” 陳陽點頭,正要離開,想到什么似的又頓住,遲疑道:“不需要準備律師函什么的嗎?” 陸聞舟合上文件,篤定,“不用。” 應對這點兒小伎倆,動用法務部都算是資源浪費。 助理走后,陸聞舟給遠在阿拉斯加的周凜安撥去了電話,意料之外竟然接通了。 “我以為你打算就此避世隱居了呢?” 面對好友的調侃,周凜安倒是坦然,“說實話,還真有這個想法。” “我也沒什么事,只是想好心勸你一句,別玩脫了手,到時候后悔都來不及。” 已經來不及了。 周凜安轉頭看了看沙發上蜷縮的女孩,腦海里全是剛剛她推開酒店房門,幾近瘋狂地朝他砸東西的模樣。 預想中的狂風暴雨并未來臨,趙瑜發泄一通后,整個人像被剪斷線條的木偶,頹喪又委屈地問他,“你為什么要躲著我啊?” 什么孫子兵法,什么三十六計,他恨不能立刻就統統丟掉,只想伸手擦掉她的眼淚,把人摟進懷抱里。 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我有分寸。”周凜安取過衣架上的外套,走到沙發邊,給女孩蓋上。黑暗中,她的眼睫動了動,他幾乎呼吸一滯,觀察了兩秒才發現她只是陷進了夢里。